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缨哪里敢多瞧楚拂这情深似海的双眸, 她慌张地避开了她的灼灼眸光, “嗯。”
“今日见我之事,不要对王妃提起。”楚拂莞尔说罢,她将手中的灯笼递给了燕缨, “这条石阶比【春雨间】的那条黑,拿着灯笼, 看仔细了再走。”
燕缨愕了一下,急声道:“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春雨间】是什么地方?”
“今日心情不好, 不想说。”楚拂忍下想多看她几眼的疯狂念头, 对着燕缨微微一拜, “郡主慢慢看夜景,民女先告退了。”
“慢!楚……”燕缨下意识地想喊她楚姐姐, 可忽然又想起来她刚才说明白了的, 她不做她的姐姐,“楚姑娘, 我哄你高兴, 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好不好?”
这可是极大的诱惑。
楚拂忍话,当做没有听见她的话, 继续往小丘下行去。
“拂姑娘, 楚大小姐,楚……”燕缨接连喊了好几个称呼,可楚拂根本不理会她。
莺莺也跟着急了起来, 它飞向楚拂“喳喳”叫了几声,又飞回了燕缨肩上“喳喳”叫了几声。
燕缨方寸大乱,她死思来想去,终是脱口而出,唤道:“拂儿……”
楚拂终是停了下来,她转过脸来,即便是已经隔得远了,还是能看见她眼中涌动的泪花。
“姑……娘……”燕缨以为自己喊错了,又吞吞吐吐地加了两个字唤她。
楚拂静静地望着她,一言不发。
她是真的很难过。
燕缨看见她难过了,心里也不好受,她捏紧了灯笼的木柄,哑声道歉:“对……对不起。”
“嗯。”楚拂意味深长地应了一声,可语气之中带着一抹浓浓的鼻音。
这次是燕缨急了,她提着灯笼欲走近她,“你别哭啊,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想知道,我过去是怎样一个人?你这一哭,我心里好像有把刀子在狠狠割着,很疼,很难受……”
“会疼,会难过的不止你一个。”楚拂淡淡地说完,没有再多看燕缨一眼,转身加快了脚步,走到了远处两条黑影面前。
她匆匆对木阿吩咐了几句,便带着绿澜快步走远了。
燕缨看着她最后消失在了视线之中,她抬手揉了揉眼睛,竟是一片湿润。
看不见她,她好像心更痛了。
“喳!”
莺莺似是恼了它,再次落在她的肩头,豆米大的眼睛静静地望着楚拂离开的方向,一动不动。
木阿将藏在小树林的两名府卫拖了出来,往石阶上一扔,拿出了酥风丸,在两人鼻端熏了熏。
酥风丸的气味很是熏人,沉睡的人一闻就醒,昏睡的人只要嗅上几口,也能快速转醒。
木阿瞧见两名府卫眉头轻颤,他知道这两人要醒了,他赶紧将酥风丸仔细收起,抬眼便看见了一脸震惊的燕缨。
“少夫人还没调养妥当,就不远千里渡海来看你……”木阿越想越气,又狠狠地瞪了瞪他的铜铃大眼,“你怎么把她欺负哭了?没有良心!”说完,他也快步追着楚拂跟绿澜去了。
“少夫人?”燕缨还没弄明白楚拂是什么人,如今又多这样一个称呼,她满心都是疑惑,一时半会儿也不知从哪里理起?
两名府卫终于醒了过来,瞧见了一旁提灯的燕缨,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颤声问道:“郡主一切可安好?”
“嗯,我没事。”燕缨提灯看了看两人,“你们两个……没有受伤吧?”
府卫揉着后颈,相互看了一眼,情况一头雾水,他们到底是被什么人袭击了?
突然被袭,突然昏迷,独留下了郡主一人。
这可是大大的失职,王妃知道了,定是要狠狠责打他们的。
府卫慌急了,“完了,完了。”
“我好好的,没事。”燕缨似是知道他们在担心什么,她又加了一句,“回去之后,就说一切如常,母妃不会责罚你们的。”
“谢郡主!”两人感激地对着燕缨一拜。
燕缨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的山亭,万家灯火什么的,她现在也没有什么心情看了。她只要一静下来,脑海中就会浮现出方才她忘情拥着楚拂的那一幕,甚至被楚拂轻咬的耳垂也会蓦地变得很烫。
她猛地甩了甩脑袋,怎会对一个姑娘生出这些歪念?
不对!
方才那个铜铃大眼的汉子明明说了,那姑娘是他家的少夫人!
既是夫人,那就一定有夫君的。
燕缨越想越不对,她赶紧打住,不敢再往下想。
后脑勺的刺痛感也渐渐平息了下去。
可楚拂今晚的笑与哭,却深深地烙在了她的心底。
楚拂,春风拂面的拂。
她只有唤她“拂儿”,她才会停下来。
“拂儿……”燕缨在心头悄悄地又唤了一声,她恍然想起了莺莺昨夜学舌发的那个音。
它在提醒她,她忘记了楚拂么?
