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大堂里众人聊的是热火朝天,温陶不过略听了几耳朵,就发现众人也不过是拿的收徒大典的事说来说去,但他们言语间谈及的有用信息太少,即便是重要信息,也是一语带过,让她摸不清头脑。
她遂起身,捋平了衣服上的褶皱,直接出了客栈,沿着客栈后边的一条青石板小路向城东集市而去。
待在松源客栈的这几日,秦掌柜因着她可能的靠山,又见她年纪小又乖巧,对温陶十分照顾,并且极力让她拜入十方剑派门下,并且道:“本来四宗守望相助,万年来都是强强联合,已然算得上是辛未界最为庞大的一个势力,但到底不是同一宗门,如今十方剑派已有三名尊者,比起四宗也是不遑多让,更何况剑修一向以武力震世,以后这千年间,恐怕会是剑修的天下。”
温陶知道秦掌柜的未尽之语。
毕竟背靠大树好乘凉,凡修真者,没有不想要加入顶尖门派的,如今长鸣尊者一出,十方剑派已将四宗三派互相挟制万年的格局打破,并且有超越四宗联盟成为辛未修真界第一大宗门的趋势。掌柜见她和十方剑派掌门小徒关系匪浅,两相交加之下,自然是觉得温陶加入十方剑派最为妥当。
温陶虽对十方剑派自此之后的门派地位十分向往,但秦掌柜话语一落,她想起铁中扬曾说过的话,心中便瞬间冷了下来。铁中扬曾说,凡剑修大成者,无一不是在剑道上颇有天赋亦或是勤勉毅力远超出常人数倍的人,他们以自身的剑为道,剑心稳定、剑术有成,方能在修仙之路上前行,最终成为剑仙。
温陶虽力大无比,但于剑道上并无多大的天赋,剑修一徒并不适合她。
因着平临城邻沧澜山脉,故而城内常年有人在此摆摊供给进山脉森林探险的修真者,因此城东集市也堪称十分热闹。温陶沿小路而出,但见集市大路宽约三丈有余,道路两旁店铺林立,镶嵌着奇异宝石的匾额字体闪闪发亮,店铺旗帜无风自动,猎猎声响,街上人来人往,有人面色匆匆甚至仓皇不定,有人步履缓慢闲庭信步,路上行人的身上皆带着一股若有似无的威压,让温陶不敢多看。
她走过这片较为繁华的商业街,顺着人群转了个弯,就进了一条一丈多宽的小路,行人衣着明显更加朴素,道路两旁也挤满了挂着摊牌号码的小贩,不少小贩直接在身前铺了一层干净的布,而后就将物什往布上一摆,自己就这么盘腿坐在一旁照料了。
温陶匆匆瞥了一眼,却见道路两旁的小摊上物品琳琅满目,除却一些极少的她认识的生活用品之外,还有些则是她见过的用来装丹药的白色瓷瓶,然而就连这瓷瓶,也是颜色大小形状各异,遑论一些她从没见过的法器之流了。只见有的法器上面流光溢彩,十分漂亮,有的色泽暗沉却透着一股古朴气质,甚至有的只是简简单单的一颗不知名的石头,散发着一股奇异的气味。一旁的摊贩上还摆着一层层高高堆起来的玉盒,敞开的玉盒里放着一株株温陶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植株……
温陶囊中羞涩,对于那些从未见过之物看过一两眼也就罢了,她转身朝前而去,却见前方聚拢了一批人。但见那些人围拢在一个小摊前,聚着的人群看着衣着各异,神情举止各有不同,不像是一个出身的人,想来也多是些来看热闹的路人。
温陶蹙眉,不过看了一眼就要转身离去,谁料她不过刚一转身,就听得里面一个清朗的少年声道:“你连二阶幻灵狸猫都认不出就想与我们争,身上又无半点修为,只怕又是一个从凡人界里来的废物!”
