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启年没有猜错,这锅还真得某人来背。
自从发现这人在自家母老虎面前是战战兢兢乖如绵羊,风时雨立马就有了坏主意,抱着恶作剧的心思,顶着他的脸大摇大摆的在流晶河晃了一圈。
他甚少踏足这等风月之地,此行却看到了一个有些在意的人。
所以,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之后,风时雨又在晚上来到了流晶河上的一艘画舫。
醉仙居的新任花魁推开了自己房间的门,在这个属于她的小世界里,终于可以稍稍放松。她迈步进去,一边抬头——
疲倦之意刚刚显露在眉宇之间,便尽数化作了惊愕,又在短短数息之间平复成波澜不惊。
“楚留香。”司理理轻轻念出这个名字,拉门在她身后闭合,莲步轻移,巧笑嫣然,“盗帅大驾光临,是理理招待不周了。”
窗户被打开了,风时雨就坐在窗台上,一只腿曲起,姿态随意。他依然凝望着窗外的夜景,风吹动他的发丝。
“我记得你不喜欢这样的地方。真叫人好奇你这风流多情的名号是怎么来的。”
“我也不知道。你问我,我问谁呢。”风时雨漫不经心的说,“那你又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这样的地方。”
“盗帅的秘密我自然好奇。”
司理理端着两个精致的小酒杯走过来,眼中荡漾着朦胧而魔魅的涟漪。风时雨接过酒杯,她端着自己的那一杯。
“我用这杯酒,换你的答案如何?”她仰头露出优雅纤长的脖颈,一饮而尽,然后微笑的看向他。
风时雨终于转回视线,在范闲之前,他在这个世界上是没有朋友的。司理理不是他的朋友,只是见过、认识、知道名字的故人而已。不过那个时候,她的名字还不是司理理。
他从窗台下来,一挥衣袖,窗户应声闭合。
“夜市千灯照碧云,高楼红袖客纷纷…司姑娘,你说眼前这繁华灿烂,究竟是建立在多少人的血泪与骸骨之上呢?”
“盗帅的观点,倒是不同寻常。”
“这百花争艳,醉生梦死之景,不过是一些人对一群人的无耻压迫,我的眼神挺好、耳朵因为不差,所以走在这里总会发现一些该死之人。”
风时雨把小酒杯放到了桌子上。
“心怀杀机,这酒…亦是失味,不饮也罢。”
“众所周知,盗帅不用兵器,不用剑,亦不会杀人。”
“这话你信吗?”
“若我说相信呢?”
“那我们就重新认识一下,我姓风,秋风的风,真名风时雨。”
“你……”司理理眨了眨眼睛。
“楚留香不会杀人,可我到底只是风时雨,我不仅会用剑,而且我的剑非常快。”
不明白盗帅为何要说出自己真名,但回想起当初他给自己的印象,司理理又觉得这人无论做怎样莫名其妙的事情都看起来如此理所当然。
“公子,真是坦诚。”司理理顿了一顿,失笑,突然想起对付这样的人其实直接一点会更好。
于是她开门见山:“既然风公子不喜欢这里,那深夜拜访又是为何,为人?还是为物?”
眼中明晃晃的笑意仿佛在说:你看上什么宝贝了
“啧…不要说得好像我总惦记着偷东西一样。”
“公子可是盗中圣手,怎可与寻常偷儿相较,若盗帅看上了我这里的什么宝物,小女子也只能双手奉上了。”
“那倒不必,我看上的宝物会自己亲手取得。”
风时雨坐下,懒洋洋的用手支着脸,话锋一转:“司姑娘你我上回见面,还是在北齐,只是想不到世事变化无偿,你竟摇身一变,成为庆国京都最负盛名的花魁了。”
气氛微妙的改变了,寂静突然降临,一丝杀意在空气中游移不定。
司理理蓦地落落大方一笑,在风时雨对面落座:“公子可是已然知晓了?”
知晓了她的目的,知晓了她是北齐派来潜伏的密谍。
“这种事情,我懒得去猜。”风时雨神情平静,明明是旁人听起来很扯淡的话,却有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
“昨天我远远的看了你一眼,变化很大,但我觉得你很不快乐。”他思考了一下,又继续道:“在北齐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你不是会参与这种事的人。”
明明对北齐没什么归属,一开始也不是密谍机构的人,为什么会到这里来呢。
“我对你背后的力量不感兴趣,也无意打探你的任务,只想问你一个问题——不考虑自身以外的因素,单单从你自己的想法出发,你想继续下去吗?”
司理理看着风时雨,目光冰冷起来。
“如果你想离开,我可以帮你。”盗帅的声音很轻,他用一种理所当然的口吻道:“我可以保证,什么样的后果都找不到你身上。”
“公子说笑了。”司理理假笑,“公子就是用这甜言蜜语来偷取姑娘的芳心吗?”
风时雨无辜的看着她。
司理理渐渐失去耐性:“你我不过是以前见过几面,说过一些话,连熟人都算不上…公子为何要对我说这些话呢,是戏弄于小女子吗?”
不合理,简直荒谬到了极点,就算语气再动人也找不出一点可信度,让人忍不住想撬开这家伙的脑袋看看他到底在想什么。
“因为我是一个无聊的人,无聊的人就喜欢管闲事,你刚好是我认识的人。”
“风公子……”司理理深吸了一口气,忍着怒意:“盗帅大可无拘无束,逍遥自在,可这世上大多数人都不可能像你这样活着,每个人总有自己不想,却又必须去做的事情。”
“哦,原来是责任呀。”风时雨恍然大悟。
“!”
这家伙到底看出什么了?!司理理有些抓狂,随即,风时雨干脆起身的动作让她一愣。
“这就没办法了,看起来你有想做的事情。不过你可以把刚才的话当成一个承诺,只要我还在京都,这个承诺就依然有效。”
风时雨走到了窗边,坚持自己能走窗户就不走门的习惯。他像想到了什么一样,稍稍停顿,“姑且提醒一下好了,单纯用责任来驱使自己的行动,想着靠牺牲什么就能交换什么……是行不通的。”
司理理刚想反驳,却对上了盗帅深不见底的平静目光,一时语塞。
“没有信念与使命感,在踏上这个隐秘战场的那一刻,你就输定了。”
盗帅的身影随即消失,外界的喧嚣从大开的窗户涌入。夜凉如水,从这个角度望去,已经可以看到偏斜的银月。扑面而来的风,冷却不了司理理的愤怒。
她站在这里…付出了多少努力,经受了多少考验,忍受着潜伏敌国心脏的恐惧、压力与孤独…而这家伙竟然说自己会失败?!
司理理气得发抖。
然而刚刚那一幕,却深深刻入了她的脑海,宛如诅咒。
我输定了?不,恰恰相反,我会赢,会把这里闹得天翻地覆,我会胜利,大齐也会胜利。
盗帅发现了她的身份,需要灭口吗?不,不能妄动,这个人轻功太好了,而且只要易容起来就很难找到他,就算是现在这张脸,司理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要是惹到他,按照这人乱来一气的习惯,说不定齐国在南庆的所有布局都会被打乱。
那借其他人的手来对付他呢?来到庆国,来到京都,楚…风时雨的目标是什么?如果能知道他的目标,预测他的行动……
司理理努力的用密谍首领的方式思考,然而风时雨对着她说出那句话的画面却不断的在她眼前闪过。
她突然有所预感,自己此番在庆国的潜伏行动,恐怕将如字面意义上的‘十分不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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