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六点的闹铃还没响，舒晴就被楼下的摔炮声炸响了。
这里是秦见租在大学附近的小公寓, 有两间房, 她睡这间平时不用, 拿来做储藏室的，昨晚临时用沙发拼凑了一张床出来。
舒晴懒洋洋的撑腰起床，床边的玻璃冻起雾了, 她用手直接抹开, 冷飕飕的藏进被子里回暖。
小孩子真有精神, 大早上就在外面追逐打闹，满地摔炮的纸屑，清洁工都罢工了。舒晴惬意的在趴窗台上眯了会回笼觉。
天光逐渐大亮，秦见拧门把手出屋时, 旁边的迎宾小姐吓了他一跳：“欢迎起床, 早安。”
秦见五指抓理了理凌乱的头发，扬起微笑：“早安。”
舒晴叉腰：“走快一点好不好，都八点了，我六点钟爬起床做的早餐一直处于保温状态。要知道，美好的除夕就是从第一顿美好的早餐开始。”
原来邀功来的，秦见莞尔：“辛苦了，毕竟我昨天又买菜又要处理菜，晚上还赶了篇论文, 睡得有些晚。”
他走进卫生间挤牙膏，一只手撑在洗手台上刷牙，眼睛还有些迷瞪。
忽然, 一条半干的湿热毛巾吧唧在脸上，秦见嘶的叫唤一声：“干嘛，害我把牙膏沫吞进去了。”
“帮你洗脸，这样快一些。”舒晴忍笑的揉搓他。
“有必要这么急吗。”秦见吐槽着，手上却加快速度转动刷牙手柄。
舒晴本来就想玩一下就好，这一玩上瘾了，看他受人摆布又无可奈何的样子特别好笑，接着又去挤洗发水：“我帮你把头发弄湿。”
“我给你刮胡子。”舒晴拿起电动剃须刀打量，啧啧，莫名觉得很性感怎么肥似。
秦见拽住她伸过来的手，小心翼翼取走剃须刀：“别，洗脸洗头都可以，这个不行，大过年的我不想让脸上挂彩。”
舒晴奇了个怪：“这是电动的，怎么可能挂彩。”
秦见转头看她，唇畔浮笑：“在你身上，一切不可思议的事都有可能发生哦。”
“……嘁。”
舒晴出了卫生间，兜兜转转，转去了门敞开的主卧，昨晚在客厅、厨房、储藏室都参观过了，他的房间还没踏入过诶。
还有些余温的纯白色棉被，舒晴躺上去，捏住被子一角侧身一滚，把自己裹成个蛹，鼻尖充斥带有淡淡热意的橄榄味儿。
这样时时刻刻能见到他，被他气息包围着，好像一半踏在天堂，一半陷入深渊，比完全没希望时还令她忐忑不安，想抓，又不敢抓。
直到衣柜咯吱开门的声音，沉浸在思绪中的舒晴吓得一秃噜滚下了床。
咚的一声闷响，秦见讶异回头，走过去蹲下：“你没事吧。”
舒晴还束在棉被里动弹不得，露出只脑袋，脸爆红：“你干嘛要回来。”
“我的房间，我不能回来？”秦见不明觉厉。
舒晴瞠目结舌：“不是、你怎么这么快回来。”天呐，擅自进入他房间就算了，还躺人家床上发梦被撞见，啊啊啊。
他示意手臂上担的夹克：“回来拿换洗的衣服。”
“哦，诶？”舒晴瞄到衣柜里一个有趣的东西，她手束缚着伸不出来，用下巴拼命点点点表达自己的意志：“那个那个。”
“哪个。”秦见回头看一眼。
“那条围巾，是不是我高中时送你的生日礼物。”以她这么眼拙的人之所以能认出来，是因为她当时在整条白围巾的一端用黑毛线打了Q字母，为了跟O区分开，那一小撇拉得很长。
“是，”秦见应了声，走到桌边，手抚过两个星座跟生肖的摆件，“还有这个，你没看到？”
“唔，它们都还在。”她以为那么土气的东西。泪目。
秦见居高临下的打量着她一条身体，轻声：“你预备一直躺在地上吗，蚕宝宝。”
“呃，”被提醒窘态的舒晴赧然缩回脑袋，闷声道：“我自己可以出来，你快去换衣服。”
八点半，两众瞩目的早餐终于从保温箱里端上了桌。
