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黑玫瑰与夜莺】·25

    没有技巧和经验的接吻, 牙齿互相磕碰, 短暂接触后结束, 林向月下嘴唇被咬出口子,她怒视压自己身体上方的程衡。

    对方似乎冷静下来,指腹摩挲她的伤口, 和轻柔动作不符的凶狠口吻“你自找的。”

    林向月冷道“起开。”

    程衡站起身, 整理弄乱的上衣。

    林向月忍住拿碗砸他的想法, “滚出去。”

    她就不该心软。

    而程衡总算有点良心, 没有继续激怒她,只道“以后不要再来这里,不然你会后悔。”

    是的, 她现在就已经感到后悔, 林向月拿起枕头,砸向将走出门的程衡。

    枕头碰到关上的门软绵绵地落地。

    门外的程衡听到这声动静, 他若无其事地维持着平静的表面, 抬头扫了一眼走廊头顶上方的摄像头。

    负责洒扫的佣人路过, 向他恭敬地点头示意,他微笑回应, 又恢复成别人印象中礼貌温和的大少爷。

    有程衡突然来的一出, 令林向月一夜睡得不安稳。

    早起来, 餐厅为她准备好了早餐,看只摆放的一份, 她没去问程衡怎么不在, 想着快点吃完快点回家。

    程家庄重到沉闷的氛围里, 忽然有人大方爽朗的一路笑声招呼佣人然后走进餐厅,看见她在,瞬间愣了一下。

    林向月同样看向对方,很成熟妩媚的女人,一身香饼色的长裙套装,大波浪的卷发衬得脸小脖子修长。

    “程衡的朋友”对方问,声音也是优美动听的。

    林向月说“是同学。”

    崔玲打量着她,一看就是那种会乖乖听老师话的好学生,有张清纯无害的脸,“你是林向月对吧。”

    她微微惊讶的神色取悦崔玲,“大概这时期只有你能来看程衡。”

    这时期林向月敏锐地听出问题,但她不多问。

    早餐用完,她该告辞了,要不是佣人的热情挽留,她都打算不吃东西直接离开。

    “等下我送你回去,”崔玲手指转着墨镜,“刚吃完走一走,消化消化。”

    林向月想拒绝,崔玲像个长辈似的搂住她的肩膀,“这里的花园很漂亮哦。”

    似乎再推脱邀约成了一种不礼貌。

    林向月拘谨地点了点头。

    花园里各花开得茂盛,她对花艺的品种了解不多,叫不出名字,花匠在忙着除虫剪枝,看见崔玲,喊了声崔小姐。

    林向月刚开始以为她是程衡的姐姐,一听姓氏不同也弄不清对方到底什么身份。

    崔玲笑着拿走花匠手里的剪刀,给眼前一支橙黄色的灯笼形状花朵剪叶,“程衡他在学校学习的认真吗”

    林向月没有背后告状的习惯,更说不出谎言。

    “你不说话我也知道,”崔玲扶了扶大帽檐的遮阳编织帽,“我知道他全部的事,我甚至比他的妈妈更了解他。”

    那还需要问我做什么,林向月觉得程家里的人奇奇怪怪。

    “他是我带大的,”崔玲把剪刀还给花匠,走到几步外遮阳伞下的椅子上入座,双腿交叠,倒了杯红茶润喉,“他不合适你。”

    她放下瓷杯,“坐吧,傻站着干嘛。”

    林向月坐下,“您担心他早恋”

    崔玲似笑非笑。

    她这个表情和程衡如出一辙,说不清谁受谁的影响,“是吧,当长辈的总是操心多。”

    林向月回道“哦,我不一定看上他。”

    要不是在别人家里做客,她可能说得还要不客气。

    崔玲大笑,“你很诚实。”

    笑声结束,语气蓦然变冷,“记住你的话。”

    林向月明显不高兴,她冷漠地点头,懒得再多待这里。

    “你确实和别人不一样,”崔玲说,“如果不是程衡,是程家任何一个男孩子喜欢你,哪怕你家庭条件不够自身条件不行,程家可以花时间栽培。”

    “我不需要听这些。”林向月领了诚实的评价,索性耿直到底。

    崔玲笑了笑,“不,你至少得明白原因。”

    她望向各色花朵组成的花浪,“程家花费心血培养程衡,是准备让他接班,可是教育的过程出现一点意外。”

    林向月默默地听着。

    “在他很小的时候我便来了程家,在成为程总的秘书前,我是他的家庭老师,专门负责他饮食起居的交际礼仪这块,他很聪明听话,我没见过比他更乖巧的小孩。

    有一次他想收养一只流浪狗,太太不同意,和他交易说学校成绩拿到全a才可以,他做到了,那只流浪狗也养在了程家,可能小孩子对宠物的好奇和喜爱无法受控制,他对这只名叫弄雪的狗投入了太多的感情。

    只要上完课,一旦有时间他必定会和弄雪在一起,把它当成一个朋友交谈说话,太太认为男孩子就该心肠狠厉些,强行把弄雪关在宠物房里,想要转移程衡对弄雪的关注。”

    不过一只宠物狗而已,林向月虽这样想却没有说出来。

    崔玲继续道“那天一向乖巧的小男孩对着自己尊敬的母亲大喊大叫,惹恼了程总,把弄雪从三楼摔下。”

    林向月手中的茶盏一歪,险些水波出。

    然而崔玲怎么只是单纯讲一只宠物狗的故事,她仔细回忆着那一日的情形,“弄雪死得很惨,内脏破碎,血迹流红了台阶,你猜程衡他干了什么”

    林向月摇摇头。

    “我们都认为自己培养出最完美的孩子,却第一次在那天看见他美好外表下深层次的真实面孔。”她幽幽地叹息一声,说出结局,“他将弄雪解刨,泡进福尔马林里封存。”