燕缨倏地捏紧了灯笼的木柄,浓浓的愧意涌上心头。
除了自己,燕缨从没见过莺莺这般喜欢一个人,今夜,这个让莺莺欢欣飞舞的人,她竟然……忘记了。
她好像连只鹦鹉都不如……或许正如那汉子所言,她没有良心。
就在燕缨回到大殿的同时,楚拂与绿澜上了马车,刚刚坐定。
木阿跳坐上马车,牵起缰绳,他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少夫人,大燕这边忘恩负义的人太多了,咱们不去跟他们计较,咱们回大陵,侯爷跟将军都会好好待你的。”
“木阿,趁着现在天色还不晚,去朝安城的绸缎庄。”楚拂捏着袖角,擦去了脸上的泪痕,她徐徐说着,“买完绸缎,我们再去金店,我今晚想置办东西。”
木阿愣了愣,“少夫人,你真敢去提亲啊?”
“该是我的人,我是一定不会放手的。”楚拂认真的说着,“况且,要怕也不是我怕,对于秦王、府上下,我坦坦荡荡,问心无愧。”
木阿沉沉一叹,只能闭嘴,赶车载着楚拂与绿澜往朝安城中去了。
绿澜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听见的话。
楚拂细细摩挲着指尖,回想着她方才在燕缨脑后摸到的那些小疙瘩,解铃还须系铃人,倘若许曜之不在秦王、府,那临淮她也必须去一趟了。
绿澜已经许久没有看见这样沉默的楚拂了,她今日与木阿站得远,听不清远处的楚拂与燕缨说了些什么。
可看楚拂后来哭着走下来,想必她定是受了委屈的。
绿澜伸出手去,轻轻地覆上了楚拂的冰凉手背,“少夫人,王妃行事凌厉,或许今晚郡主是有苦衷的。”
楚拂忽地笑了,哑声道:“我知道,我不怪她。”
不记得她了,却还会有那么多的情不自禁。
单这一点,楚拂便觉宽慰。
疼了,难过了,她也会陪着缨缨,她相信他日缨缨想起她来,一定会加倍地疼回来。
“那就好……”绿澜轻舒了一口气。
楚拂微微挑眉,忽然打趣笑道:“难怪小北会千叮万嘱。”
“啊?”没来由地突然来这一句,绿澜不由得紧张起来,“好端端的,怎的提他?”
“好,不提他,说另外一件事。”楚拂微笑着说道,“淮信侯府的阿黄你也见过的。”
“嗯。”绿澜点头,那条大黄狗养得黄毛金灿灿的。
“小北给阿黄找了个大黑做媳妇,不是生了一窝小狗仔么?”楚拂继续说,“其中一只小花狗,被小北抱入了镇北将军府,我听姐姐说,小北给那小花狗取了个名字,你猜猜叫什么?”
绿澜哪会知道?
“澜澜,绿澜的澜。”楚拂说得淡然,故意这样解释。
绿澜的脸蓦地一红,她圆睁双眼,惊呼道:“他!他真的……真的无赖!”
楚拂又道:“姐姐说,小北很喜欢澜澜,所以天天都抱着澜澜……”
“我回去定要狠狠踩他几脚!”绿澜又羞又怒,没想到明寄北背地里竟然是这样的。
“你放心踩,就算踩坏了,我也能医好的。”楚拂忍笑,又打趣一句。
绿澜晃过神来,羞声道:“少夫人,不是说了不提那个无赖么?”
楚拂正色道:“我说的是澜澜。”
“少夫人。”绿澜自忖说不过楚拂,赶紧求饶,“您就放过奴婢吧。”
“打住。”楚拂突然打断了她的话,认真地道,“你以前如何我不管,可从现在开始,你不要再以奴婢自居。”
“啊?”绿澜没明白。
楚拂双手牵住了绿澜的双手,她真挚地望着绿澜,“小北也不喜欢你总是奴婢奴婢地自称,不是么?”
“我……我……”绿澜垂下了头去,不知明寄北身份还好,知道以后,差点没吓坏她。
堂堂大陵的镇北将军明寄北,这般威风凛凛的一号人物,她这个出身卑微的婢女,如何能配得上?
“都会好起来的。”楚拂若有所思地说着,“喜欢一个人,不是因为这个人是谁,而是因为这个人有可爱之处。”
“所以,喜欢的人,就一定要去争取。”楚拂与绿澜闹这一会儿,心情好了许多,她这句话也算是说给自己听的,“至少尽力争取过,他日想来,不会怪今日的自己怯懦。”
争了,才有赢的机会。
放弃了,所有的念想都是空想,那就是活该了。
作者有话要说:拂儿就是拂儿~谁都不怕的拂儿~
这是上周馒头菌深水□□的加更掉落~~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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