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会, 大盛朝有规定,官衔正五品以上的京官每日必须进宫参加朝会,林郁如今是六品官, 所以虽然是圣上面前的红人,但是是没有资参加朝会的。
但是他也不能来晚了, 一般圣上上朝的时候, 他就得到宫里, 然后先去大殿的偏殿歇息, 等到圣上早朝结束之后,他便去后殿陪伴圣上批奏折, 基本上一呆就是一天, 连午食都是在宫内用的。
所以即使林郁是翰林侍读, 但是林郁已经很久没有去翰林院上班了, 每月去露次面就行了,如今他可是翰林院里面的话题人物,就连一开始看他不顺眼的副院也已经不敢再给他摆脸色了, 毕竟盘盘朝中这些大臣, 竟然是林郁每日伴圣时间最久,再加之林郁是刘正廷的唯一弟子, 且和傅丞相交好。
当然这些只是不相干之事, 今日,重头戏开演, 林郁到的比往日都早, 进宫的时候还碰见了来上朝的傅丞相, 一老一小隔着老远相互意味深长地望了一眼,然后也没当着别人的面打招呼,一个进了大殿,一个从后面绕进了后殿。
启元帝今日也是内心激动,想到待会儿要发生的事情,他就有些按捺不住,昨夜一整晚都没怎么睡,盘算了一整晚,该怎么接今日傅丞相的话,才能更顺利地通过煤矿改制的提议,后来好不容易睡着了,梦里都是拍卖开采权的银子收上来,国库被装的满满的景象,把自己又乐醒了。
林郁进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启元帝在屋里面转来转去,面色有些暗沉,但是神情却很兴奋。
看见林郁进来,启元帝直接走过来拉住他,不让他行礼,然后就开始说,“林爱卿,待会儿朝会就开始了,朕昨晚顺了一晚上说辞,你来听一听,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林郁点点头,“好的圣上,不过您也应该好好爱护身体才是,昨夜定是没怎么睡好觉。”
启元帝笑了,“想到马上就能狠狠地从这些世家权贵身上撕下一块肥肉来,朕哪里睡得着,等到这件事尘埃落定了,朕才能安心啊,咱们开始先对对说辞吧。”
然后他就将琢磨了一晚上的话,一股脑地说给了林郁,其实就是将林郁昨日的那些计策总结了一番,以自己的口吻说出来,总之林郁听上去是没什么问题的,因为今日要演一场大戏,若是手里面捧着张早就拟好的折子来和大臣们商量,不就是明摆着早就盘算好了这事嘛,到时这戏就演不下去了,所以只能是启元帝将新策全部记下来,到时候随着傅丞相的话临场发挥。
所以说,当皇帝也不是个轻省的差事啊,还得会演戏。
林郁等启元帝说完之后,还主动给启元帝鼓了掌,之后才评价,“圣上的说辞已经非常完善了,微臣相信,您定是能旗开得胜”
有了林郁这个设计之人的肯定,启元帝心中定了大半,正好此时喜公公进来提醒大臣们已经到齐了,到了上朝的时间了。
启元帝带着喜公公走前面的走廊直接到前面的大殿,林郁则是还从偏门绕去偏殿等候。
比起站着上朝的大臣们,坐在偏殿里面喝茶吃点心的林郁明显悠闲许多,偏殿的小隔间里还专门备了床,林郁甚至可以躺着休息会儿,不过他没尝试过罢了。
而朝会之上,气氛越发剑拔弩张。
今日朝会开始的时候,还是如同往常一样,但是将那些惯例之事说完之后,一位御史走上来,跪下来,“禀告圣上,臣还有一事要奏”
大戏开始了,这个是傅丞相安排来送火折子的。
果然,这位官员上来就说,卫家私矿坍塌的事情,最后总结了这种设私矿的行为是如何不合法理,请求圣上责罚卫国公。
卫国公还在朝上站着呢,听见有人弹劾自己,脸都气地涨红了,在他看来,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他卫家出了五万两,那些被埋的矿工也被一个不少地救上来了,还想怎么样。
如今竟然还有不长眼的要弹劾自己,而且看领带也就是个五品小官,简直是向天借的胆子。
这个他倒是猜准了,确实是向天借的胆子。
御史话音落下,都没给其他大臣发言的机会,启元帝直接就问,“关于此事,不知大家有什么想法”
那些准备直接反驳御史的官员就这样一句话堵在嗓子眼失了先机,因为圣上说的同时,傅丞相上前两步,他年纪大地位高,所以不必跪下说话,只是头微低。
