境域启,混沌开。
身边人如浮沫般散去,白色身影逐渐消失。燕不竞上一秒还挂在玉留音身上,下一秒就到了一个全新的空间中。
美景尚好,可他却无心欣赏。
方才玉留音的样子当真是难得一见。
“他竟也会害羞?”
得多稀奇啊。
燕不竞努力回想。
“上一世他害羞过吗?”
好像并没有。
手里拿着石头,燕不竞面朝湛蓝大海,将石头扔了出去。
“噗通”一声水花四溅,很快被翻滚的浪花吞噬殆尽。
“他还真是变了呢。”
燕不竞悠闲地坐在沙滩上晒太阳,一点儿都不担心这个全新空间,满脑子都在想玉留音。
耳边忽然响起剑鸣之声,他歪头去看,一惊。
“你怎么跟着我来了?”果不其然,他身边悬浮着一把玉色剑,剑扭了扭,神气的飞来飞去。
“你停,停,晃得我眼睛疼,快说说,你主人都去另一个时空了你不保护他反倒跟着我作甚?”
却见此剑在沙滩上刷刷刷写下几个大字——“主人有令,护尔周全。”
“切。”燕不竞笑了,望着四周道:“你可见这里有何古怪?我燕……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也没发现有甚危险,孤家寡人过惯了,这境域中不会出现阻挠我的在意之人。”
境域之中往往最大的危险就是出现的虚幻之像,此像是人心脆弱的极点,稍不注意便会沉入其中无法自拔,仿若陷入洪流,随滚滚浪潮而落。毕竟,任何人心中都有重视的存在。
“我无牵无挂,自然没有在意的人,这境域困不住我,我劝你去找你主人,他心怀天下,身负苍生,怕是在意的多了去了,到时手忙脚乱出了事可不是闹着玩的。”
虽然知道玉留音不可能被境域困住,但燕不竞逮着能损他的机会就得说上两句。
这时,剑却蔫吧的和燕不竞一样躺在沙发上,剑身一弯,摇了摇,仿佛在叹气。
它倒是在沙滩上写道:“主人见色忘义,是将我踢到你身边来的。”
“哈哈。”燕不竞乐的笑了出来,他走了两步去海边照着镜子:“我就喜欢听你说大实话,没错,谁叫我燕……颜值魅力如此之大呢。”
脸上煤渣掉的差不多,挡也挡不了多少,燕不竞索性跳进海里直接洗了个澡。
一个猛子扎下去,咕嘟咕嘟直冒泡,剑在岸边等了会儿,海面一片平静。
燕不竞没动静了......
它噌的一下腾空而起赶紧来看,在海面急得团团转,就当它要下海之时,哗啦一声水花四溅,少年自水中而起,哈哈大笑,兴奋地窜来窜去。他五官虽柔和且美,神色却潇洒而张扬。剑看的一呆,刚才一刻它仿佛从这皮囊之下看见另一人似的。
“舒坦。”燕不竞兴奋的划着水,噼里啪啦乱扑腾,给剑扑了一身水花。
他坏心思一起,大叫一声一把将剑扯进海里,哈哈哈的大笑。
“来来来,天气暑热,这海里多凉快!下去!给我下去!”他蹬着剑,那剑在海中急速穿梭,燕不竞卧槽一声眨眼就被扯了数千米。
“喂喂喂,你停下,停下!”
这剑平日里是吃什么的,如此有力气,莫非都随主人?
突然,剑光冲天,燕不竞跟着一起冲天而起,他兴奋的大叫一声,徜徉在天地,飞翔在海面之上。
“再快些,再快些!”速度越来越快,风声越来越大,更是越来越刺激,燕不竞玩上瘾了,连翻夸剑:
“喂,你这么有灵气,怕是早就有了剑灵,你叫什么名字?”
剑哼了一声,不理燕不竞。
燕不竞知它心里贼开心,于是又夸道:“真的,我天上人间什么好东西没见过,真没遇着你这般通人性的名剑,也不知是哪位铸剑师打造了你,改明儿我也找他去给我也打把剑来。你快把名号放出来叫我听听,叫我长长眼呗?”
燕不竞这话说完,却见剑反倒是缓缓停下了。
一人一剑顿在空中,他甚感疑虑:“……你怎么了?”