温陶本无意看热闹更无意多管闲事,但此时听到“凡人界来的废物”这几个字,却不由自主地顿住了脚步,随后深吸一口气,握了握拳,仗着小孩子的身体从众围观人群的缝中挤了进去。
这是一个卖灵兽的小摊,摊主是个瘦骨嶙峋的中年女修,此时正老神自在的盘腿闭眼打盹,她身前的摊上摆放着十几个由不知名的藤蔓编成的兽笼,每个笼子里关了一只狸猫。这些幻灵狸猫的个头比她以往见过的凡猫的个头大上三四倍,猫毛长而卷曲,毛色有白有黑也有杂色,显的一副毛茸茸的模样,大大的琉璃般的眼珠子看着似蒙了一层水雾,格外惹人喜爱。
站在摊前的几人也是格外的显眼,一个穿着红衣百褶裙的十三四岁的少女,头上金色钗环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虽然年纪尚小,但一张清丽的面容已是初露锋芒。站在她身侧的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郎,清秀的脸上露出一抹倨傲,手中正拿着一把扇面无画的铁扇慢悠悠的给身侧的少女扇着风,方才就是他开口说的话。
温陶的目光越过二人,正见一个二十五六岁的青年站在人群的另一侧,他微微侧着头,俊朗的面容虽平静无波,可她却从这青年平静的面容下感受到了一抹淡淡的怒意。
因着温贤和席彧的缘故,温陶对读书人一向很有好感,况且这青年身上自带一股浩然正气,直让人心生好感,她不免就多看了他两眼。只见这青年穿着一身读书人的青袍,上已有些斑驳的印记,但见他双眸冷淡,面容憔悴,端的是一派风.尘仆仆的模样。他周身自有一股风清朗月般的气质,虽衣着朴素,但行为举止颇有风范,看着就是书香门第之家出身的饱读诗书之人。
这青年苍白的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红,末了咬牙道:“明明是我最先看中这狸猫,你们二人来了问也不问便要强买他人心头之物,还侮辱我,我李不换岂是这般能受你们侮辱的人!”
手执铁扇的的少年郎面色一楞,随即冷了下来,显然是没想到居然还有这般下他面子的人物,当即便“唰”的一声利落的收了手中的铁扇,用手指毫不客气的指着李不换厉声道:“你这废物!给你脸你倒还不要了!我——”
“慢着!”一声轻喝,那身着红衣的少女却是突然出手了,只见一片红云翻腾,带起一抹劲风,瞬间那执扇少年扬起欲要甩下去的一掌就被这少女看似轻飘飘的一挡给拦住了,竟是让他再也不能前行半掌。
这执扇少年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他看了看面前的少女一样,刚要说什么,却听得少女道:“你方才说,你叫李不换。”
红衣少女突然发话,却是让李不换和温陶都有些惊讶,倒是那执扇少年的面色突然缓和了下来,却仍旧恶狠狠的盯着李不换。
“你姓李?”红衣少女又问。
李不换对这出闹剧显然也有些惊愕,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红衣少女道:“你既姓李,从何而来?可曾听闻凌定崖李家?”声音中却是透出一抹急迫之意。
围观人群中有人发出恍然大悟的声音,温陶听得身侧的一个彪形大汉轻声呢喃了一句“凌定崖李家”,声音有些张皇失措。
执扇少年也急道:“表妹!你休得听这废物胡说!他看着骨龄已然二十多岁,身上却无半丝灵气,可见要么是个凡人界来的求仙者,要么是个没有灵根的废物!又能与凌定崖有何干系?”
“蔡表哥无需多言,思语自有断定,”李思语冷声道,又耐下心来问了一句李不换,“你从何而来,可曾听闻凌定崖李家?”