“启禀圣上,老臣认为如今全国各地,设私矿猖獗,不为人所知的矿难不知繁许,这不仅违反律法,并且罔顾人命,所以,请求圣上开恩,乱象用重典,取缔大盛朝境内所有私矿,收归朝廷,由朝廷统一管理,这样既能为国库开源,又能减少无辜百姓的丧生。”
此话一出,就像一滴水滴进了一锅热油里,在场的朝臣们,连礼仪也不顾了,相互之间窃窃私语起来,他们不明白不就是卫家私矿塌了嘛,这种事情家里面有私矿的多少都有经历过,最坏结果也就死些矿工,但是出些银子都能摆平,怎么此次没有矿工丧生还能闹这么大,就连一向佛系的傅丞相也参与进来。并且上来就放了个猛炮。
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不是朝臣,而是礼亲王,他是启元帝的亲弟弟,同父异母,他最是爱财,私矿这种来钱最快的生意,他怎么可能放过,如今他手下的煤矿可是有四座,铁矿也有一座,一年能为王府带来快三十万两的收益,要真是全部被取缔了,他上吊的心都有了。
“圣上,臣弟不赞同傅丞相的说辞,卫家私矿此次坍塌也不是人为能预料的,但是坍塌之后,卫家却是及时站了出来出钱出力,最后将两百多矿工全部救上来了,足以功过相抵,而且也不是所有矿都会发生矿难的,如今听说的也就这一起而已,为这点小事,取缔所有私矿,大动干戈实在没有必要。”
礼亲王脸不红心不跳说出这番话,简直是为了钱脸都不要了。
傅丞相立马怼了回去,他可不怕礼亲王,不仅直接说救援成功与卫家没有丝毫关系,全是林侍读的功劳,还直接报出了昨日紧急调查的京郊近些年矿难发生的次数,就连大概埋了多少矿工,他都说了出来。
最后,总结了一句,“并且就调查看来,除了此次圣上亲自过问的矿难,其余的无一个矿工生还。所以,取缔私矿势在必行。”
大家一听傅丞相这么有准备的一番话,便知道傅丞相此次不是说说而已,是来真的,就互相争执起来,傅丞相一派的人和其他所有人,相互之间像辩论一样开始你一句我一句吵起来。
启元帝稳坐钓鱼台,在龙椅上看着热闹,一句话不说,甚至还偷偷撑了撑腰。
足足吵了两柱香时间,下面的人还没吵出结果,礼亲王说不过老狐狸傅丞相,气急了,便往前冲了几步,都已经到龙椅的台阶下了,然后跪下来大喊,“圣上,请您定夺,傅丞相是老糊涂了,连这种主意都能想出来。”
礼亲王太激愤,所以声音很大,朝臣们也不吵了,全部将注意力放到这边,看圣上怎么定夺。
启元帝自己都被礼亲王的大嗓子吓了一跳,但是心里面暗道,既然你都这么气了,也该到了朕表演的时候了。
然后,启元帝挺直身体,微咳一声,将心里面重复练习了许多遍的说辞抑扬顿挫地说了出来。
里面干货太多,有些朝臣甚至没听懂,什么拍卖开采权,这全是新词啊,大家还在消化吸收的时候,又是傅丞相第一个站出来,“圣上,老臣觉得不妥,您太过宅心仁厚,所以这些开私矿损公肥私,罔顾人命的事情才越来越多,老臣认为,普天之下,莫非皇土,率土之滨,莫非皇臣,既然这矿长在大盛境内,就属于朝廷,绝不允许私人开采。”
傅丞相还借用了林郁改编过的话,来表达自己想要取缔天下所有私矿的决心。
本来刚刚明白圣上意思的朝臣还想着反驳圣上呢,一听傅丞相这番激愤之词,又掉过头来怼傅丞相,在这个点,怼傅丞相就是变向支持启元帝的计策嘛。
然后刚刚家里没有设私矿,保持中立的大臣们也下场了,他们听懂了,一旦开采权公开拍卖,他们只要出得起银子,也能拿到,到时候日进斗金,它不香吗不就十税一嘛,那不还剩下九呢嘛,一年落个几万两不成问题啊。
所以这些人也全部站到了支持圣上这一边。
如此,朝会上就变成了圣上领着九成的大臣和傅丞相一小波势力对攻,两方实力悬殊过大,自然没多久傅丞相就败下阵来,圣上的煤矿新策就在这样乱糟糟的氛围中定下来了。
除了卫国公和礼亲王这波本就有矿的心里面觉得怪怪的说不出来,面上还得摆出自己胜利了的笑容,剩下的就是真正开心的了。
傅丞相深藏功与名,演戏演到底,还来了个被气得个晕厥,启元帝立马命人将他抬到偏殿,请太医诊治。
躺到了偏殿的床上,侍卫退了出去,太监跑去找太医,傅丞相睁开眼睛,看着站在床边的林郁,一大一小两只狐狸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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