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姬元澈幽幽道“委屈你了。”

    宴陵虽然不知道姬元澈又想到了什么玩意, 但是现在不是和姬元澈扯这件事的时候,他摆摆手,打算闲下来再和姬元澈好好说说。

    火舌席卷而来, 顾平瑾惊道“沉璧前辈”

    宴陵回头, 热意铺面。

    姬元澈已经不见了。

    宴陵神色不明,“走吧。”

    走廊已被姬元澈烧过一回, 此时纸人又一次扑了上来,被宴陵用剑一下扫开大半。

    若是这些东西有神志, 那么就不会清理的如此麻烦。

    可惜纸人无痛也无知觉, 在被以咒文驱动后更是只知杀尽活人。

    宴陵按了按生疼的手腕。

    剑意回返,震得他险些拿不住剑。

    顾平瑾只要低头便可见白茫茫的一片, 间或有纸人抬起头, 入目的便是红彤彤的水粉,画笔极其随意地勾出了一个上扬的嘴角,看起来颇诡异。

    顾平瑾率先跳下。

    剑入纸中,却并不轻易,宛如刺入了生铁。

    顾平瑾手中的剑被震得险些脱手,他手腕一转, 将剑拔出,饱含灵力的剑意清出一小块空地, 他朝周蓦一点头。

    小师妹咬了咬牙,执剑而下。

    宴陵余光一瞥, 颇有中我凛剑宗后继有人的感觉。

    顾平瑾与小师妹背对着, 他高声道“前辈”

    周蓦一剑劈下。

    凛剑宗各长老剑术教法皆有不同之处, 周蓦的剑并不走轻灵花俏的路子,而是剑剑朝要害刺去,这是她第一次将剑用在长得像人的东西上,所幸一剑将人从头顶劈下至喉咙,并没有血流出来。

    她呼了一口气,将纸人甩了出去,撞散了后面一堆。

    宴陵往下一望,正要跳下去,忽然听到不远处凄厉地叫道“小姐”

    宴陵拧眉,朝下道“你们先走,去城中高楼”他将袖中的东西抛下。

    顾平瑾跃起一接,是个触手生温的小瓶子,里面有几粒药,“前”

    宴陵的身影已不在窗边了。

    周蓦道“师兄。”

    顾平瑾快速地看了眼上面,斩钉截铁道“走”

    他们初入宅子时并没有觉得此处有多大,此刻后有血焰,前有纸人,他们才体会了一把何为宅院深深。

    整个城都笼罩着一层极为浓郁的魔气,重压之下,竟连御剑飞行都不能做到。

    烈风刮得人脸生疼。

    这样的魔气,先前应该是被什么东西掩盖住了,像是极有耐心的兽,本眯着眼睛俯在地上,懒洋洋地摇着尾巴,待猎物放松警惕在眼前游荡时再一口咬断喉咙。

    房子被姬元澈烧过一遍,到处皆狼狈不堪。

    宴陵自从魔域醒来,伤就再也没好过,灵力也不曾恢复几重。

    他本就是强撑,周身灵力几近枯竭,强用的结果便是全身经脉欲断。

    烟尘刺目。

    宴陵咳嗽了几声,朝里间跑去。

    木架摇摇欲坠,被他直接踹开。

    老妇人所见皆是纸人苍白的手指,她就手拿木椅一挡,手指直接贯穿椅子,木屑乱飞。

    她一边往里面退一边叫道“小姐,小姐”

    宴陵挥剑,剑气汹涌。

    锐利的剑风切掉了她身边纸人的脑袋,也切掉了她耳边的头发。

    宴陵面无表情,甩了甩剑上的纸。

    他指尖泄出一缕微不可查的灵力探向老妇人,发现她身上如死水一般,既没有吸收,也没有与之排斥吞噬。

    异族与之相斥,而人族修士的灵基则会吸收。

    但在她身上则什么都没有发生,这就是个普通人

    老妇人一愣,呆呆愣愣地摸了摸散下的发髻。

    宴陵本想拉她起来,对方却仿佛被吓呆了,他抓住女人的胳膊,直接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

    老妇人乍被宴陵抓住胳膊,只觉得他的手非常凉,但是很有力,她一怔,而后怒道“放手”

    宴陵不是没见过这样的,依言放开。

    女人脚下一软,险些摔到地上。

    宴陵一剑一个,砍人砍得宛如切白菜。

    他动作行云流水般,在遍地障碍的情况下步伐也分毫不乱,但他现在感受如何,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了。

    宴陵咽下了飘上来的血腥味,道“罗程雪呢”

    老妇人本满脸怒意,听到宴陵说的话,眼泪却一下落了下来,她哭着道“小姐还在卧房中,小姐听到声音叫我出来看看,没想到”她满脸恐惧,显然心有余悸,“若非你们,小姐也不会出事,要是小姐有个三长两短,我就算是死,也不会放过你们”

    女人声音尖利。

    宴陵的剑锋在女人眼皮边扫过。

    老妇人眼睁睁地看见剑掠过眼前,刺入马上就要将手指插进她脖子的纸人身上。

    宴陵出剑,收剑,十分温和地说“看路。”

