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130

    经历过前两个月民间疯狂热议之后,最近这一个月, 在魏杨两家明里暗里各种干涉下, 唱这出戏和曲子的几乎绝迹了。

    眼见着民间对此事的关注度渐渐平息,官府终于再次抓了杜翰林父子,并且关押起来。

    赵羡词本来无论如何都要救出他二人的, 但因为有自己的打算, 故而听秦牧云的话, 特地忍耐了两天,才再次来到趟牢房。

    上次她来, 还是为了见罗瑶。

    杜三酉看见她, 顿时大喜, “贤侄,你怎么来了!”

    “杜伯伯,您受苦了。”

    旁边杜翰林一看到他, 就立刻起身, 刚一动唇想要问, 却又憋了回去。他很担心魏青梅, 却知道此刻在牢里, 怕隔墙有耳,硬是憋红了眼, 什么也没说。

    赵羡词朝他笑笑, “放心。”

    简单二字足矣。

    杜翰林松了口气,这才上前一步,扶着杜三酉道, “爹,您小心些。”

    “我没事!见了贤侄,我高兴!”

    这一遭牢房坐下来,杜三酉反倒和儿子关系融洽多了。

    “杜伯伯,我正在想办法救你出去,您再委屈两日。”赵羡词言语恳切,倒让杜翰林长叹一声,“让贤侄操心了。”

    然而,他话锋一转,却忍不住问,“听说赵家母子入京去了,府上都交给了贤侄?可是真事?”

    赵羡词眼神微闪,心里愈发定了主意。毕竟,就算身在囹圄,也依然满心牵挂着赵家母子,要说杜三酉不关心赵家是不可能的。

    那么,为什么,杜三酉会和何福一样,都选择了闭口不言束手旁观呢?

    赵羡词笑道,“正是,听说赵家还有个女儿,赵麒年赴京找他妹妹筹钱去了。”

    “这——”杜三酉愣了愣,脸色就有些难看,“这倒像是赵麒年能干出来的事儿。”

    “只是,羡词那丫头又能有什么钱?”

    冷不丁从杜三酉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赵羡词忍不住心里咯噔一下。

    “她一介女流,又入了宫去,说是做了女官,其实也就是个宫女。唉!我是看着那丫头长大的,聪明伶俐,性子又稳,比她哥哥强上许多。”杜三酉感慨着,“要不是——真应该让羡词接手赵家,也不至于沦落到如今这般地步!”

    赵羡词瞳孔一震,惊讶道,“杜伯伯——你,你觉得,那赵家姑娘一介女流,竟可以接管赵家的生意么?”

    “如何不能?”杜三酉不满道,“那丫头聪明,又过分懂事,只要好好培养,接手赵家产业也不过是小菜一碟。若是能经一番历练,未必会比月娘差!”

    月娘。

    这是赵羡词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第一次,是从何福那里听到的。

    赵羡词微微蹙眉,看来,这个月娘当初应该在南省颇有盛名,如果自己以此为突破口,说不定能查出什么惊喜来!

    她又悄悄在心里的小本本上记了一笔。

    与杜三酉寒暄一番罢,赵羡词想了想,按照秦牧云的计策,去福隆楼找福伯。

    何福正在细细算账,听见赵羡词过来,赶忙迎出去,“小东家,今日营收还未来得及算清,再等半个时辰应该能好。”

    “好,不急,”赵羡词说,“您办事,我放心。”

    和福伯一同进内堂后,她才道,“福伯您听说了吗,杜伯伯和他儿子被杨知府抓起来了。”

    “听说了,这事儿闹得整个南省都知道了。”

    “我原打算与杜伯伯一起开个酒楼,谁知道出了这档子事。”赵羡词做出苦恼的模样来,“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我们还是要想办法把杜伯伯救出来才是。”

    福伯依旧笑呵呵的,“小东家想救,那咱们就救。只是,杨参此人并不好相与,他看似憨厚,实际上心里鬼主意多的很呢。小东家行事要小心些才是!”

    “是么?”赵羡词看向何福,“福伯,我虽然想救人,却想不出什么法子,不知道,你可有什么好主意?”

    何福装作看不见她探究的目光,依旧沉稳道,“这件事,最要紧的是杨家公子的态度。”

    “那魏青梅原是许给他当妾的,正如戏文中说的那样,原本只是个可以随意买卖的妾室,其实并不打紧。杨家之所以紧咬不放,是因为这件事灰了杨家的脸面,倒显得很重视魏小姐一样了。”

    “要想救出杜家父子,只要让魏家小姐出面,证实与他们二人没有干系就好。”

    “魏青梅出面?”赵羡词锁紧眉头,“那她岂不是还要给杨士显当妾?”

