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橄榄果香萦绕鼻端,逐渐,被刺涩的消毒水味挤出。舒晴拉高被子蒙住半边脸,睁眼,逡巡一圈,扫过两个蠢友,眼珠子又滴溜溜转了一圈。
不见他了。
姜善见她醒了,拿着一把灰色雨伞递上前:“小舒!醒了啊。这是秦见说还给你的,留下这个他就走了。”
舒晴灰黯的眼睛亮了起来,接过伞,抱在怀中端详。
温玉洁跷着二郎腿,瞧她那副情窦初开的德性:“我说小舒啊,你也不用以生命为证向我们证明你看上一个人了吧!”
“啊,哪有。”怎么解释当时的状况呢,舒晴窘然。
温玉洁自顾自的:“据我在你昏迷这段时间的了解,秦见在三中是学霸的存在,为人还算正人君子,算你有眼光。不过他不好追,拒绝的女生没有八百,也有百八十吧,而且你们不在一个学校,失了近水楼台的先机,所以首要,攻克获取他的电子联络方式!连他狐朋狗友都没的东西,你要是到手了,就成功了第一步。”
不愧外号是御姐,消息灵通八面的。
舒晴心里比了个赞,眼睛亮晶晶:“其实我不是……我们还小,只是能多他一个朋友,也蛮不错。怎么攻克联络方式?”
温玉洁摸摸下巴,思索状。
被盯上的姜善尤不自知,探探好友的额头,忧心:“小舒,你被球砸的事要不要告诉叔叔阿姨,带你去省医院做个全身检查。”
“没大碍吧,”舒晴甩甩不疼的头,“算了,他们会小题大做的。我觉得不舒服自己去做检查也行,你们帮我保密。”
姜善点点头:“了解!”
就在舒晴期待御姐会酝酿出多么惊天动地的计划时。
这日天气晴朗,行人济济。
在这光天化日之下,进龙庭水岸小区一条街边,临时支起个三五小摊,简陋的蛇皮口袋上摆了一堆琳琅满目的高三教科辅导书。姜善带了个大草帽,系防尘面罩,包裹的鬼祟程度有点像乔装的狗仔,引来路人警惕的斜视。
“我不要,好丢人!”姜善反抗的意图摘掉大草帽。
“乖,这是流行的田园风。”温玉洁皮笑肉不笑的哄完,强硬的按着姜善头顶的帽檐。
舒晴嘴角抽抽:“我也觉得骗人不好,想要联络方式,我直接去问他不行吗?”
“low爆了,”温玉洁蔑视的挥挥手,“这可是本御姐想出密不透风的伟大计划。让姜善扮作全家有病出来贩卖旧辅导资料赚医药费的可怜人……”
“你才有病,你全家有病!”姜善咬牙。
“闭嘴……让姜善博取秦见的同情心,继而让他购买辅导资料,再继而推出促销活动,让他俩互加微信。本御姐查过了,秦见貌似家境不好,买学习资料这种有用的东西,对他来说是最可能出手的,”温玉洁兀自陶醉,“完美。御姐出手,万无一失!”
“你们是谁!这里是高档住户小区,不准摆摊!”
一个手持军棍的膘状民警凶神恶煞的走来。
姜善牙根颤颤,风声鹤唳:“城管来了!”
温玉洁强自镇定:“怕什么,我们三个人,有福同享,有难……啊那个叛徒。”
“秦同学——”
舒晴斜瞄到秦见走过来的主道上。
走近,那天在操场上似有若无闻到的橄榄味熟悉的钻入鼻孔。
今天的秦见穿着依旧黑白鲜明,白衬衫,纯黑色书包,手里端着一台连通手机的数位板,不停的在画一些线条。
“你还的伞我收到了。”舒晴搭话时回头看了眼。
咦,连人带摊不见了。算了不管她们。
秦见长睫斜垂,目不斜视,专心致志画自己的。
舒晴伸头一看,惊艳:“哥特式建筑……画得好好看啊。”她对建筑不了解,不敢多加评判。
似乎被她的夸奖触动,秦见散漫不清的嗯了声。
舒晴:“秦同学,我以后叫你名字可以吗,这样我们就算认识了吧。”
秦见:“随便。”
默认了。舒晴欢喜,思索道:“秦见,舒晴,一见钟情。”
秦见冷漠的睨了她一眼,眼神瞟过腕表,陡然加快步调。
“呃,你别生气,我无意想到的,”舒晴想到还有一件重要的事,疾步跟上:“秦见,你等等。我们加个微信好不好,你在三中,不方便联系。”
“为什么要联系?”秦见停下步子。
舒晴厚脸直接定义:“哈,我们不是朋友了吗。”
“不是,”秦见立即否决,根本没将多余目光放在她身上,抱着数位板快速清理保存cass,眼底仿佛渡着一尺厚冰:“我不跟任何人交朋友。”
舒晴觍颜:“我不叫任何人,我叫舒晴。”
秦见第一次认认真真的凝睇她,眼神透着毋庸置疑的警告:“开学那天你亲眼看到,我生活在什么环境。我们不是一个学校、更不是一个世界观的人。我们不适合做朋友。”
完球,还扯上世界观了?
舒晴舔舔唇角:“那个,我也觉得我们不适合,你看,咱俩想到一块去了,还是挺默契,挺适合做朋友的。”
“……”
秦见懒得多说,将数据线拔下手机,数位板仍进黑书包里,转身走了。
风卷落叶。
舒晴一个人在凄凉瑟风中站了一会,闭眼,默记。
她看到了,手机上最后惊鸿一现的行程,晚20:30,晋城大排档。
他不上晚自习?
他指的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是因为他混乱的校园生活吗?
晋城大排档,今晚将再度上演砍人事件?
