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大典

    这是温陶第一次来到平临城内鼎鼎有名的执法堂。

    执法堂是位于平临城市中心的一座雄伟建筑,坐落于以往城主府的位置,建筑宏伟,门庭森严。温陶一行人从两只大铁狮子中的白玉石阶拾级而上,进内就见着深邃而不可直视的高高的穹顶,宽敞的大厅,陈木色的柜台高高列起挡住人们探究的目光,往来修士大多面色肃穆,就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令人胆寒的冷意,端的是一派庄严肃穆的景象。

    这五人执法小队的为首之人便是那背着白虹剑的黑衣青年,他领着一行人走向一坐在书桌前记录着什么的青衣长袍修士身前。那青袍修士见了他,停笔问道:“孟师兄,他们犯了何事?”

    “集市私自斗殴,”这孟师兄冷声道,末了指指吊在队尾的温陶和那摊主,“这女娃是目击者也是伤者,这女修是摊主。”

    他这般说,倒让本来在一旁目光有些闪烁的蔡昂立刻阴森森的盯向了温陶,饶是一旁还在神思恍惚的李不换也对着她笑了笑,倒是李思语仍旧低垂着眉眼,面上隐隐露出一丝难耐和尴尬。温陶面皮紧了紧,想对那正面无表情看着她的青袍修士笑笑,最终还是没能露出一个僵硬至极的笑容。

    孟师兄说完这句话,对着身后的同伴点点头,示意他们把温陶、李不换五人放出来,而后却是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只留下尚还摸不清头脑的温陶五人。

    青袍修士显然是做惯了这类事情的,他的目光一一扫过四人,而后不慌不忙地坐下,执笔问道:“在集市私自斗殴,这罪行可轻可重,不知道诸位道友是何情形?”

    他话音刚落,蔡昂就急不可耐地跳出来说道:“我们是凌定崖李家和阜阳蔡家的人,还不快快放了我们!至于那集市斗殴一说,却是无稽之谈,你看这凡人女娃,身上可有半点伤痕?”

    此言一出,温陶就见着青袍修士的面色一沉,李思语连忙拱手道:“这位师叔,表兄性格狂傲,若有冒犯还请见谅。执法堂向来公正不阿,是平临城顶梁柱,李蔡两家向来尊敬各位师叔祖,定不会妨碍各位师叔祖的行事。”

    说罢,她回头冷冷看了一眼蔡昂。蔡昂虽比她年长几岁,却显然不是两人间的主事人,既是李思语都这般说了,蔡昂只得按捺下心中的不满,有些敷衍的对着青袍修士拱了拱手。

    青袍修士显然也是见惯了所谓修仙世家子弟的“风采”的,因了李思语一席话,面上倒是缓和不少,遂扭头问温陶。

    温陶虽是目击者也是伤者,但到底她去的迟,只道:“仙师,我到的时候两方人马已是吵了起来了,听他们的话语,好像是因为一只二阶幻灵狸猫的归属问题,后来我就莫名陷入了一场幻境中,后面的事情就不清楚了。”

    青袍修士点点头,遂提笔在一方书上写着什么。这样的炼气期的因买卖东西的斗殴,在这平临城里每日不说有百起也有数十起,他早已习以为常。温陶倒是第一次见到这修真界的记录方式,见着竟然也是纸笔记录,颇感无趣,只瞥了一两眼就移开了眼。

    青袍修士又问了摊主几句,就将前因后果理清了,而后道:“集市私自斗殴,两方均有错,但挑起一方者罪加一等,我根据平临城法度,着令蔡昂道友上缴三百下品灵石,李不换……上缴一百下品灵石。可有异议?”

    李不换刚要开口说话,青袍修士又立刻道:“伤者温陶因蔡昂陷入幻境,虽无伤却也要得蔡道友赔偿两百下品灵石。”

    蔡昂冷冷地看了温陶一眼,温陶立刻感觉全身恍若被浸入冰水般,冻得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蔡昂这厮,的确不好相与。温陶苦笑,却道虽有钱运,却也糟了无妄之灾,这钱财不要也罢。她正想开口拒绝,却听得李不换道:“我万里迢迢来到中州平临城,早已……早已是身无分文,恐没有钱赔偿。”

    青袍修士眉毛一凝,显然是早有预料,只冷冷道:“可入沧澜山脉矿工队,两年即可赚得。”

    李不换面色一白,却是道:“再过两日就是收徒大典,我历经十三年的长途跋涉才到得此地,我已二十有六,哪里能再等下一个十年!还望仙师通融时日,我.日后定会奉还,我李不换绝非那般背信弃义之人!”

