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良远的话水分很大, 他在林郁面前说, 有关潞安府煤矿的记录很多,但其实压根就没几本,甚至魏博一个人就给抱过来了。
魏博将手中抱着的记录簿放在案桌上,林郁疑惑道, “这就是全部记录了”
“对的, 林大人, 我已经将能找到的有关煤矿的记录全部拿过来了, 都在这了。”魏博点点头,他自己也是不敢相信, 毕竟徐良远在林郁面前还信誓旦旦地说记录太多, 怕林郁看不过来呢, 结果就这几本,魏博也是看过林大人翻资料看书的, 他在心里面暗暗吐槽,就这几本, 估计林大人一个时辰就翻完了。
林郁得到魏博的确定回答, 便看向站在魏博身后的徐良远,直接不留面子地问道,“徐知府这就是你口中的记录太多, 怕我看不过来未免过于夸张也过于小看我了吧”
徐良远擦擦脑门上的冷汗,尴尬道, “林大人, 我这也是怕你舟车劳顿累着嘛, 这些煤矿的记录簿确实还是挺多的,看下来要花费不少时间。”
林郁没在理会他,而是坐到案桌边开始翻这些簿子,里面的记录太过精简,基本上就是说哪户人家在何时花费了多少银两买了哪块山地,然后一般隔个半年之后再来补登记一下这山地挖出了煤。
简直是敷衍到不能再敷衍,挖了多少煤,以及上报开采出煤以后,也没提这地后续如何处理的。
其实林郁看了一眼便明白了,这半年就是个默认的上报补登记时间,他总结了一下,这些专门买山地的人家就那几户,定是在买地之前便已经知道这片有煤才会来官府买,估计徐良远收了不少好处,不然哪能把这有煤矿的山地当作普通山地二两银子一亩就卖了。
不过这敷衍的记录还是有点作用的,起码让林郁知道了不少煤矿的地址,下面先按照上面的位置去实地探查,如今能够采用的方法只有按照以前的产量来评估煤矿规模。
按照后世正规的操作,影响原煤产量的因素有很多,主要有煤层倾角、煤厚、面积、视密度、水分、含矸率、计算误差、以及一些无法避免的人为因素,有了这些数据之后,还得结合专业的统计学方法,先做区间估计,再用回归方程进行计算等等。总归无论是哪一个步骤放到现在都是天方夜谭,不可能完成的,林郁就算靠自己本事把以后才得出的那些统计学公式把原煤产量给算出来了,但是显然不可能他一个人说就是有用的,他压根就无法对这些连罗马数字都不认得的古人去解释那些公式的原理。
所以还是别为难自己,也别太考验别人的智商,还是采用即使不太合理,但是大家都能理解的销量和当前产量去反推未来产量来测算这些原煤产量吧。
知道徐良远不靠谱,估摸着这整个府衙已经从根子上烂掉了,让他们去帮自己做事,那最后这人为因素导致的偏差估计会大到正无限,所以林郁还是将自己带来的几百个侍卫编成了几十个小组,给他们每人分配了位置,让他们去煤矿实地考察,主要就是看看如今一天的采煤量大致在多少,还有一个煤矿一般有多少矿工。
而林郁自己则是和师父还有魏博带着十来个侍卫留在府衙等着给那几家大户开会了。
侍卫们在衙役的带领下亲自去这几家请人,刘正廷他们几个便在府衙里面等着,知道徐良远嘴里面没几句实话,所以都省了向他打听这几家基本状况的步骤,而是找了个守府衙两个最普通的衙役,让他们一前一后进来把潞安府这几个大户的情况和在座的都说一说。
徐良远坐在最末端的位置,脸色很差,他觉得这钦差大臣这么做就是明晃晃在打他的脸,觉得他这个知府的话还没有一个末等衙役有用。
刘正廷才不管他的想法,而是一脸威严地和第一个进来的衙役说,“你不要害怕,只需将你知道的关于这几家的情况,不论好坏,全部说与本官即可,如果所言不虚,本官重重有赏。”
那名衙役本来突然被叫来见钦差大臣,心里面非常恐惧,但是听了刘正廷一番话之后,便慢慢地平静下来。
他在府衙里面做了十几年的末等衙役,由于不会溜须拍马,也没钱去贿赂上级,所以升职这些事情从来轮不上他,但是这不代表他就蠢,如今钦差大臣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而且他进来时候已经看见徐知府难看的脸色了,知道,说真话得罪知府,说假话得罪钦差。