他一定是去干架,不愿连累到她。
砍人事件迫在眉睫。
她一定要做个大佬合格的……朋友!
晚上,舒晴以上回感冒还没好全为由,让小姑跟学校请了晚自习的假。
她先在家里自学,用半个小时学完了老师会冗长讲一晚上的内容。
到七点半,开始准备。
舒晴觉得两手空空去不好,顺便,也想秀一下自己泡果茶的手艺。
她不喜欢做饭沾油腥,但喜欢自制各种口味的果茶和甜品。
舒晴打开冰箱门挑选食材,目光郝然落到一颗橄榄果的身上,她拿起来,放在鼻边。
表情做作了一番,脸如火烧:“奥哟,不拿这个,太变态了!”
最后,舒晴选了一罐密封的百香果,腾到磨砂水杯里。
还需调配蜂蜜。
她有段时间没做百香果茶,怕老马失蹄,专门搜软件查下百香果汁和蜂蜜的比例是多少。
舒晴端着手机懊恼:“……少许,少许是多少?算了,就放两调羹。”
对于有个在当保安的姑父的家里来说,搞到一套传说中的‘夜行衣’so easy。
准备妥当后,舒晴向晋城大排档出发。
计程车上,舒晴一套黑乎乎的连身衣通身布满诡异。
腰间像负着一个肉瘤,鼓鼓囊囊的,藏满不知道什么暗器。
四蹄扎得密不透风。劲装透着一股社.会味道。
要不是那张脸雪净得不容人往污秽的地方想,司机大叔分分钟打算把这号危险分子丢下车。眼看大排档就到了,他勉强载完这一程。
当舒晴下车后开始藏匿伪装,把颈间的黑布面罩挂上后,吸引了更多人惊慌侧目。哪怕大排档这种地方鱼龙混杂,明目张胆把自己扮成过街老鼠的,真是史无前例。
舒晴在衣兜里按着手机屏幕一一零,随时准备通过黑白两道的方式营救秦见。
被路人看得不自在,舒晴头皮发麻,往大排档那边觑了眼,灯火明亮,客人拥挤。
大佬们不会在公共场合动手吧?施展不开手脚呀。
晋城大排档……后院?
今晚客似云来,店里忙得不得了。几个伙计腾不开手,老板娘亲自去后院取老坛酸菜。
“啊,有强盗,快来人——”
店里闻声鹤唳,客人纷纷站立探望,几个帮工抄菜刀、擀面杖,往后院去。一个服务生扯了下没动的秦见:“快走啊,这里头个儿就你最高!”
秦见有条不紊,先去柜台,用座机按了报警电话。
打架他还算有点经验,随后抄起一根可攻可守的椅子,扛在肩上,往后院去。
警察没到,附近保安室的保安已经到了,把强盗制摁在地上。
“额,警察叔叔我不是贼,让我解释……”
听着是个年纪轻轻的姑娘,但保安从她带的大包东西搜出小刀、钢管……等作案工具。
“老实点!不是贼也不是好人,跟我去派出所一趟。”
人群哄闹中,秦见隐约听到熟人的声音,他挤到前端时,看到被带走的人,眼皮一跳。
“等等,”秦见上前,拦住了去路,瞟过舒晴一眼,“这可能有误会,她是我的朋友,不是强盗。”
“你认识她?跟我们一起走一趟!”保安抖擞一袋子作案工具,不容置喙。
费了一个小时从派出所写完检查回来,秦见从容的套上围裙,捡着大排档里的活干。
舒晴跟着他转悠,恍然大悟:“你是在勤工俭学,”懊丧低头,感觉自己办了一件非常蠢的事,“不是来打架噢。”
秦见想到她被抓住的情形,嘴角不显的弯了个弧度:“怎么,很遗憾你的工具没派上用场。”
“……你别嘲笑我了!我是来救你的诶。”舒晴闷闷的刨着地板。
腾的。
心尖涌起一股莫名的酸胀。
有些无所适从。
秦见眼角微抽:“救人也不是那么救的,没救到人,把自己搭进去。你多大了,不知道报警?”
他一面清理着香菜里的细沙,一根一须细致的掰开来冲洗。
舒晴心情复杂:“我怕,你是主谋,会一块搭进去,万不得已不想……然后,我先用自己的办法,把你救出来,再劝你改邪归正。”
秦见心绪不宁,失手把两根小嫩苗从主枝上掐了下来。
他换了鱿鱼来清洗,眉睫斜垂:“你先改头换面再说吧,全身黑漆漆,吓着客人。”
“噢。”
秦见以为她就此离开回家了,没想到,这神通广大的家伙去找老板娘要衣服换,继续呆着没走……
舒晴坐在柜台前,撑腮打量他,觉得赏心悦目:“这样挺好的,比砍人好多了。你以后不要砍人了好不好。”
话语一出,附近几桌的客人闻风而望,眼神古怪的盯向自己点的荤菜烧烤。
还有胆小的小朋友,当场哭着叫爸妈离开。
“喂你,”秦见常年覆霜的冻脸裂出一丝尴尬,朝客人抱歉颔首:“她是我朋友,在开玩笑。”
舒晴脸颊微热:“你今晚两次,承认我是你的朋友了诶。那我们能加微信了吗?你看,今晚的事要是我们提前通个气儿,我就不会被当强盗捉住啦。”
秦见拧眉,压低声线:“谁告诉你我砍人了?”
忆起在三中听到的,舒晴小脸发热发烫的催熟。
“就,我们第一次见面,你们在谈论,谁砍了谁的兄弟,谁又带了大嫂去、去开房,把人欺负得哭了一整晚。”瑟瑟发抖。
秦见无语:“开房砍人,开房打游戏,懂?”
人生果然没有最尴尬的时候,只有更尴尬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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