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澜其实也想出去看烟花, 却不能像燕缨一样放肆, 放着秦王与秦王妃在席间, 跑去门口看烟花。
明寄北早就看穿了她的小心思, 哪里管那么多?
自家的媳妇, 自家宠。
当即牵了她的手, 带着她一起走到了门前,与燕缨、楚拂并肩而立,笑道:“等回到大陵, 你什么时候想看, 小爷就什么时候放给你!”
“你……”绿澜觉得太过失礼,她红着脸挣脱了明寄北的手, 急道, “这样……不好。”
“哪里不好了?”明寄北不解地看着她。
“就是……不好。”这个问题让绿澜如何回答?
燕缨与楚拂相视一笑,“好,哪里不好?”
明寄北得了肯定,更是得意,“听听,楚姐姐跟郡主都说了好!”
绿澜羞瞪了明寄北一眼,顿足嗔道:“我……还没嫁你呢!”
“反正你也跑不了!”明寄北拍了拍胸膛, “迟早是我镇北将军的将军夫人!”声音微微一顿,语气忽地柔了几分,“我会对你好的。”
燕缨与楚拂牵手轻笑,绿澜哪里还待得下去,当即羞捂双耳, 往后院逃了。
“绿澜!”明寄北慌忙追了过去。
秦王悄悄地打量了一眼萧瑾,他与萧瑾年少时错过了太多这样的光景,如今也该一件一件地补回来。
他温柔地握了萧瑾的手,萧瑾就由他握着,她转眸递了个眼色给秦王,示意萧子靖在一旁静静喝了太久的闷酒。
秦王清了清嗓子,肃声道:“阿靖。”
“嗯。”萧子靖敬然起身,“姑父。”
秦王慨然看她,“你这些日子,多陪陪阿绣,这孩子容易走错路,难得上天给她一次重活的机会,你便上点心。”
“嗯。”萧子靖垂下头,语气中多了一丝浓浓的鼻音。
萧瑾最是了解她,岂会不知道她在难过什么?
“阿缨有今日,是阿缨自己争取来的。”萧瑾的话向来也是最狠厉的,就这样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便足以破开萧子靖的心房,戳得她很是难受。
“别羡慕谁,你且问问自己,到底喜不喜欢阿绣?”萧瑾继续问道。
萧子靖沉默不语。
这个问题她问过自己许多回,从当初在灞陵,到如今在【听溪山庄】,她想,她定是喜欢燕绣的。
不然怎会看见她落了这般田地,她会如此难过?
萧瑾看她这样,便忍了话,“好好想想,若是喜欢,便跟阿缨一样勇敢些,父亲那边我可以帮你说话。”
“嗯。”萧子靖点头。
秦王轻叹,旁观者清,看萧子靖这样子,他比萧子靖还明白答案是什么?
“阿靖,你知道,人最怕的是什么?”
萧子靖红着眼眶抬眼望着秦王,摇了摇头。
秦王微笑,“总以为,来日方长,不懂珍惜眼前人。”
萧子靖怔怔不语。
萧瑾若有所思,她抬眼望向厅外,依稀可见烟花投落下的光影,“烟花再美,也只能美在当下,过了当下,便什么都没了。”
“是啊,就像人在深山小住,多日细雨绵绵后,这人并不知道山下早已春尽。”秦王再点拨她一句,“人不怕犯错,怕的是一错再错。”
“更怕蹉跎一世,都不知自己到底该珍惜什么,该求什么?”萧瑾说完,她对上了秦王的眸光,她就这样,险些错过了她这辈子最该珍惜的良人。
秦王温润轻笑,“只要明白了,那便都还来得及。”
“对,都还来得及。”燕缨与楚拂携手走了进来,她诚挚地看着萧子靖,“喜欢,便好好珍惜。”
“倘若不喜欢,就放过她,也放过你。”楚拂的语气凉凉,她还是忍不住轻看萧子靖,“何苦相互折磨呢?”
萧子靖只觉耳根一烧,她安静地看着楚拂,笃定地道:“我喜欢她。”
“这句话,不该对我们说。”楚拂牵着燕缨坐了下来,似是不准备与她再多说什么。
这些话,其实萧瑾也想说的,如今这恶人竟由楚拂做了,她怎能慢于她后?
“阿靖,回去陪陪阿绣吧。”萧瑾提醒一句,“总要有人先迈出一步,才能把这个死结解开。”
“嗯。”萧子靖点头,她也害怕继续待在这儿。她当即对着秦王与秦王妃拱手一拜,转向楚拂与燕缨,“恭喜缨妹妹,也恭喜……楚姑娘。”说完,萧子靖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前厅。
燕缨拍了拍楚拂的手背,“拂儿,别逼表哥太急了。”
“她没有多少时日蹉跎了。”楚拂摇头,逼她的并不是她楚拂。
“嗯?”燕缨不解。
楚拂匆匆看了看席间的三人,叹声道:“有人为恨而生,有人为爱而死,倘若发现一切不过是镜花水月,只怕是没有再活下去的理由了。”
“你是说云清姐姐?”燕缨反应了过来。
楚拂点头,“不是所有人都会在原地等着的,我今日去看过她,她的情况并不好。”
“拂儿你也救不得她么?”燕缨问道。
楚拂再点头,“人若失了生念,纵使华佗在世,也救不得的。”说着,她轻叹了一声,“那日我便激过世子一回了,只是不知她对公主说了些什么,竟让她生念全无。”她忽然发现,似乎不该讲这些,歉声道,“抱歉,今日我不该说这些的。”
秦王温声道:“醍醐之言,岂能不说?”