但是这位钦差大臣是二品大员,比晋州巡抚还厉害,自己不如富贵险中求,听钦差大人吩咐。
抱着这样的想法,这名衙役是真的全盘托出,把自己知道的,还有街面上流传的小道消息都说了出来。
和林郁他们预想的没什么偏差,这潞安府私矿矿主挺多,但规模最大的就是肖、王、陈、赵四家,家家手里面都拿着不下十座私矿,可以说卫国公府在他们面前都是小巫见大巫了,这几家靠着煤矿日进斗金,平日里面除了陈家行事低调一些之外,别的全部都嚣张跋扈,就连仆人在街面上都是趾高气昂的,寻常百姓是得避着走的。
还有件趣事,这四大家之首的肖家竟然背后的大靠山是户部尚书肖成宇,当然这潞安府肖家算不上肖成宇的本家,只能说是旁系,但是因为钱多,所以据这个衙役所说。他家和肖成宇本家的关系还是十分亲密的。也因此,才会成为四大家隐隐的带头人。
林郁他们一行人接了圣旨就往这边赶,完全没有时间做好调查再来,所以对于这些事情是真的完全不知道,甚至在翻开这记录簿之前,他都不知道潞安府四大家族。
更别提这四大家族之首的肖家和户部尚书肖成宇还沾亲带故的。所以,这衙役的这些信息还是非常有价值的。
刘正廷对于第一名衙役的回话还算满意,让他先出去等候,之后又唤了第二名衙役进来,还是刚刚的程序,让第二名衙役把他知晓的也都说一说。
这名衙役胆子没有第一个大,因为徐良远就坐在旁边,他不敢说太多太详细害怕得罪知府大人,只是简单介绍了下情况,其余的就推脱说自己也不知道。
刘正廷看从他口中也得不到什么消息,便挥挥手让他出去,还是将第一个衙役叫进来。
“你叫赵德顺是吧本官对你刚刚的回话十分满意,听上去你对这潞安府的大事小情都比较了解,正好我们刚抵达此地需要有个熟悉情况的人给介绍介绍情况,你暂时就跟着林大人身后办事,听从林大人的吩咐吧。”刘正廷指着林郁吩咐道。
赵德顺激动地不行,他知道自己赌对了,立马跪着实实在在地磕了个头,回道,“小人遵命。”
然后,刘正廷才给了个眼神给徐良远,“徐大人,我借你一个衙役用用应该不要紧吧”
徐良远哪里敢有异议,忙不迭地点头,“自然可以,钦差大人看重谁,无需同我说,直接用就是。”
这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赵德顺也站起来走到林郁身后站着,没一会儿,出去找人地侍卫也都前前后后回来了。
他们成功地将肖、王、陈、赵几家的家主都领了过来,只不过那几位家主地表情都不是很好。
好像受了什么虐待一样。
没那闲工夫去关心他们表情怎么回事,刘正廷直接招呼他们坐下,就开始切入正题,希望他们配合将去年的账册拿出来,交由林郁去核算煤矿的产量。
话一出口,几位家主就呆住了,完全没想到上来就是这么个劲爆的请求,做生意的人都知道,这账册是最重要之物,可以说整套的账除了他们当家主的,就连家中的亲近之人都不会给看得,特别他们几个靠私矿发家的,账册更是藏得滴水不漏,就害怕被别人给瞧见了。
如今,这朝廷来的钦差大臣,先是派了御前侍卫毫不留情地将他们几个绑了过来,还一上来就要账本,简直是荒谬。
肖家家主第一个瞪着眼睛说道,“钦差大人,虽说您是领了圣命前来办差的,但是也不能无缘无故就又是捆人又是要账本啊,我肖家可是正经生意人,这么对待我可能不太合适吧。”
刘正廷端起茶杯喝口茶,眼神都没给他一个,倒是林郁,看着肖家主说,“肖家主,既然知道我们此番前来是奉了圣命,你更应该配合才是,你说我们捆你,那肯定是我们御前侍卫好好去请你的时候,你不愿意,他们才会采取一点小手段,同样的,如今我们刘大人客客气气地让您将账本拿出来,您愿意配合那皆大欢喜,并且我们会在后续给予你一些方便,若是不愿意,刘大人手握尚方宝剑,想采取一些手段也是很容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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