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是多担心你自己。”一个天天逃课的学生怎好意思说别人违反校规。
而自己是因为麻烦缠身的无奈, 她不爱提这个, 于是没有细说。
林向月接着道, “你找我吃饭有什么事要谈”
好端端的,她见程衡面色似酝酿暴风,暗想这人怎么心情反复无常。
“没事。”他说的语气冷。
没事那便回家, 再晚点爸妈会担心, 林向月对他情绪变化没好奇心, 走出餐厅, 结账是程衡刷的卡,对方身处这种场合自在熟练,举止里虽一派轻骨的散漫, 仍不经意露出矜贵的习性, 林向月总感觉他和希源里的学生不同。
账单一出,她顾不上打量程衡了, 因为想着回头还钱, 数字令她肉痛, 苦笑这贫富差距。
那一年电子付款未普及,林向月将存储罐里的压岁钱全部拿出, 有零有整, 装进一个信封大小的纸袋, 周末返校下晚自习课,她把钱递给程衡。
少年戴着口罩在用手机玩游戏, 视线扫到雪白纸袋, “什么”
林向月往前递, “吃饭aa,我的那份。”
唯恐欠程衡人情,放桌面上马上回自己座位。她看薛雨用小镜子照刘海,借过镜子里的倒映画面观察,坐最后斜排的程衡将那个信封当作空气般,只注意手机屏幕。
薛雨凑过脸跟着瞧镜子,“你最近和程衡闹矛盾”
林向月摇头,“不算。”
薛雨“你们两最近走得近。”
“有很近吗”
“程衡在班上只和你讲话,他不理人的。”薛雨说话温吞,“总感觉他对你不一样。”
林向月对此可没感到高兴,“对我格外凶巴巴。”
薛雨幸灾乐祸地笑,“我不喜欢他。”
仅有几次接触无不令她遍体生寒,书上说有的人第一眼就使人警觉地认为危险。
这点两人达成共识。
次日早读,林向月从自己课桌肚里摸到熟悉的纸袋,那份aa制的钱程衡原封不动还回。
她真不愿欠这顿饭,直觉离程衡远点,然而钱他不收,未必将这钱放进眼里,再给回去的行为不免婆婆妈妈。
既然他请吃饭,林向月打算把钱折成同等价位的礼物,她一开始想送几套黄冈试卷,但怕依程衡的性格说不定此举结仇,误会她讽刺人,思考一番决定亲自去问程衡的喜好。
程衡日常逃课,有时候找他不容易,撞上市内举办高中生英语演讲比赛,参赛学生名单里头有林向月,上个月便定下,周五早上由老师领队坐大巴去赛地,她更见不到程衡的人影。
坐上大巴竟然见到学长郑行舟,温文尔雅的学长坐她旁边,这是郑行舟第两次参加比赛,和她分享经验。
两人曾约好感情方面为彼此挡牌,互相陪对方参加必不可少的同学聚会,日益练就出一份默契,其他人看他们一起说话聊天,都是好学生的阳质,外貌登对,领队的女老师忍不住将车内这个场面照片定格,发进全校高中部的大群,配文字“希源征战的英雄们出发啦”
本是朝气蓬勃积极向上的青春画面,老师等长辈们看来养眼,正值情窦初开的少年少女们心中,点燃熊熊八卦火。
坐教室里爱趴桌子睡觉的程衡,被坐前面两个男生议论吵醒
“据说是班长的男朋友,有次来我们教室送过班长东西。“
“艹我的初恋还没开始就结束了吗”
正呜呜假哭,两人校服的后衣领被提,传闻睡觉雷打不动的少年俯低身体,冷眸的光芒似寒刀,“谁是班长的男朋友”
一心参赛的林向月没有多余精力关注这些,今年参赛的优秀学生过多,比赛呈现白热化,临时加入一场前六强互相口语对话环节,难度直线升级。
演讲稿可提前背熟,但是临时发挥的部分最为考验英语生活化运用能力。
带队的英语老师被临时环节打的措手不及,不得不服“今年的学生太厉害。”
按后来的网络流行语说法,神仙打架。
林向月和郑行舟两人难得的优等选手,但一向不热衷市内教育局活动的海森高中,头一回参赛,直接包揽前三名。
回程的大巴上,所有人在讨论海森的学生。
从漂亮的校服到遐想贵族少爷小姐的国外度假日常,说得天花乱坠,林向月突然想到某次程衡和海森高中人走一起。
人以类聚,感觉他明显像有钱人,正好姓程,要真是那位,又怎么可能来我们学校读书
回班上,同学围上来恭喜林向月得奖。百位优秀选手里得第五名,为校争光。
面对夸赞和祝贺,她坐自己位置上清清浅浅的笑着,不骄傲不自怜,一贯泰然。
当一道视线落身上凝视得太久,有所感地转过头,人群外程衡倚靠后门门框,安静孤立。
她起身人群让条道,走到程衡面前说,“我有事找你。”
打算尽快还一顿饭的人情。
音乐教室无人,约里面谈话,林向月开门见山,“之前那顿饭我”
“你男朋友叫郑行舟”
一问先发制人。
她尚不明白问起这个的理由,一阵风吹合进来时半合的房门,一声咔擦,隔绝门外校园的喧嚣。
“你什么时候和他在一起”
室内一静,突出声音里的不快。
“这和你无关。”
她说得淡然平和,没有怒气,仅陈述一件事实。
惹得程衡冷笑,“好样的。”