李思语许是头一次在众人面前重复自己说过的话,显得很有些急躁,还有些不好意思,面色已是微微发红,谁料李不换还是讶然的摇了摇头,尤嫌不够,还添上一句:“我李不换乃是东周列国而来的李氏族人,从未听过什么凌定崖李家的声名。”
听得这话,便连温陶也忍俊不禁的捂了捂额,只叹自己还从未见过这般不会看人脸色的人物。
一旁早已被李思语多次冷遇的蔡昂却是怒不可遏,气得直“唰”的一声打开了手中的铁扇,一股寒风带出,一条白玉带般的长条物件突然从那小小的扇柄中飞出,直直地朝着李不换的面门而去。
蔡昂本就是修真之人,这白面铁扇又是一柄上品法器,两相交加之下,不过是瞬间,白条物件已是冲着李不换的面门而去,而围观众人也是被这突来的打斗一惊,众人纷纷向后退去。温陶不过一个没有半分修为的孩童,手短脚短的自然比不上周围修真之人的撤退,瞬间就被暴露在了众人眼前,而此时,一道白虹飞过,“叮”的一声细响,如玉石落地碎落的声音在众人耳畔响起。
随即,一声微弱的猫叫声响起,似呜咽似高歌,又似老者或是熟识之人在耳畔轻声呢喃,温陶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双褐色的大眼睛,这深深沉沉的眼眸似一潭无风自动的古井,瞬间就将她卷入沉沉的潭底。
恍然间,温贤那高大瘦削的身影在她面前出现,他身上穿着一身朴素的青袍,腰间坠着青玉,手中执着书卷,正卷着书本,指着手中的书微微弯身向温陶讲述着什么。这是幼时温贤向她讲述学识的情景,然而温陶只是微微眨了眨眸子,就见的身前温贤逐渐凝实的身姿又突然褪.去,却是化作了一个衣着华丽的雍容华贵的女子,这女子眉眼间透着一股哀愁和冷意,在看向温陶时神色却变得温和许多,她向她缓缓伸出手来。
温陶这次摇了摇头,仍旧没有动一下身子。
“竟然能从幻境中出来,倒是个好苗子。”一个清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温陶循声望去正见漫天白光,这白光刺的她眼前一阵发黑,她神思恍惚,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幸而右手臂被一人牢牢地接住。她缓过神来顺着手臂的方向望去才见着接住自己的人竟然是李不换,而方才开口说话的那黑衣人却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掐着决,一柄白虹长剑倏忽从青石砖上蹿起,直直地落入黑衣人背上的剑鞘中。
“执法队!竟然是执法队的弟子!”已经四处散开的人群中有人惊呼,温陶这才看见身畔正站了三个同样身着黑衣的修士,个个皆面色冷峻,宛若一副煞神般的模样,而还有一个身着黑衣的女修却是伸手掐诀将地上还在嘶吼挣扎的二阶幻灵狸猫绑了起来,而后与那摊主一起将其装进了笼里。
李不换仍旧一副呆愣的模样,温陶抽出胳膊向他道谢,随后好心的扯了扯他的衣袖。待在这平临城也有好几日了,温陶自然知晓什么叫做执法队,不说围观群众一哄而散的效果,就说方才还盛气凌人的蔡昂和李思语二人,就该知道执法队以及执法队的弟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了。
平临城是个特殊的修真城市,它特殊不仅在于它是十年一度的四宗三派收徒大典之城,还特殊在它是个没有城主的修真城市。而凡修真界没有城主的城,又号称“三不管”地带,通常都是亡命之徒的聚居之地,而平临城能发展的这么好这么安全,全靠城内由四宗三派组建起来的执法队。
执法队弟子修为最低者都是筑基期修为,传闻中甚至还有一队由四宗三派的师祖们组建起来的元婴队伍,且执法队弟子全由四宗三派的精英弟子担任,可谓是武力值彪悍,背景实力强悍,遇佛杀佛见魔砍魔,端的是威风无比。哪怕像凌定崖李家这般一听闻就不好惹的修真世家,此番闹事遇上了执法队,李思语和蔡昂也不得不撇下面子跟着执法队的弟子前往城内执法堂一辩究竟,更不用说呆呆愣愣的李不换了,就连殃及池鱼的温陶,也被执法队的弟子揪着衣领提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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