    何福笑道,“原本是这样,但事情闹了这么久,只要魏小姐宁死不从,杨家未必肯落下强娶的名声。”

    “这主意不好。”赵羡词道,“如此一来,便是推魏青梅独自去冒险面对。就算她真能做到,那杜翰林也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到时候,再横生枝节就不好了。”

    赵老板心里却想,果然何福早就寻思着怎么救杜家父子了。

    说着,赵羡词眼眸轻垂,慢条斯理道,“我这几日,倒是在赵府找出了一些有用的东西。”

    “都是我父亲的,或许这些可以救出杜家父子。”

    就把账册放在何福面前。

    何福原本温和的目光突然激动起来,颤抖着双手去抚摸那本账册,哽咽道,“是东家的笔迹!”

    他刚要翻看,账册又被赵羡词抽走了。

    “我看这里面说,您和杜伯伯都是我父亲身边得力的人,想必交情也不错。”赵羡词道,“我倒有个法子,可以冒险救出杜家父子,但需要您的帮忙。”

    “小东家您请说!”

    “我需要知道,父亲当年都得罪过什么人,有什么仇家,还有,”她顿了顿,“月娘,又是什么人?”

    太奇怪了。

    在何福、杜三酉乃至梁春的口中,这个月娘应该都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可赵羡词当真去打听时,却发现根本没人知道这个人!

    “这——”何福憋着一口气,半晌才说,“不知道小东家问这些,和救出杜老板有什么关系?”

    “自然是,借助父亲的威名和一些旧事,让杨知府也怕一怕。”赵羡词说,“只是我并不了解父亲生平,尤其福隆楼还遭贼,大家都知道我是赵大人的儿子,想必早有许多人盯上我了,我问这些也是为了自己的安全和福隆楼的太平着想。”

    “小东家,关于您的安全和福隆楼的生意,您尽管放心。”何福垂着眉眼,渐渐冷静下来,“但您想要借助赵大人的威名,只怕不行。”

    “为何?”

    “大人故去已久,南省早已不是赵家独大,如此一来,大人的威名难以对杨参等人造成威胁,二则——”何福抬头,望着赵羡词,郑重道,“若是杜三酉知道,定然也不愿意靠这种法子获救。”

    “你好像在刻意隐瞒什么?”

    “并没有,小东家,老朽只是为您分析形势。”

    赵羡词眼神一顿,“若我执意如此呢?”

    何福轻轻吐出一口气,下定决心似的道,“那么,小东家,请允许老朽离开。此事我不知晓便罢,我既知道,定然不能让您损了赵大人威名。”

    “只是一些虚名——”

    “既然不过是虚名,小东家还是让这些虚名,随着大人的离世一并埋进土中吧。”何福说着,竟对着赵羡词行了叩拜大礼,“还望小东家成全!”

    赵羡词眼皮猛地一跳,慌忙跳起来,“福伯,何必如此!我依你就是。”

    她暗叹一声,为今日何福种种举动皆被秦牧云猜中而叹息。

    “他果然是努力埋葬我父亲的一切。”

    和秦牧云说的时候,赵羡词感慨道,“却是为什么呢?”

    秦牧云还在看赵自省的账本,她一目十行,如今已经看完。听赵羡词这么说,犹豫片刻,秦牧云才说,“我一直听闻,赵大人在南省十分惫懒,只有一个南润粮庄还在经营。可如果按照这个册子来看,赵大人私底下动作可不小。”

    “你看完了?”赵羡词凑过来一起看,“看出什么来了?”

    “羡词,你父亲的野心十分大……”她指着赵自省画的商业版图,“如果最终真能一一实现,这必将是古往今来第一人。凭如此成就,封官拜爵不在话下,甚至都能与朝廷分庭抗礼。若非赵大人去世的早,羡词,你家只怕难以安生——”

    秦牧云意味深长,眼神中的震惊直白地传达到赵羡词眼里,让赵羡词也为着脑海里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你是说——”

    赵羡词瞠目结舌。

    秦牧云却微微点了头,“如今这般只是因为未成气候,你父亲既是朝廷官员又有皇商之名,行商有朝廷助力,如此野心,却做得悄无声息,你不觉得奇怪么?”

    “那……那也不至于有那样大逆不道的心思。”

    单是与朝廷分庭抗礼一项,就足以令人脊梁骨发凉。

    秦牧云沉思着,“我们不知道赵大人到底是真有如此野心,还是受了什么刺激。”她翻到最中间一夜的夹缝里,指给赵羡词看,“我这两日,其实发现了这本账册的秘密,你看这里。”

    账册中央的夹缝里,是双层纸。

    纸下藏着什么东西,看起来薄如蝉翼,不仔细看都发现不了。

    赵羡词盯着看了一会儿,“这是什么?”

    她下意识就要取出来。

    秦牧云却按住了她的手,“羡词,你可要想清楚,既然这东西藏得如此神秘,取出来是福是祸,可难以预料。”

    赵羡词停住了,片刻后,问秦牧云,“你觉得我要取出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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