一碗半干半稀的不知道什么东西，配菜倒是不少，六小碟，但都被不知是酱油还是耗油的东西浇得面目全非，集体一黑，有大同一家的哲学感。
舒晴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嘿，别光看，吃呀。”
秦见随意夹了块黑乎乎的菜，闭目，整个儿囫囵吞了下去，没嚼。
“你的表情，怎么那样啊。”舒晴弱声。
“我已经尽力了。”秦见问心无愧的说。
舒晴心里头哼了一声，抄起筷子开吃。
“咳咳咳……咳咳，”舒晴一路呛着去饮水机边倒水，顺便给秦见拿了一杯过来：“对不起啊，你别生气。”
秦见挑拣另几盘配菜，看起来不是那么黑的：“不会，说不定一山还有一山低，我这点承受能力都没有，还怎么期待你做的年夜饭。”
“喂，我早上是没准备好，而且这是我第一次主厨，以前只给我小姑洗菜打下手。”舒晴说。
“第一次啊，”能找到点什么切合实际的词儿来夸奖她好呢，秦见盯向面前一碗唯一的不黑的主食，他夹捞起一块黏黏糊糊的硬块，一口咬下去，嘎嘣响：“嗯，这锅巴饭做得不错，嚼劲十足，香脆可口。”
舒晴意味不明的瞅着他，没说话。
秦见再度捞起同样一块有点点黑、裹着一层白液的不知名主食，塞满咀嚼，认真看着她：“真的，到外面都吃不到这种锅巴饭，外面那层黏液能够很好的缓解牙口咀嚼后的酸痛，很独特。”
舒晴叹了口气：“那是我熬的白粥，锅底儿糊了。”
“噗——”
秦见一口喷了出来，捧腹狂笑不止，“哈哈哈哈哈……”
舒晴拿毛巾给他擦嘴，叫他别笑了。
然而后来不知怎么回事，俩人一起笑滚到了地上。
傻笑真能传染的。
秦见被她揉得浑身有些燥，胸口微颤：“干嘛趴在我身上，起开。”
“就趴，我只带了一件衣服，弄脏了没得换。”舒晴磕磕下巴，蹭他蹭他蹭他。
怎么像粘人的小狗一样…倒是蛮不错的。秦见拢臂抱了她一会，渐渐止笑：“你确定中午饭和下午饭全包？不用我帮忙？”
昨天洗菜时舒晴怕碰冷水，让秦见一个人捯饬，偷得一时懒，就许下今天换她包做饭的承诺。
舒晴心虚口硬的应：“嗯，按照食谱来没问题的。不过，我要先去周家一趟。”
提起这家人，秦见眉目微凛：“去周家做什么，你还跟那种人拜年？”
“不是，”舒晴在他身上撑起脑袋，凝望他：“刚刚，在你房间看到了那些礼物，我想起来，你送我的小花坛还在以前的卧室里，当时走得太急，没带出来。”
秦见心头蓦的荡漾一醉，他伸手，托抚她的脸蛋，细细摩挲，喉咙滚动：“小花坛对你来说很珍贵吗。”
他手指所到之处仿佛点燃了火星，歘歘歘烫刺。
舒晴僵住，不敢露怯，微垂眸：“珍、倒是不珍，就是有点贵。”
秦见“…………”宝宝你不爱我了。
他们随后吃面包解决了早点问题，随即一同前往周家。
依舒晴的经验，除夕的下午之前舒岚都还在小百货商店看顾，只有姑父周兴业在家。
果不出她所料，敲门后，来开门的是周兴业：“小舒？秦见也来了。小舒…你过得还好吗，你们把扬扬一个人放在家里？”
“当初他们姐弟被扫地出门，没人为他们伸张正义。迟到的关心是没有意义的。”秦见淡声说。
周兴业呼吸陡然急促：“小舒，我——”
“姑父，别说了，”舒晴想拿完东西赶紧走人：“我回来取个东西看还在不在，在二楼的卧室。”
周兴业心虚的迟疑了下，拉开门，引他们进来：“应该还在……你小姑去屋里发了通脾气，后来就没进过那个屋。”
何止是发脾气，简直憋了火山喷发来搞破坏的。
舒晴看到往日住过的房间的一刹那，懵掉了，她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恨意，要把排泄物跟沾了鸡毛的鸡血泼到她床上。