    老妇人登时不再言语了。

    宴陵与她退到隔间,他推开窗子,指了指,“跳下去。”

    老妇人往前一看就眼晕,急忙往后退道“这么高会要人命的”

    他们走不出去,只能从这跳下去。

    宴陵往下一指,道“此处有贵府堆的杂草,跳下去定然无事。”

    老妇人唯见下面有源源不断的纸人,道“下面那些鬼东西”

    宴陵不再说话,反手将扑过来的一个纸人捅了个对穿。

    老妇人拽着宴陵的袖子,道“那,那我跳下去了,小姐怎么办”

    宴陵看了她一眼。

    宴陵笑时很温柔,不笑时亦无冷意,这个眼神也是,平静非常,却无端地让人觉得恐惧非常。

    宴陵道“罗程雪不会出事。”

    老妇人怒道“小姐一个弱女子怎么不会有事,”她说着又哭了起来,“罗家世代单传,老爷和夫人又去得早,小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便是死了,也无颜面泉下的老爷夫人,我啊”一个做侍女打扮的纸人猛地向她扑了过来。

    老妇人已退无可退,慌乱跳下。

    纸人也跟着扑了下来。

    她惊惧地闭上眼,想象中被扯破喉咙的痛却并未传来。

    纸片轻轻地落在她身上。

    宴陵站在上面,月光没有照在他脸上,女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下一秒,身体骤然撞到了草堆上,她还未缓过来,下面的纸人倏地向她扑来。

    她下意识挡住了脸。

    剑气寒意逼人。

    宴陵飘然落下,同他一起落在地上的还有纸人的残肢。

    他头发已经散了,身上的衣服却没怎么乱,神色仍然淡淡的,仿佛还带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

    女人愣愣地坐在地上。

    宴陵有了上次的经历,只言简意赅地说“走吧。”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跟上宴陵。

    女人看着他惨白若霜雪的脸色,先前有无数话想说,这时候却发不出一言,她顿了顿,声音比先前小了些,“那小姐怎么办”

    宴陵此人,很有有问必答的好习惯,哪怕是少年时对待姬元澈,他一向觉得,对方倘若开口发问,便一定要回答清楚明白,就算是面对生死之敌,也一定要让对方死个明白才行。

    他一直将此作为行事准则之一,自觉活得十分公正。

    要是他身边这个人有一点点灵基,都能看出宴陵已是强弩之末,不说话是怕吐出血来。

    老妇人见宴陵不回答,只好跟着他跑,一边跑一边抹着眼泪道“罗家夫人是我家大小姐,是我看着长大的,夫人身体一直不好,在老爷过世后不久便撒手人寰了,老爷家里的兄弟各个都不什么好东西,对小姐笑脸相迎便是为了罗家的家产,将那些铺子房契骗走了,就将我与小姐赶到这里来。”

    “罗家原本养的也全是刁奴,见小姐一人,无兄长照拂,亦无长辈护持,就敢犯上欺主,”老妇人越说越伤心,眼泪不住地淌下,“小姐受不得气,就将他们全都赶走了。”

    她哽咽道“早知道,便留下几个人了,不至于小姐现在生死不明,又没个人照应。”

    宴陵见她哭得情真意切,却仍是一言不发,置若未闻。

    老妇人道“我家大小姐去前曾拉着我的手说,要我好好照顾小姐,我如今非但没能照顾好小姐,还识人不清,没能阻止小姐引狼入室,我真是该死,我”她呜呜地哭着。

    血顺着宴陵的剑柄滑下。

    宴陵呼了口气。

    他只觉聒噪。

    老妇人哭了半晌,发现宴陵毫无折返的意思,忍不住指责道“若非你等,小姐何以招此无妄之灾,我算是看出来了,那些东西全是冲着你们来的,要不是你们,小姐不会出事,如今你又见死不救,同杀了小姐有何区别”

    宴陵实在听得耳朵疼,嗯了一声。

    他声音有些哑,但是态度非常正大光明,坦然万分。

    老妇人气得手都抖了,道“我从未见过如此冷血无情之人,我曾听说什么地方有一堆修士,以挽救苍生为己任,你若是那处的人,这般行事,难道不是违背门规吗”

    她显然不懂上界各门派的区别。

    宴陵顺了顺气,好心解释道“上界不以挽救苍生为己任。”

    说到底,修士皆是为了飞升罢了,与尘世搅扰过多,反而与修行无益。

    当年司命之神爻就是如此,他本可在日落台安稳度日,人世种种与他毫无干系,天道有常,一切皆是定数,他冒然干预,虽使人界免于覆灭,却最终落得身形俱灭。

    宴陵随手擦了把手腕上的血。

    老妇人正要再说话,宴陵便道“在下很好奇。”

    老妇人防备地看着他。

    宴陵道“在下想,夫人这般情真意切言词凿凿,是果真不知罗程雪设鬼阵,还是怀有私心,一味替罗程雪隐瞒呢”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
笔迷读 All Rights Reserved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