此剑如人一般,一点儿情绪全写在剑上,失落之感清清楚楚,燕不竞心道我方才是说了什么让它伤心了?莫非是那位铸剑师?难道它是被遗弃之剑?
越想越有可能。燕不竞当然知道生出剑灵的剑有多么可贵,它们有自己的思想与人无异,甚至比人更讲情义。有些剑一辈子只侍一主,主人亡,剑则自动封灵。
他摸了摸鼻尖:“抱歉啊,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剑晃了晃身体:“没事。”
忽的,它剑锋朝海,猛地一提。霎时间海浪滚滚直朝天际而去,一面海水灌注的屏障冲天而起,像屏幕般出现在他二人身侧。
只见剑尖对着海水形成的屏幕刷刷刷写了两个大字。
燕不竞道:“……离,尘?”
他一拍手道:“好名字!此名竟然与我家宝贝只差一字,不错不错。”他家焚尘也不知现在在哪个犄角嘎达里躺着,只能等他学成后再抢回来。
本以为就这样,那剑却又刷刷刷写了几个大字。
“咦。”燕不竞好奇的看着,缓缓道:“主,人,给我,改的,名字,我原来,叫……”
“弄玉。”
眨眨眼,燕不竞有些懵:“为何?玉留音为何要给你改名字,弄玉,弄玉,弄……玉?”
“噗。”他一拍掌,放肆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懂了,哈哈哈哈我懂了!”
离尘剑:?
“你想想啊,你家主人叫玉-留音,而你叫弄-玉。这岂不是说,他是要被……弄?哈哈哈哈哈哈!”燕不竞越想越开心,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懂了懂了全懂了。”
离尘剑一脸“你懂啥”了的懵逼状,又道:“但弄玉还是我的名字,我时而叫弄玉,时而叫离尘,只是弄玉已三百年不出,今后主人应也不会再让弄玉出了。”
燕不竞没太懂:“什么意思?”
剑翻了个白眼,忽的光芒大盛,燕不竞连忙闭起眼睛。再睁眼时,他手上握着的,早已不是离尘剑,而是一把通体纯净的玉色长箫。
他懂了。
“原来你可箫可剑?为箫时名弄玉,为剑时名离尘,可对?”
箫点点头。
此箫与燕不竞前世所见不同,他心有疑虑:“玉留音何时换的箫?记忆中他似乎一直都是那管淡绿色的箫呀。”
“也就是说玉留音三百年不吹.箫了?”
“咳,不对。”此话甚有歧义,燕不竞正了正神色又道:“不吹也没什么,弄玉并无甚存在的必要,毕竟你家主人吹的那叫一个烂啊,简直是对我身心的折磨。”
箫忽然不动了,仿佛疑惑的盯着他,在问:“你怎么知道他吹的烂?”
燕不竞险些被口水呛到,连忙道:“我瞎说的,瞎说的。”
箫哼了一声,一闪变为剑,又写下几个字:“不许告诉主人我变箫给你见过。”
燕不竞点头:“嗯嗯!”
剑又道:“还有,不准再说弄玉无存在必要,弄玉比任何事物都来的有意义。”
燕不竞继续点头:“嗯嗯嗯!”
一人一剑玩儿的开心,燕不竞忽然听见海滩之上传来细小嗡嗡嘤嘤之声。他拍了拍剑,道:“可听见有声?”
剑抖。
“走,下去看看。”
剑带着燕不竞往下飞,飞了一半它忽然意识到一个重要的问题:“为何自己会听这人的话?!又不是它主人!叫它下就下,叫它上就上?!森气,哼!”
燕不竞落地,闻声寻过去,剑鬼鬼祟祟跟着,一人一剑一对视,燕不竞蹲下去细细听。
“在这石头下面!”他小心翼翼跪在沙滩上,低头去看。
一块巨大的石头约有他半人那么高,而石头下面一小坨蓝色的身影正在奋力扭动,时而发出“嘤嘤嘤”的哭泣声。
他瞧那蓝色身影,疑惑道:“是条鱼?”
“你闪开,我来搬石头。”他把剑往旁边推了推,又对鱼说:“待会儿我用力时,你往反方向游,听懂了吗?”
