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任欧雪梅手持两份资料，下颔往旁边的椅子比了比：“舒晴，你先坐着。”
舒晴走到椅子边坐下。
这个角度正对着秦见，将他的表情一览无遗。
啊，是错觉吗？他怎么从三中穿越到一中来了。
被女孩满怀惊悸…又热烈的视线打量，秦见微微不适的将头偏向里侧阴暗处。
欧雪梅继续谈道：“俗话说，蓬生麻中，不扶自直，白沙在涅，与之俱黑。你在三中虽然严于律己，但在那种大环境下，你不想惹事，麻烦也会找上你。最后一年了，老师希望你把精力全集中在学习上，不要辜负你的努力。老师也知道你家境苦难，所以转来一中书费学费全免，甚至在我们班，每回考试的前几名还有发放奖金制度……”
后面的话糊成一片，秦见被‘家境困难’几个字烧得心焚，头垂得越发低。
他薄薄的唇倔强的抿成一条直线：“我不想。不用了。”
踢到铁板，欧雪梅脸色难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那你为什么努力读书！跟三中那帮人混日子去好了。要不是你爸枉生前资助了一批困难学生，我才懒得管你这头倔驴。”
坐在椅子上沉醉于秦见美颜中的舒晴一惊。
秦伯父仙逝了的？
欧雪梅的耐性三两下被磨光，发挥灭绝本质，重言重语：“流水不腐户枢不蠹。别整天只会死读书，把脑子读傻了！父亲去世，母亲改嫁，欠了大笔债，听说你姨爹姨妈又对你不好，谁会同情你？你再不自己争取，别人只会看你笑话，瞧不起你！还跟我犟。”
舒晴风声鹤唳，生怕他们打起来。
左看看右看看。
秦见没应声。但脸如一口深邃的冰潭，又黑又冷。
周身仿佛萦绕凛冽寒气，舒晴忍住哆嗦。
欧雪梅沉吟：“你别忙着走，去一班听下课，感受氛围，就坐在……舒晴，我记得你课桌上的东西少，让他和你挤一上午。”
“嗯！”舒晴应得麻溜。
感谢爸爸妈妈姑姑姑父的教育之恩。
感谢班上同学都习惯把所有辅导书作业本课本堆成山，因为头稍稍一低，玩手机打瞌睡老师都看不见。
除非教室需要布置成考场、或者放长假的时候，才会清空一次。
她则习惯每天按课表带书，最多额外带两本辅导书，桌面干净清爽。
“想走也不行，保卫不到放学时间不会开校门。听后想转到我们学校来，就来找我。高三第一学期，最后一次机会了，下半学期你再想来，恐怕也来不及了……去吧。”欧雪梅心累的挥手，然后把舒晴叫过来。
舒晴站在刚刚秦见站过的位置上，喜悦洋溢。
欧雪梅翻找到教案，讲解：“这次你的物理试卷64分，后面几道大题是失分的罪魁祸首……”
啊，今天的灭绝悉心教导、解述详尽，脸上扑的粉底浓淡相宜，睫毛都弯得恰到好处。
今天的灭绝怎么这么顺眼？
舒晴难以抑制澎湃的热情，在灭绝嗓子讲干咳嗽的时候，主动拿起桌上的杯子去饮水机边接了杯热水：“老师请喝。欧老师你今天真漂亮，长大我要跟你学化妆。”
“咳，你说什么呢，”欧雪梅端起学生为她倒的热水，倒是第一次受这种亲近的待遇，心下感慨：“谢谢。”
舒晴美妙的眯眼：“多肉也养得好肥美，空气里弥漫着清香……”他的橄榄淡香。
欧雪梅被她夸得不好意思。这些孩子，还不是怕挨训受教？
算了，她还被夸得挺受用。欧雪梅把准备的给她讲解的教案直接扯给她，不为难了：“拿回去好好看，每一个公式转换都要清楚原理。不懂再来问。”
“谢谢老师！”
步入教室门前的距离二十米，舒晴一步一步数着往前走。
心头忐忑。他会不会去教室？找不找得到她的座位？
上课铃叮咚在走廊上响起，像一道催符，夹杂了点惊心动魄的味道。
舒晴推开教室的门。
一眼，落到短发抖擞、身腰修长的男生身上。
有些人五官长得不错，俗称的好看，但气质这种东西不是长得好看就有的。秦见就有，没有丝丝慵懒，虽然有点淡漠，但每时每刻都很干练清爽的感觉。
班上很多人在交头接耳谈论这位新来听课的同学。
舒晴穿过组座夹道时，耳边笼络了‘真帅、好高、酷酷酷’的形容词。
80平方的地只坐了45位精英，前后课桌距离隔得很开。
舒晴轻松且雀跃的，从秦见后方经过，不碰到他的人和挂在椅背上的黑书包。
没料到后方两个损友蓄谋已久，憋着坏笑。
就在舒晴即将平安抵达里侧座位时，被四只黑手猛的一推。
嘣咚——
舒晴整个人滑到秦见那方的桌面，横陈其上。