他目光怜惜,上下扫视眼前身材曼妙的少女,没有一丝爱欲的邪恶,只是欣赏一个物件般,“你属于我,没有资格谈恋爱,明白吗”
林向月不喜地回,“我只需要一个挡箭牌,他做的挺好,我不用换人。”
她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程衡兀自地打量,许久没从她脸上看出任何少女怀春的悸动。
他确定她没开窍。
也好,他不需要林向月陷入情爱,感情太麻烦,他只要这个人,而任何人不能染指。
“没关系,”他说“这不用你来处理。”
语气不像说得平静。
林向月不懂他想些什么,她背着人情债,只顾着捡起自己的话题,“那顿饭谢谢你,你不肯收钱,我本来想问你喜欢什么,去市里比赛逛街看见有条手链适合你,擅自作主替你选了。”
她从口袋里拿出红色小礼盒,帮忙打开,“要我替你戴上吗”
于挑剔的程衡看来林向月的审美不怎么样,这条银饰手链普普通通,坠有一对反向游的红鱼。
他有点嫌弃,看了几分钟。
“不要吗”林向月是个心胸大度的人,“不要我送别的。”
一年到头总会有好友生日,礼物不怕浪费。
她的心思全写脸上,程衡刚缓和的低气压又冷冷地叠加,“除了我手链还打算送给谁郑行舟”
他怎么就和郑行舟较上劲,说女人心似海,她感觉男人的心思不遑多让。
程衡伸出白皙的右手腕,“愣着干嘛,戴。”
林向月“”
给他戴好,手指拨弄两条小鱼,“你看,和你多像。“
一鱼向左一鱼向右,等同和他反复无常极端的脾气,想想可乐,她不厚道的抿唇笑。
她抬起脸,笑意没收,眼睛亮晶晶的,“像不像”
一点坏趣味程衡一眼看破,换往日准冷嘲热讽,也许是她手指太烫,触碰到他手腕的肌肤处发麻,扰乱人心绪,他沉默无言。
铃声一响。
“上课了,我回教室,你跟后面别迟到。”林向月把盒子塞他手里,音乐教室离班级远,她赶着老师前面进。
不曾在乎学校纪律的程衡,原地看着手心艳红的盒子,收进校裤兜里,手腕一动链子细碎响,他身体蓦然僵硬,拿出盒子,走到垃圾桶边,静默瞬间,丢入。
贪图太多,易心软,而这最无用。
音乐室响起曲调轻快的钢琴声。
下午不再娇艳的阳光斜斜透过窗照进,地上窗户的倒影歪扭,帘子拂动,少年手指在钢琴键上舞动着,挺直的背,垂头脖颈和侧脸构成优美弧度,他仿佛趋势音乐,化身一群黑色天鹅在冰雪领域中滑翔旋转。
节奏渐快,快得舞步的踢踏声由一群变成无数群,漫山遍野回响,再嘎然停止。
他停手,约好的来人已经走进乐室。
可能太久没有碰钢琴,下意识脑海里勾出一些回忆。他身量未长成时,不及钢琴高的小孩,端坐琴前,每弹错一个音符,旁边的女人毫不犹豫朝着他的手背挥下戒尺。
戒尺撕裂冷风的赫赫声伴随磕磕绊绊的琴音,小男孩成长到琴高,乐器从钢琴换成提琴
“为什么”他想起当时还小的自己愤怒质问,“为什么我非得学着完美”
那个薄情的女人学着温柔地去搂住他小小的肩膀,“因为你叫程衡。”
程,背负海城顶级豪门程家。衡,无往不利的制衡。
真无趣啊,连学个乐器都只能是满分。
室内活动的曲风留下的轻快一扫而空,他活动活动手腕,看向来人。
对方像褪掉一张脉脉温情的套壳,显出里面带几分危险狂野的桀骜,笑眯眼睛,笑意却不深,“程少,我一个准高考生,逃课赴约,对你简直满瞒的诚意。”
但不见程衡感动“林向月不是你该动的人。“
“我和林学妹清清白白,你话里有歧义,别冤枉好学长。”
他说得万分真诚,可表情轻佻,程衡不屑地笑,“演了两年三好学生还真演上瘾。”
郑行舟收起虚伪的笑意,“和你又热衷把自己扮演成一无是处的坏学生一样,有意思。”
程衡翻着乐谱,“和她分手。”
郑行舟道“你不喜欢她,为何不让给我。”
他看到程衡腕上的手链。
认出是比赛后大家逛街林向月当时进饰品店购买。有片刻的出神。
程衡神色冷漠“我不是和你商量。”
“我知道了。”郑行舟一副苦恼的模样,“有点不舍呢,多好的小学妹,漂亮温柔,善解人意。”
看见程衡皱眉,担心惹恼人,他见好就收,“今天我会和她说清楚,”
那细白手腕手链上的双鱼阳光下一闪一闪,
他不曾见程衡戴娘们兮兮的便宜东西,收回视线,“朋友一场,给你提个醒。”
程衡将乐谱放回原位。
郑行舟“别动真感情。”
最初单纯对程衡感兴趣的人好奇,接近后原是有点旖旎想法,然而那人的纯白像面镜子,照得内心深处的阴暗无所遁形,只能走向极端。
好似演好学生太久,不习惯耽搁上课,郑行舟说完话离开,乐室又只剩下一人。
真感情程衡戳弄手腕的装饰,两条雕刻笨拙的小鱼鱼嘴上扬,像在无声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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