    青袍修士只道:“城有法度,非我之力能通融。”

    李不换面色发白,蔡昂却是一笑,自顾地从腰间乾坤袋中取了三块果子大小的莹润玉石甩在桌上,却是三枚中品灵石,端的是一派豪气大方,他复又冷冷地看了温陶一眼,轻蔑地撇了撇嘴。

    李思语看了温陶一眼,见是个不过刚到她肩膀高的小女娃,眸中倒是显出一抹诧异,她这模样,倒像是一路走来才第一次见着温陶似的,她又看了眼蔡昂,蔡昂方才不甘不愿地掏出了一大把枣粒大小的莹白灵石,却是数也不数,正要一把撒向温陶,又在李思语的目光下硬生生忍住了,倒在了桌上,而后下巴对着温陶点了点。

    温陶仔细数了数,见有两百六十七枚,又取出六十七枚灵石还给他,却见蔡昂豪气万千的甩甩手,只道:“好好拿着吧,这是公子赏你的。”

    温陶皱皱眉头,却是没说什么。

    蔡昂看了眼面色发白的李不换,却是抬腿走到他身前,面色阴沉地道:“废物,你就好好的挖矿吧!敢和公子爷抢东西,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蔡昂刚说完这句话,温陶就见着李思语凝神看了李不换一眼,随后却是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蔡昂只得甩出一句狠话,而后快步跟了上去。

    李不换上前来,他此时面色已是平静了些许,只是脸色仍旧苍白,第一次见面时眸中闪着的火焰似乎都熄灭了不少,看这样子,倒像是接受了那两年的矿工生活了,温陶突地对青袍修士道:“仙师,我替他付了吧。”

    说罢,温陶取出一百下品灵石交到青袍修士手中。李不换瞪着眼看着她,两颊已是有些发红,他激动地走上前来,道:“小姑娘、我,我以后一定会还给你的。”

    他说的信誓旦旦,直让人不能不信,温陶一笑,却道:“我知道。”

    随后,温陶和李不换一起走出了执法堂。待得二人行至松源客栈,这一路上倒让温陶把李不换的底细弄清了七七八八。李不换果真生自书香门第,他自幼饱读诗书,却是不爱科举偏爱道典,某一日坊间听闻修真界之逸事,遂决心访道求仙,自中州东部的凡人国家东周列国而来,历经十三年才到得此处。

    此人虽各地求仙问道十三年,却因一路有忠仆相护,生性仍旧淳朴的让温陶生出一股智商上的优越感。到得松原客栈,见着温陶抬腿要进去,他却面露尬色,温陶也不说,两人遂告别。

    经此一事,温陶倒是特意向松源客栈的掌柜打听了一下何为凌定崖李家以及阜阳蔡家,掌柜道:“凌定崖李家老祖是七星派赫赫有名的泉明元君,乃是一位元婴期的老祖,李家除了老祖外还有数名金丹真君,乃是中州东部伶仃山脉一处的豪门世家。阜阳蔡家则是其附庸家族,族长内泉明元君弟子东宇真君,是一位金丹真人。”

    温陶这才明了虽然这二人为何是年纪更小的李思语为主导人,思及李思语、蔡昂两人与七星派的关系,温陶心下却是有了定论。

    三日后,即九月初九,温陶早早将包裹收拾好装进了乾坤袋,又特意穿了一身新的青衣,才来到城南的升仙广场。温陶不过刚踏进,就见的广场上已是人挤人,她个子不高,此时被人挤到中心,竟是连周边也不能看个清晰了。

    略站了一会儿,温陶已是被人踩了好几脚,她仗着身子矮小,从众人缝隙中穿过,费尽千辛万苦穿出人群站到广场一边,却听得有人在唤自己的名字,她扭头一看,正见三丈开外站着李不换。

    温陶走过去,两人笑笑,随后就听得场内众人高声道:“快看!快看天上!”

