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元帝一番话说完之后, 就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林郁看,他认为林郁这么一个天才少年, 不会连这些问题都想不到,肯定是还有后招。
林郁没有继续卖关子, 开始将自己真实的想法说出来。
“圣上, 我的方法便是取缔私矿, 但并不是为了将之收归国有,统一开采销售, 而是为了彻底开放整个矿产行业,圣上顾虑太多,没办法和世家大族撕破脸面, 那么我们就干脆允许天下商人都可以经营矿产,只要愿意向朝廷缴税,那么都可以得到矿产的开采权,经营权。”
这样一开放, 便是让世家大族和天下商人自己去掐, 而朝廷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但启元帝还是有地方没明白, 他问林郁,“按照你这个说法,若是一处矿产,有许多户都愿意出税钱, 那么该交由谁来经营呢”
林郁笑道, “这种情况不是最好嘛, 我们搞个价高者得, 由于矿产埋在地下,不同于粮食税,粮食直接称量便知,矿产只能估算,那么这税收起来也没办法像粮税一样按量征收,那么就直接卖开采权,这种方式等同于征税。”
“具体操作上,先将那些已经在开采状态的私矿全部收回,根据他们之前的开采量,来定开采权的底价,开采权是附期限的,我觉得五年这个时间段较为合适,举个例子,拿卫家私矿来说,一年带来的收入在五万两左右,五年便是二十五万两,十税一为底价,就是开采权两万五千两起卖,将想要参加竞拍的人聚在一起,自己喊价,最后价高者得。”林郁给启元帝举了个浅显易懂的例子。
启元帝一下子就明白要如何操作了,他眼睛一亮,要真是按照林郁这个提议,这些商人争得越凶,那么朝廷能收上的税便越多啊。
“不愧是古今第一位六元,果然是天才少年,连这种方法都能想出来,这算你的新创了,之前可是从未听过这样的操作啊。真是不错不错,若是能够施行,光是现在已经知道年开采量的这些私矿就能收上不少银子来啊,到时候国库满了,这户部也没必要来天天找朕哭穷了,这事不宜迟,趁着这卫家私矿矿难的事情还没过去,就得在朝堂上提出来。”
启元帝想着青黄不接的国库,心里面有些着急,想赶紧将卖开采权这事情办了。
但是林郁继续道,“圣上,若是想将这件事情做好,出了提出拍卖开采权,还必须为这些开采出来的矿物设置价上限,这样才能避免这些商家将多交的税费转嫁到百姓头上,那么就必须要多出一个机构去了解市面行情,实时去调整这个价上限,然后设了上限之后,还必须有监督和百姓上报的机制,这样才能将朝廷的控价落到实处。”
“此外,矿产种类很多,这个开采权拍卖开始时还是仅限于煤矿为好,因为百姓必须的就是煤,市面上主要销售的也就是煤,若是在此次取缔私矿的过程中,发现有其他的矿,比如说铁矿,我的建议是暂时封存起来,以备后用。”其实林郁说这个就是针对铁矿,世家大族无利不起早,有收益才会去开私矿,而现在最赚钱的两种就是煤和铁,煤是取暖之物,而铁矿则是造兵器的原材料。
大盛朝自己军队的兵器全是从国家控制的铁矿中挖出来的铁制造的,平时街面上的铁匠铺也是有专门经营标识的,每旬去衙门的造物处按照官价购买一次生铁。
所以这私矿里面出来的铁便大多数卖向北面的敌国了,比如大金,蒙古。这些国家从大盛买生铁回去制造出兵器再来杀大盛的百姓和士兵,林郁是不能容忍的,同样也觉得这些卖生铁给敌国的私矿主万死不足惜,这罪行不比通敌叛国要小。
但是现在的头等大事是煤矿改制,饭一口一口吃,这些账林郁都记在心里,迟早有一天会同这些人算明白的。
说到这里,林郁已经将煤矿改制的整体框架基本说清楚了,启元帝也是听明白了,这件事不是小事,触动了无数人的利益,一旦在朝堂上提议定是会引起轩然大波,所以一定要在开口之前定好万全之策,一鼓作气,将之敲定。