整个屋子散发比垃圾场还难闻的臭烘烘的气味。
周兴业面红耳赤的站在一边，笨嘴拙舌的解释：“这是你们离开家、那群人来砸房子那天弄的，你小姑那天气疯了，才这么极端，后来不这样。”
舒晴没应，专心致志的搜寻各个角落，找小花坛。
没过半分钟，舒岚意外的回了家，在老远就喊：“周兴业你要死啊，打开那个骚货的房间，我不是不准你打开吗，骚味儿都漫到客厅里来了！”
周兴华大骇，惊慌失措的去关门，没关上舒岚就闯进来了。
舒岚手里提着两袋菜，登时哐当松手落地上。
六目相对，电光火石，硝烟味弥漫。
舒岚指着他们吼叫起来：“你们两个小杂种竟敢跑到我家来撒野！周兴业你死人啊，是人是狗都分不清楚放他们进来！”
“你瞧不起狗吗，街上的狗懂得自己觅食吃，不像你，房子是舒家买的，店面是舒家盘下的，还做梦让自己儿子继承舒家产业，从头到尾的吸血蠹虫，你有资格跟狗比吗。”秦见一脸平静的说完，好像在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实。
“王八蛋放你的罗圈屁！”被戳住痛脚，舒岚眼睛通红的一个箭步冲上去，唾沫横飞：“我像个老妈子一样照料舒晴从初中到高中，吃喝拉撒没一样不周全，连我的儿子都没这样悉心照顾过，舒家给我一点回报不应该吗，我是舒望的妹妹，是他指定的监护人，他爱给我房子给店是我们一家人的事，轮不到你这个得红眼病的外人来管！”
“是，在舒家有钱时，你拿着高薪厚禄对舒晴无微不至，因为你需要吸更多的血，妄想舒晴做你家的儿媳妇。可在她家出事后呢，你狠心的把没有利用价值的她赶出门。”
“不要再说那些只能蒙蔽你自己场面话，没有任何冠冕堂皇的词能粉饰你卑劣的本色，”秦见吐了一口幽冷的气：“对于一个抚养了多年的亲人，不说给她竭心尽力的疼爱，哪怕是对待一个普通人，也不能当他们在悬崖口，赶他们入深渊，让她流落街头。这不仅是一个监护人的底线，也是做人的底线，你、没、有。”他笃定的一字一句。
舒岚气得牙根打颤，脸像被刀子生刮一样：“王八蛋，你拐着弯骂我不是人。”她一爪子就挠了上去！
秦见在她抓上来时精准无误的扣上她的手腕，眸色淡漠：“我不想跟你这种人多待一秒钟，把属于舒晴的两万块钱拿来，那是她爸妈留给她的。”
“噢哟，我看你们说的才是冠冕堂皇的话，说到底还不是为了钱嘛！舒晴这个小贱人惹来一帮人把我家都砸了，我没问她索要赔偿，你们还敢到我这来讨债，有没有王法了！”舒岚大吼。
“有王法，根据《刑法》第270条，你非法夺取他人财物犯了侵占罪，鉴于你死不悔改的态度，我放弃私下和解，直接走诉讼途径。”
他冷睨眼前的人，削冷的薄唇一字一字的坚定吐出：“不把你告到牢里，算我输。”说罢，秦见猛的甩开她的手，没心情再跟她胡搅蛮缠。
坐牢，那不管坐多久，放出来都是一生的污点啊。
盛气凌人的舒岚呆愣了一会，猛的朝一边舒晴抓扑去：“小贱人！带你的情夫来对付我，没见过你这么贱的人，没男人不能活，大老远追到国外去，高中时就跟这王八蛋滚上床，这么不要脸的货色送给我儿子都不要！亏我当初瞎了眼……”
“我不打女人，人渣除外！”
秦见眼底酝酿骇人的风暴，骤然握拢指骨，紧捏成拳，对准张牙舞爪的舒岚的脑袋一拳狠砸下去。
这一拳从她在门外喊骚货，甚至追溯到她跟江琪琳合谋害他跟舒晴产生误会时，就忍耐了很久，此刻强烈爆发。
“哎呀，天呐！怎么打起来了，快住手。”
“你们别打了别打了！……”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