    温陶闻言望向天上,正见一列五彩芒光从天际横滑过来,流光溢彩,宛如天边滑过的流星,美得让人心惊,其间蕴含的力量也让人瑟瑟发抖,不敢深思。一股令人心生畏惧向往的气势从那五彩芒光中渗出,隐隐让温陶心生惧意,原本挺直的脊背也忍不住要弯下去,而观之广场中人,大多数人却已是忍不住弯了腰,噤了声。

    剑光一闪,五彩芒光落于西边的一处高台之上,剑势瞬间被收回,温陶才看清那是五个御剑飞行的白衣剑修,其正中一位,却赫然是郁维君。她落地,双手结印,而后高台之上赫然列起一柄高约十丈的剑影,那剑影气势恢宏,隐隐透出一股凛然的战意,比之方才那巍峨剑势少了压力却多了寒意,直让人胆寒。

    十方剑派当先而出,这般威严,不发一言而让在场两万余人瞬间寂静,当真是不愧剑修之名。饶是温陶没有这般想当剑修的心思,此时也不禁为之倾倒。

    几乎是剑影刚立,一股浓郁的草木香味自南方天空而来,这香味浓而不腻,单丹香就让人觉得浑身上下无一不通透,暗疴陈疾也可痊愈,温陶抬眸就见着身侧李不换目光灼灼地望着天空,眸光中透出隐藏不住的火焰。

    原来李不换是想要进丹宗,温陶了然。

    丹香四溢,而后南边天空出现了一座飞翔的三.足青铜巨鼎,而后稳稳落于广场南面的高台之上。这青铜高约八丈,满满地占据了整座高台,随后丹鼎后方走出五个身穿青袍的修士,袍角上的丹鼎图案无风自动,与身后巨大的三足巨鼎相映成趣。

    人未到而丹香先至,丹宗走的是和十方剑派气势压迫相反的路子,却同样赢得广场诸人的喝彩。

    温陶望了望位于其余的不同方向的五个高台,心中了然,想来七个高台分别代表了七大门派在平临城的各个方位,而这出场顺序,只怕与当世七大门派的实力挂钩。十方剑派如今有三位化神修士,自然位列第一,丹宗数千年以来一直是四宗之首,故而此时能排第二。

    只是不知,这排行第三的门派究竟是哪一门派了,温陶饶有兴致的看着天上无风自动的云彩,心中暗暗猜测。今日本无风雨也无晴,此时天上云彩却是渐渐地聚拢了起来,甚至在东边天空隐隐泛出五彩霞光,有风自东边拂来,一时之间引得不少人向东边看去。

    正东方向,温陶目光隐动,她记得那本书上记载的,四宗三派中唯有玄光派位列中州东面。

    慢慢的,五彩霞光愈盛,天上东边云彩渐淡,空中隐隐显露出一艘巨船的模样,船身、船杆、船帆,皆隐隐透出一股沉重古朴的气息。而此时,天际无声,只余广场上众人间或的窃窃私语声。

    渐渐的,船身显露,但见其上隐隐闪烁着古朴而又难懂的刻纹,却是玄之又玄,让人不得其门。这飞船似乎行驶的很慢,却又行驶的很快,初时不过一巴掌大小,瞬间就已至众人头顶,遮天蔽日,而后稳稳停在东面高台之上,随之从船上跳下五位分别身着绿、红、黄、白、黑五色长衫外袍的修士,却是三男二女,皆面白如玉,衣袂飘飘,端的是一派世外高人的模样。

    如同这飞船来时一般,他们落地时仍旧无声,只是当中一人微微一挥袖,船上“唰”的一声垂下一面黑底黄光的旗帜,上写“玄光”二字的草书。字迹桀骜无比,却让每个人都知晓写下这二字的人内心的自傲。

    果真是玄光派,温陶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接下来是阵宗,却是西南角的高台之上隐隐露出玄妙无比的阵符,随后是万符齐发的西北角的符宗,各色宝器灵器霞光漫天飞舞的东南角的器宗,以及从广场北面徐徐行来的一路队列严整、带给人巨大震撼力的七星派。

    四宗三派,终于全部到场,而十年一度的中州盛事,于太和一千零五十六年的九月九日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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