“希望阿靖能想明白吧。”萧瑾微微蹙眉。
燕缨牵着楚拂坐了下来,她安慰道:“都会好起来的。”
楚拂赔笑道:“缨缨说的对,都会好起来的。”
萧瑾眉心微舒,提起筷子,给楚拂夹了一块山笋,微笑道:“那也是阿靖自己的路,我们谁都没办法帮她走的。再不吃,是真的菜都要凉了。”
“来人,去吧明将军与绿澜唤回来。”秦王扬声下令。
燕缨点头,笑声道:“还有木阿大哥,忙了一晚上,也该进来同饮一杯!”说完,她对着楚拂眨了下左眼,“只要是拂儿的亲朋,我都会上心照顾,绝对不会让他受一点委屈。”
“哦?”楚拂岂会不知道她的小心思?
分明就是想把她的身边人都拉拢了,以后若是不小心拌了嘴,也有人帮着她求情。
“当然,我最上心的,是拂儿。”燕缨笑嘻嘻地给楚拂夹了一块糖醋莲藕,“尝尝这个!”
秦王依样画葫芦,也给萧瑾夹了一块。
他虽没说话,可萧瑾知道,燕承远这会儿是不想被女儿给比下去了。
萧瑾忍笑,佯作不知他的心思,咬了一口糖醋莲藕,嚼了几口,咽下道:“今日这莲藕不好,太甜了些。”
楚拂也咬了一小口,会心笑道:“确实,太甜了些。”
“那尝尝这道……”
“试试这个……”
大狐狸与小狐狸不约而同地夹住了莲子羹中的同一颗莲子,两人对视一笑,却没有谁把筷子松开。
楚拂忍俊不禁,她轻轻地揪了揪燕缨的衣角,“缨缨,我想吃那个……”眸光看向了一旁的清蒸鳜鱼。
萧瑾看她先让了一步,便也看了另外的烩三鲜,“阿远,我想吃这个。”
“好!”
大小狐狸一齐放过了那颗莲子,各自夹了心上人想吃的菜肴,含笑放入了心上人的碗中。
多年以后,秦王与萧瑾想到这一夜,还是忍不住发笑。
怎的竟会与两个小辈比起恩爱来?
烟花终会绚烂落幕,这世上有些美好,往往只是一瞬,错过了,便是永远的错过。
萧子靖脚步沉重,她沿着回廊走向自己的小院,只觉五味杂陈。
脑海之中,不断重现着燕绣与她相处的点点滴滴。
她到底是何时喜欢上的她?
大抵是那一年灞陵大雪——
大雪接连下了一个月,灞陵城郊,多处百姓房屋垮塌,她奉命赈灾,几乎每日都是从早忙到晚上。
萧子靖永远记得,她回城之时,总有一辆马车停在城门前,每当她打马路过,那个马车中的骄傲公主便会掀开车帘,从马车上跳下来。
“阿靖!”
萧子靖勒停了马儿,翻身下马,“公主?”
那时的云清公主还不是后来的那般狠厉,她缓缓走上前来,将怀中抱了许久的暖壶往萧子靖怀中一送,“拿好了!不许给其他人!”
云清公主并不知道,她送来的暖壶,其实不仅仅熨暖了萧子靖的手,还有萧子靖的心。
这一霎间,萧子靖其实是很想哭的。
“阿靖,我其实也可以很好的。”云清公主忽地凑了上来,在她耳畔耳语,其实从那时开始,她就开始等待,等待萧子靖鼓起勇气,正视她的感动,正视她的喜欢。
是的,云清公主其实也可以很好的。
她与她,本来是可以往好的那条路走的。
只是当初萧子靖选择了逃避,她慌乱地将暖壶塞回了云清公主的手中,仓皇地翻身上马,一次又一次地重复那句话,“公主,我有未婚妻。”然后,打马飞驰远去,只留给云清公主一个冰冷的背影。
萧子靖从来都不敢回头,所以她从来都没有看见,云清公主抱着暖壶站在城下,是多么的难堪与难受。
一个人哭久了,心肠便会变硬。
一个人等得久了,迫不及待便会越来越强烈。
“阿靖,你以为你跑得了么?”
当这个执念出现在云清公主心间,便是她入魔的开始,也是萧子靖一错再错的开始。
身在山中,岂知山下光景?
踏入云深处,待云破天光后,方才知晓,原来前路是悬崖万丈。
从一开始,都走错了路。
作者有话要说:更文~算是点题的第一章吧~
拂儿一直活得很清醒。
谢谢仔仔的长评~比心~这是长评的加更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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