鱼:“嘤嘤嘤。”
管它听没听懂呢,燕不竞摩拳擦掌,“嘿哈嘿哈”热了个身。敛眉凝神,双掌凝气,他用力一喝,双掌齐下劈向巨石!
“嘿哈!”
……手疼。
“嘿哈!”
……嘤,还是疼。
“哇呀呀呀!”
……
剑:“?”
“您玩儿杂技呢?”
石头纹丝不动。
剑白眼朝天,一把将燕不竞推了出去。
“让开,看小爷我的。”
只见剑锋一扬,光芒一闪,都没看清它干了什么,就听“轰隆”一声石头四分五裂瞬间裂开。
燕不竞嘴巴张成了鸭蛋。
不由自主的伸出大拇指。牛逼。
剑嘚嘚瑟瑟的哼着小歌将水里的小肥鱼驼了出来。
小肥鱼落在燕不竞手中,通体纯蓝,尾部有些晶晶亮亮,像阳光折射的海面,竟然有些许光影,实乃美不胜收。
头部鼓鼓囊囊,身体肥成了球。
他越看越觉得不对。
这家伙……有点眼熟啊。
燕不竞双眼一亮:这是,裂海玄龙鲸的幼崽?
小肥鱼蔫蔫巴巴的睁开眼睛,两颗圆不溜啾的大眼睛好奇的望着燕不竞。
燕不竞也望着它。
这小家伙竟然长的有些可爱。
就是太肥了些。不知煮了做汤喝味道如何?
仿佛知道燕不竞在想什么,小肥鱼哇呜一声就哭了出来,两眼晶晶亮亮,小眼泪挂在肥嘟嘟的身体上要多可怜有多可怜。它拼命的摆动肥尾巴游着空气,嘿咻嘿咻的游到燕不竞怀里蹭来蹭去。
嘴里还发出:“嘤嘤嘤”祈求的声音,好似在说:“不要吃我呜呜呜我蹭蹭你。”
剑傻了,燕不竞也傻了。
剑写下几个大字:“原来你此生最在意的是一条鱼?”
燕不竞:“……你丫皮痒?”
剑摆尾,学着小肥鱼:“不好意思,本剑没皮。”
.
此时,境域的另一空间中。
玉留音一身白衣潇洒于天地。
只是,远观如此,近看却可发现这位傲视天地,不涉七情六欲的琼泽上仙,双眼深处竟然露出一丝隐忍与心痛。
此乃幸,亦是不幸。
自入境域便知自己逃不出这一关。
与他遥遥而望的少年被一团火光包围。他被融于烈火,身上尽数是伤,胸前一个莫大的窟窿冰冷的对着玉留音,而他嘴角却隐隐约约勾着淡淡的嘲笑。
一杆赤焰紫金枪由单手而握背于身后。
玉留音动也不动。
“玉……留……音……”
仿佛贯穿亘古时光,这道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回荡。玉留音紧紧闭着眼睛,双拳紧握。
少年卷着火光蓦地出现在他背后,单手圈住他的脖子,细细密密的声音透过耳骨传来,带着勾人的温度。
“怎么不敢看我?天上人间无所不能的琼泽上仙竟然也会害怕了?”
“你想出去吗,还是想留下来?”
“想出去,就杀了我。”他执起玉留音的手,按住自己的胸口,“可是杀了我,这里会好痛。”他弯下腰,仿佛真的疼的厉害,玉留音猛地睁开眼睛。那双平日里如雪般剔透冰凉的眼睛,此时此刻,闪过沉痛与心疼。
少年人话音陡转,唇角一勾:“可我不想你走。我想你陪着我。玉留音。”
少年人痴痴笑着,他圈着玉留音的脖子,道:“那么……吻我。”
“只要你吻我,就能留下来陪着我。我们在这,生生世世都不分开,可好?”
玉留音隐忍的厉害,四周温度极高,唇角裂开,一点猩红沾染着他的薄唇,清透与苍白的脸色使他瞧上去禁欲而危险。
似如清冷的雪莲,染上了世俗的颜色。
即使罪恶,却叫人疯狂的沉沦。
鼻息互相交织,少年勾起他的下巴。
——“快,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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