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黑玫瑰与夜莺】·12

    “你还是多担心你自己。”一个天天逃课的学生怎好意思说别人违反校规。

    而自己是因为麻烦缠身的无奈, 她不爱提这个, 于是没有细说。

    林向月接着道, “你找我吃饭有什么事要谈”

    好端端的,她见程衡面色似酝酿暴风,暗想这人怎么心情反复无常。

    “没事。”他说的语气冷。

    没事那便回家, 再晚点爸妈会担心, 林向月对他情绪变化没好奇心, 走出餐厅, 结账是程衡刷的卡,对方身处这种场合自在熟练,举止里虽一派轻骨的散漫, 仍不经意露出矜贵的习性, 林向月总感觉他和希源里的学生不同。

    账单一出,她顾不上打量程衡了, 因为想着回头还钱, 数字令她肉痛, 苦笑这贫富差距。

    那一年电子付款未普及,林向月将存储罐里的压岁钱全部拿出, 有零有整, 装进一个信封大小的纸袋, 周末返校下晚自习课,她把钱递给程衡。

    少年戴着口罩在用手机玩游戏, 视线扫到雪白纸袋, “什么”

    林向月往前递, “吃饭aa,我的那份。”

    唯恐欠程衡人情,放桌面上马上回自己座位。她看薛雨用小镜子照刘海,借过镜子里的倒映画面观察,坐最后斜排的程衡将那个信封当作空气般,只注意手机屏幕。

    薛雨凑过脸跟着瞧镜子,“你最近和程衡闹矛盾”

    林向月摇头,“不算。”

    薛雨“你们两最近走得近。”

    “有很近吗”

    “程衡在班上只和你讲话,他不理人的。”薛雨说话温吞,“总感觉他对你不一样。”

    林向月对此可没感到高兴,“对我格外凶巴巴。”

    薛雨幸灾乐祸地笑,“我不喜欢他。”

    仅有几次接触无不令她遍体生寒,书上说有的人第一眼就使人警觉地认为危险。

    这点两人达成共识。

    次日早读,林向月从自己课桌肚里摸到熟悉的纸袋,那份aa制的钱程衡原封不动还回。

    她真不愿欠这顿饭,直觉离程衡远点,然而钱他不收,未必将这钱放进眼里,再给回去的行为不免婆婆妈妈。

    既然他请吃饭,林向月打算把钱折成同等价位的礼物,她一开始想送几套黄冈试卷,但怕依程衡的性格说不定此举结仇,误会她讽刺人,思考一番决定亲自去问程衡的喜好。

    程衡日常逃课,有时候找他不容易,撞上市内举办高中生英语演讲比赛,参赛学生名单里头有林向月,上个月便定下,周五早上由老师领队坐大巴去赛地,她更见不到程衡的人影。

    坐上大巴竟然见到学长郑行舟,温文尔雅的学长坐她旁边,这是郑行舟第两次参加比赛,和她分享经验。

    两人曾约好感情方面为彼此挡牌,互相陪对方参加必不可少的同学聚会,日益练就出一份默契,其他人看他们一起说话聊天,都是好学生的阳质,外貌登对,领队的女老师忍不住将车内这个场面照片定格,发进全校高中部的大群,配文字“希源征战的英雄们出发啦”

    本是朝气蓬勃积极向上的青春画面,老师等长辈们看来养眼,正值情窦初开的少年少女们心中,点燃熊熊八卦火。

    坐教室里爱趴桌子睡觉的程衡,被坐前面两个男生议论吵醒

    “据说是班长的男朋友,有次来我们教室送过班长东西。“

    “艹我的初恋还没开始就结束了吗”

    正呜呜假哭,两人校服的后衣领被提,传闻睡觉雷打不动的少年俯低身体,冷眸的光芒似寒刀,“谁是班长的男朋友”

    一心参赛的林向月没有多余精力关注这些,今年参赛的优秀学生过多,比赛呈现白热化,临时加入一场前六强互相口语对话环节,难度直线升级。

    演讲稿可提前背熟,但是临时发挥的部分最为考验英语生活化运用能力。

    带队的英语老师被临时环节打的措手不及,不得不服“今年的学生太厉害。”

    按后来的网络流行语说法,神仙打架。

    林向月和郑行舟两人难得的优等选手,但一向不热衷市内教育局活动的海森高中,头一回参赛,直接包揽前三名。

    回程的大巴上,所有人在讨论海森的学生。

    从漂亮的校服到遐想贵族少爷小姐的国外度假日常,说得天花乱坠,林向月突然想到某次程衡和海森高中人走一起。

    人以类聚,感觉他明显像有钱人,正好姓程,要真是那位,又怎么可能来我们学校读书

    回班上,同学围上来恭喜林向月得奖。百位优秀选手里得第五名,为校争光。

    面对夸赞和祝贺,她坐自己位置上清清浅浅的笑着,不骄傲不自怜,一贯泰然。

    当一道视线落身上凝视得太久,有所感地转过头,人群外程衡倚靠后门门框,安静孤立。

    她起身人群让条道,走到程衡面前说,“我有事找你。”

    打算尽快还一顿饭的人情。

    音乐教室无人,约里面谈话,林向月开门见山,“之前那顿饭我”

    “你男朋友叫郑行舟”

    一问先发制人。

    她尚不明白问起这个的理由,一阵风吹合进来时半合的房门,一声咔擦,隔绝门外校园的喧嚣。

    “你什么时候和他在一起”

    室内一静,突出声音里的不快。

    “这和你无关。”

    她说得淡然平和,没有怒气,仅陈述一件事实。

    惹得程衡冷笑,“好样的。”