启元帝考虑了一番,同林郁说道,“此事事关重大,这由谁提出来需要好好斟酌,朕想了一番,提出这件事的最好人选便是傅丞相了,不若,我这就将他宣进宫来,你将你的想法再同他好好说上一遍,争取先将傅丞相说服,有他站在我们一边,这事情会顺利许多。”
林郁的师父刘正廷在几个月之前就已经回京就职了,师徒两个都在京里当官,没事就凑在一起谈天说地,刘正廷自然早就将自己的岳父傅丞相介绍给林郁认识了,两家现在的关系处得还不错,傅丞相没事也喜欢找林郁去府里面说说话。
傅丞相和林郁交好的事情,启元帝是非常清楚的,所以才会让林郁亲自和傅丞相说说这个煤矿改制的事情,他认为这件事由林郁开口和傅丞相说,说不准要比自己说效果更好。
林郁也没有拒绝,等到傅丞相急匆匆赶来之后,林郁便将自己的计划全部讲给了傅丞相,饶是傅丞相早已知道林郁是个心细胆大的人,也压根没想到他能胆大包天到这个地步,不动则已,一动就是要和全天下的世家权贵对上,这要是将家家户户的进项大头煤矿给取缔了,这朝堂上还不得闹翻天
傅丞相惊疑不定,“林侍读,你这想法太过大胆,你可知全国有多少座私矿,为什么以前朝廷都管不住,就是因为太多了,而且很多都是偏僻边远之地,根本就是鞭长莫及,即使那些不说,你知道光是京郊附近有多少座私矿吗还有那些私矿都是哪家的,你清楚吗,这其中的势力纠葛,并不是这么容易就能理清的,我虽然也希望为国库开源,但是改矿制这条路估计是走不通。”
一上来就被拒绝质疑,林郁是做好了心里准备的,但是此事他已经下定决心,一定要做,势在必得,所以他坚定地对傅丞相说,“普天之下,莫非皇土,率土之兵,莫非皇臣,这矿产本就属于国家,矿产所得本就应该取之于国,用之于国,如今却被私人把控,损公肥私,即使伤筋动骨,也必须要做,而且,微臣已经考虑到世家权贵会激烈反对,所以才会选择拍卖开采权,以十税一为底价,这就等于朝廷只要小头,若仅仅是这样,他们还是无法接受,那么圣上就更不必为这些锱铢必较的宵小之辈考虑了,直接就用重典,遵循大盛法,反正养着这么多兵,正好这会儿派上用处,有一处算一处,直接派兵全部收缴了,之后费再大的力气,浪费再多的时间,增派再多的人手,也要将这些矿收为朝廷的,自己开采,卖的钱全部充盈国库,让他们这些不愿接受开采权拍卖的人连剩下的利益也赚不着。”
林郁一番愤青一般的长篇大论,自然不是说他真的这么想的,只不过是拐着弯说,直接一上来就改矿制不行,可以先给大棒说要直接没收,大家必然反对,到时候再将拍卖开采权当作甜枣送出去,到时候自然接受度就更高了。
傅丞相和启元帝都意味深长地看了林郁一眼,他们明显是已经领会到林郁的意思了,不由得在心里面暗暗说林郁一句小狐狸。
狐狸的狡猾明显还没显露完,看见了他们两个人的表情变化,林郁又继续道,“除此之外,微臣还想问傅丞相一句,就拿每日参加朝会的这些大人来说,里面有几成家里有私矿的”
傅丞相不明白林郁问他这个做什么,按照道理来讲,林郁和圣上应该都知晓才对,但是他还是回忆了一下然后答了个数字,“约莫有两至三层吧。”
林郁笑了,“那便行了,就光这个数字来说,这个计策已经成了一半了,圣上将所有煤矿开放,所有人只要有钱就可以参与开采权的拍卖,那么以前看着煤矿赚钱却插不上手的大人们会怎么样”
说一半留一半,下面就让傅丞相和启元帝自己去想吧。
傅丞相又和启元帝对视一眼,两个人眼中都迸发精光,对啊,这么简单的道理他们怎么没想到,让这些人狗咬狗好了,朝廷只管收钱就好了,最后这火也烧不到自己身上,大概率是他们自己内部争抢起来。
傅丞相又将所有事情顺了一遍,然后对启元帝说道,“圣上,既然林侍读已经将此事想得如此周全,老臣愿意当这个第一个开口的人,明天早朝,我就拿卫家私矿这件事情当引,请奏圣上取缔大盛境内所有私矿,朝臣定是惊疑不定,到时再由圣上做和事佬,提出改革矿制,如此可好。”
启元帝开心大笑,“甚好,甚好此番多谢丞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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