她茫然的一侧头，愣住不敢发出呼吸的紧缩胸口。
两张面孔相距不到五公分。
M型的上嘴唇，眸偏狭长，不大不圆，弧度却特别撂勾人心。
那股特殊的橄榄味，在她清醒的时候第一次这么近的浓郁释放。
陶醉了……
秦见俯垂视线盯呆呆的她，喉咙动了动，手掌刚刚下意识扶着她的胳膊：“没事吧。上课了。”
话毕，腰间的力道骤然撤去。
舒晴晕晕乎乎滑下来坐下：“没事，谢谢。”
这节是英语课，英语老师要讲解昨晚测验的试卷。
秦见不是一中的人，没参加考试，肯定没卷子。舒晴乐呵的奉上试卷摆在中央，端正坐姿，规规矩矩跟新同桌一起看。
连续七道选择题答对了，舒晴有点小嘚瑟，就听秦见问：“你的卷子老师没改分？”
“啊，昨晚请假了。这是我早上来，花早读时间做的。”
“以后，没必要为了那种事请假。”
“噢……你的事不是小事啊。”舒晴小声嘟囔。
秦见眉头拧紧，不知听没听见，拿着笔记本飞快记下老师讲的知识点。
字迹比先前的缭乱。
有些知识点老师会重复讲多遍。
舒晴看到桌边沿上停留了一只死苍蝇，用笔杆不动声色的毁尸灭迹，刨落，和土归尘。
她拿出一盒面纸，摆放到桌角。
干干净净哒。
45分钟眨眼即过。
舒晴拿出一袋柠檬片，晃了晃：“我有柠檬片，你要不要泡水喝，我帮你顺便泡一杯。”
“不用。”秦见头也没抬道。整理上课记下的东西。
舒晴便一个人拿着水杯，去教室的饮水机边接水。
温玉洁她们跟上去，喜气洋洋的跟她说恭喜。
“还没找你们算账，干嘛推我。”舒晴皱鼻，肚子被桌沿勒得残留余痛。
温玉洁搭上她的肩，拿出课堂上悄咪咪预备好的纸：“废话别多说，再下一节课就放学了，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把这张东西声情并茂的念给他听，保管一举拿下。”
“这什么？”舒晴茫然。
姜善殷勤的帮她接水，让她预读小纸条：“别管了小舒，照念就行。”
回到座位上，舒晴还是搞不懂这半古不古的东西啥玩意，在后桌两人的挤眉弄眼下，只好硬着头皮念：
“秦见，那个，俗话说，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同桌……”
秦见父亲去世了。
母亲改嫁。
家里欠下大笔债务。
姨父姨妈对寄人篱下的他不好。
连她被小姑照顾，有时都觉得拘谨。何况是欠债的秦见？
所以，他的每分每秒才那么宝贵吧。
走路在画手绘板，晚上不上晚自习，跑去打工。
舒晴眸光一定，凝在秦见全神贯注的帅脸上，转眼，把纸片捏作一团，悄悄扔进了桌洞。
这一节化学课很安静。
舒晴只偶尔不经意的瞟了认真的秦见一眼……不，两眼。
等到放学，秦见走得不拖泥带水，身影转眼即逝。
下午还有课，舒晴放着课桌没收拾，单枪匹马的追上去：“秦见——”
“秦见，我们一起去吃中午饭行吗。”舒晴要小跑起来，才能跟上秦见大步迈开的步伐。
毕竟瞩目的190，腿逆天长。
但比例特别好，看起来不会突兀，只会——吸溜。
等秦见稍微加快，她就要大跑才能跟上：“秦见，你是不是因为我不想转来一中。”
越想越觉得是，他在一中只有她一个亲人、呸，朋友。
舒晴：“老师虽然语气重了点，说的还是有道理，你别因为我就，放弃转学的机会。”
女孩懊恼：“昨晚是我误会了，我不是你想的那种，疯狂又奇怪的人。这两节课，我也没多打扰你，忍住都没和你说话。”
忍住没和他说话……
秦见在出校门旁的梧桐树下停住，挑眉：“你会不会太过自信了点。”
“啊？”
“就算你烦我，理不理睬是我的权力。你以为我会为你感到烦恼？”
“噢，那就好！”
女孩毫无芥蒂的弯起眉眼，傻里傻气的。秦见扯扯嘴角，重新迈开步子，缓了许多：“走啊。”
“去哪？”舒晴发懵。
“吃饭。”
他留意到，把英语试卷让到中间时，歪着脖子坐了一节课，她似乎为了掩盖什么，动也不动，佯装坐得很舒服的样子。
还有在挑选柠檬片时，往里掏了半天，找到一片最大的。给他。
“哦哦，我们一起？”她小步的跟着，听秦见没作声，好似默认，她弯起眼睛，暗戳戳补了句：“那一起去吃饭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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