    她至今记得那时,如雪般纯美的小孩子用锋利的餐刀,一点点分割拼凑狗的尸体,不顾脸上喷溅到的温热的血,天真地问她“老师,弄雪以后是不是会永远陪着我”

    耳边是太太失仪的尖叫,程总气急败坏的吩咐佣人收拾残局,而造成这一切的小男孩睁着清澈眼睛,有疑惑有不解,唯独没有悲伤。

    那一刻她挫败的认识一个真相他们选择的接班人没有身为正常人的同理心。

    可他们做了什么他们竟然将这样的人培养了数年。

    第二天小男孩在朋友们的安慰中,伤心地表示“我最喜欢弄雪了,爸爸杀死它,我非常难过。”

    他的眼泪一秒滴落,被人围着安慰时恰当地感激。

    和她教的礼仪一丝不差,正因为没有任何错处,她更觉得可怕。

    “他从小有很好的生物学天赋”林向月没理解这个过往的意义在哪。

    崔玲从回忆中抽身,她搅拌杯子里的糖块,“那是他养了两个月的狗,他的喜爱没有一丝作伪。”

    “哦。”林向月埋头喝茶。

    “我们只要他是程衡。”崔玲说,“他若对某些事或人太执着,他就不再是我们想要的那个程衡。”

    又是这种话吗林向月蹙眉。

    虽然程衡做事经常特别过分,几乎在自己眼里没有优点,但她脑海中跳出来的画面全是程衡在h州时开心地大笑、幼稚地威胁、挑食又不得不忍耐的克制

    生动的鲜活的,不是一个设定仪器的机器或戴着面具表演的木偶。

    “真可怜。”林向月不想喝茶了。

    崔玲问“谁”

    林向月看了看她,接着看向房子二楼的窗户。

    仿佛和某道视线遥遥对视。

    没有开灯的房间里,窗户封闭光线,四周漆黑一片,程衡站在看不到景色的窗前,凝视花园的方向。

    桌上的闹钟在计时。

    离他关禁闭隔绝网络和缩短用食的日子,还剩十天。

    这一次白兰铁了心要他妥协。

    林向月抱着一堆据说程衡给同学们准备的礼物回的自己家。

    拍照后把照片发班级群,提醒大家记得周一早上来她座位领取。

    顾禾洺qq消息你去了程衡家

    啊怎么解释呢,林向月头疼,把放假那天发生的事说了一遍,程衡的身世省略,毕竟八卦别人的家庭情况不合适。

    顾禾洺你会不会和我抢程衡向月,我是真心把你当成好朋友才这样问你,要是你喜欢他,我没半点机会的,我没你长得好,没你成绩好,我什么都不如你。

    来了,少女时期敏感的问题来了

    林向月趴床上想了想,她不喜欢程衡不会。

    顾禾洺谢谢向月

    似担心林向月出尔反尔,顾禾洺在寝室特意说这件事。

    同桌薛雨就很生气,“她问这种问题什么意思嘛,难不成她喜欢的人,非得只她能喜欢再说了,她为什么要怀疑你,你又不是这种人。”

    林向月无奈说“毕竟东西是程衡交我手上,小女生吃醋很常见。”

    薛雨“都是小女生,谁非得宠谁不成。”

    “好啦,小绵羊都快变小炮仗了啦。”

    “唔,别捏我脸。”

    林向月把这当小小的插曲。

    直到一个星期后吃完晚饭,她意外地接到一个陌生公用座机打来的电话

    “向月,是我。”

    程衡的声音。

    “有事”

    对方电话里传来信息不佳的滋滋电流声,街道车笛的喧哗嘈杂,他似乎在一个公用电话亭里。

    “来接一下我可以吗”

    “啊”离上第一节晚自习只有二十分钟,她不知道对方身上发生了什么。

    而程衡告诉她答案“我逃离了程家。”

    他用一个逃字。

    林向月暗骂一句自己招惹是非的运气,和班主任请假,出校门找人。

    大红大绿的修手机店广告牌下,程衡就蹲在电话亭旁,上衣穿着一件薄薄的短袖,头靠着亭子的玻璃窗闭眼睡觉,眼底下醒目的两块青色。

    她把人推醒,“走吧。”

    程衡先是茫然一会,看清是她,乖得不可思议的跟她步子后面,走出几米远,“我差手机店老板两个硬币没还。”

    打电话他找老板借的钱。

    林向月“”

    钱还了,“说吧,咋回事。”

    程衡指着前方的高档餐厅“我饿了,边吃边说可以吗”

    在林向月黑掉的脸色里手指艰难地移向隔壁的面馆,“这家也勉强可以”

    林向月“”

    一碗牛肉面上桌,她总算听完程衡简短的描述

    离家出走,身无分文。

    并且饿了两天,连续两晚没睡。

    “你那么多朋友,王言晏、宁浩、楚瑜你怎么偏偏找我”

    而且他们一个比一个阔绰,多养一个人没负担。

    即使饿极了,程衡仍旧摆脱不了骨子里的挑剔,一碗面仅仅是动了几筷子。

    吃人嘴软,他收敛起傲慢,直叙“他们不敢。”

    他们对他是真心,但他们背后的家人或家族,哪个敢触怒程家。

    “你打算怎么办”林向月又气又不耐烦,气的却是自己多管闲事,每回说了不要管,每回都接手麻烦。

    “明天回学校上课,”他放下筷子,真诚地看着林向月,“要不你包养我。”

    林向月“”

    “我很好养活,”他羞涩地笑笑,“一日三餐,一个睡觉的地方。”

    你羞涩个什么呀,一个星期前,您拽的要上天似的。

    林向月冷酷无情地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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