    他目光怜惜,上下扫视眼前身材曼妙的少女,没有一丝爱欲的邪恶,只是欣赏一个物件般,“你属于我,没有资格谈恋爱,明白吗”

    林向月不喜地回,“我只需要一个挡箭牌,他做的挺好,我不用换人。”

    她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程衡兀自地打量,许久没从她脸上看出任何少女怀春的悸动。

    他确定她没开窍。

    也好,他不需要林向月陷入情爱,感情太麻烦,他只要这个人,而任何人不能染指。

    “没关系,”他说“这不用你来处理。”

    语气不像说得平静。

    林向月不懂他想些什么,她背着人情债,只顾着捡起自己的话题,“那顿饭谢谢你,你不肯收钱,我本来想问你喜欢什么,去市里比赛逛街看见有条手链适合你,擅自作主替你选了。”

    她从口袋里拿出红色小礼盒,帮忙打开,“要我替你戴上吗”

    于挑剔的程衡看来林向月的审美不怎么样,这条银饰手链普普通通,坠有一对反向游的红鱼。

    他有点嫌弃,看了几分钟。

    “不要吗”林向月是个心胸大度的人,“不要我送别的。”

    一年到头总会有好友生日,礼物不怕浪费。

    她的心思全写脸上,程衡刚缓和的低气压又冷冷地叠加,“除了我手链还打算送给谁郑行舟”

    他怎么就和郑行舟较上劲,说女人心似海,她感觉男人的心思不遑多让。

    程衡伸出白皙的右手腕,“愣着干嘛,戴。”

    林向月“”

    给他戴好,手指拨弄两条小鱼,“你看,和你多像。“

    一鱼向左一鱼向右,等同和他反复无常极端的脾气,想想可乐,她不厚道的抿唇笑。

    她抬起脸,笑意没收,眼睛亮晶晶的,“像不像”

    一点坏趣味程衡一眼看破,换往日准冷嘲热讽,也许是她手指太烫,触碰到他手腕的肌肤处发麻,扰乱人心绪,他沉默无言。

    铃声一响。

    “上课了,我回教室,你跟后面别迟到。”林向月把盒子塞他手里,音乐教室离班级远,她赶着老师前面进。

    不曾在乎学校纪律的程衡,原地看着手心艳红的盒子,收进校裤兜里,手腕一动链子细碎响,他身体蓦然僵硬,拿出盒子,走到垃圾桶边,静默瞬间,丢入。

    贪图太多,易心软,而这最无用。

    音乐室响起曲调轻快的钢琴声。

    下午不再娇艳的阳光斜斜透过窗照进,地上窗户的倒影歪扭,帘子拂动,少年手指在钢琴键上舞动着,挺直的背,垂头脖颈和侧脸构成优美弧度,他仿佛趋势音乐,化身一群黑色天鹅在冰雪领域中滑翔旋转。

    节奏渐快,快得舞步的踢踏声由一群变成无数群,漫山遍野回响,再嘎然停止。

    他停手,约好的来人已经走进乐室。

    可能太久没有碰钢琴,下意识脑海里勾出一些回忆。他身量未长成时,不及钢琴高的小孩,端坐琴前,每弹错一个音符,旁边的女人毫不犹豫朝着他的手背挥下戒尺。

    戒尺撕裂冷风的赫赫声伴随磕磕绊绊的琴音,小男孩成长到琴高,乐器从钢琴换成提琴

    “为什么”他想起当时还小的自己愤怒质问,“为什么我非得学着完美”

    那个薄情的女人学着温柔地去搂住他小小的肩膀,“因为你叫程衡。”

    程,背负海城顶级豪门程家。衡,无往不利的制衡。

    真无趣啊,连学个乐器都只能是满分。

    室内活动的曲风留下的轻快一扫而空,他活动活动手腕,看向来人。

    对方像褪掉一张脉脉温情的套壳,显出里面带几分危险狂野的桀骜,笑眯眼睛,笑意却不深,“程少,我一个准高考生,逃课赴约,对你简直满瞒的诚意。”

    但不见程衡感动“林向月不是你该动的人。“

    “我和林学妹清清白白,你话里有歧义,别冤枉好学长。”

    他说得万分真诚,可表情轻佻,程衡不屑地笑,“演了两年三好学生还真演上瘾。”

    郑行舟收起虚伪的笑意,“和你又热衷把自己扮演成一无是处的坏学生一样,有意思。”

    程衡翻着乐谱,“和她分手。”

    郑行舟道“你不喜欢她,为何不让给我。”

    他看到程衡腕上的手链。

    认出是比赛后大家逛街林向月当时进饰品店购买。有片刻的出神。

    程衡神色冷漠“我不是和你商量。”

    “我知道了。”郑行舟一副苦恼的模样,“有点不舍呢,多好的小学妹,漂亮温柔,善解人意。”

    看见程衡皱眉,担心惹恼人,他见好就收,“今天我会和她说清楚,”

    那细白手腕手链上的双鱼阳光下一闪一闪,

    他不曾见程衡戴娘们兮兮的便宜东西,收回视线,“朋友一场,给你提个醒。”

    程衡将乐谱放回原位。

    郑行舟“别动真感情。”

    最初单纯对程衡感兴趣的人好奇,接近后原是有点旖旎想法,然而那人的纯白像面镜子,照得内心深处的阴暗无所遁形,只能走向极端。

    好似演好学生太久,不习惯耽搁上课,郑行舟说完话离开,乐室又只剩下一人。

    真感情程衡戳弄手腕的装饰,两条雕刻笨拙的小鱼鱼嘴上扬,像在无声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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