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hen you ha/ve eliminated all which is impossible, then whatever remains, however improbable, must be the truth. ”
——《The Adventure of the Blanched Soldier》 by Arthur Conan Doyle.
当你排除所有的不可能,剩下的无论多么不可思议,那就是真相。
库洛洛在头脑中默默闪过这句侦探小说中的经典台词,在所有人的注目中,指向台前歪倒的银杯,杯沿还沾着来自沉星口中发黑的污血。
“因为两个人都喝酒,却只有盟主一人倒下,所以毒不在酒里,而在杯子上。下毒的人,只能是经手过银杯的人。”
他的话说一半留一半,余下的自然有其他人给他补足——满堂宾客顿时激动起来,最快的一人跳出队列,指着台上黑樱身侧的哑女:“是你!下毒的人!”
库洛洛冷眼旁观。若不是沉星拖他下水,他才懒得掺和这个。
“是她?”
鹅黄色卷毛的青年握紧手中镰刀的杆,眼中杀气爆射,侧身一步展臂狠狠抓住哑巴女仆的衣领,粗暴将人拖到前台,横在镰刀锋利的巨刃之下。
“是你在杯子上下毒?!”
“不是她!”
新娘再次站了起来,拎着层层白纱向前一步,秀脸高昂,毫不示弱地对上淡定的库洛洛和暴怒的芒吉尔,沉脸锁眉,一字一顿道:
“我说过不是她。安娜绝不会背叛!”
“你说的又不一定就是事实。”库洛洛噎了她一句。他觉得有点烦,想着要不要一波解决。
眼角瞥了眼沉星,后者还靠在缀满鲜花的拱门上,脸色青黑双眼紧闭。
“是不是,问问就知道了。”
他看哑女的目光和看向死人无异。转头问下面,“谁来?白夜盟总不会连这点事都问不出来。”
这是让人出来用刑了。
“等等!”
黑樱再一次站出来阻止。
这回,连下面的观众也觉得她有些可疑了。
“夫人,难道真是你下的手?”
之前面对怀疑有些慌张的四长老抓住机会发难,“别说什么势单力薄的蠢话,如果我没记错,黑龙会跟着来投靠盟里的残部可有不少!”
“我也想起来了。那些人当初说着要保护大小姐,一半分散到各处,可还有整整一半留驻总部!再加上新夫人求求情、盟主的通融,婚礼在即、让他们参与白塔守卫也不是不可能!”
“合情合理啊!”
“沉星,你就任他们这么污蔑我?”黑樱深吸一口气,回头对昏迷不醒的沉星痛心道。
转过头来,那张秀丽的脸上露出刚毅之色——她已经知道,她和黑龙会势力在白夜盟的生死存亡,就在这一役了。
“所有人都静静!”
她双手下压,扬声让自己的表达在乱糟糟一片中传出去,“听着,各位!倒在这里的盟主沉星是我的丈夫!我只有比你们更想抓到害他的凶手!”
“谁知道你说真的假的!”底下有人叫。
黑樱咬牙冷笑,“事实真相还不清楚,仅仅凭着一点猜测,你们就要对我的侍女严刑逼供,给我和部下定罪,就因为我们曾是黑龙会的人!芒吉尔、库洛洛、四长老!你们敢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你们刚刚对我的指控,不带有任何先入为主的怀疑吗?”
她目光挨个看过台下的人,面容沉肃中带着显而易见、竭力压抑的凄苦,眼中光芒寒亮、倔强不屈,话语间饱含悲愤、字字清晰!
“出身黑龙会,这就是我们的原罪!一旦白夜盟出了什么事、盟主身边出了什么事,我这个外来者就是第一个被怀疑的!就是你们认定的凶手!”
一滴眼泪再忍不住,从她眼角滚落,一路滑过雪白面颊,淡红抿紧的唇角,令人不觉注目。
“……哪怕现在被下毒生死未卜的,是我要共度一生的丈夫。”
“我会毒害沉星?”这个蒙冤又无助的美丽女人高傲地仰起头,冷笑道,“你们当我傻么?一旦沉星出事,现在千夫所指就是我的下场!”
“除了沉星,还有谁会愿意相信我?保护我?我又怎么会去亲手毒害我在这白夜盟唯一的保护伞!我的丈夫!”
“你们这群轻易就被人煽动当了枪使的莽夫!”她厉声斥道,“是,我没有还手之力,你们尽管把我当罪臣处决好了!那样不仅放过了真的凶手,我还要看你们怎样向沉星交代!”
“我的丈夫,”她痛苦地咬住唇,眼眶通红,“他还没死呢!”
黑樱几乎字字泣血的辩白后,白夜盟众人又陷入迟疑的沉默。
库洛洛觉得有趣地一笑,不容他事不关己地看热闹,黑樱趁势转头,把矛头直接对准了他:
“何况他刚才的推理,呵,如果说那也算推理的话,分明存在很大的漏洞!就算污蔑我也认了,用这样拙劣的理由拉我下水,我绝不容许!”
“你有本事你上啊。”
她没听到宴会厅最外面的角落里,库洛洛的小姑娘嘟着嘴嘀咕她的抱怨。
对于隔岸观火的幻影旅团而言,除了少许几分想看到结局的好奇,剩下也就是等着库洛洛玩个高兴的耐心了。至于究竟谁有罪谁无辜,用信长挠着头嘀咕的话来说,就是“这要搁我,就都杀了算了。”
“如果你说毒|药是安娜在清洗杯子的时候涂上的,那你怎么解释为什么拿到有毒杯子的人是沉星、而不是我?那两只银杯大家都看到了,分明一模一样!”黑樱厉声道。
“而且酒和杯子端上来,拿起后将其中一只递给我的正是沉星本人。在此期间我没有任何动作——如果照你说的,最后经手银杯的人才是凶手,那难道是沉星自己给自己下了毒|药吗?”
黑樱说着,气势节节拔高。“这分明是不通的推理!”
“通不通,试试就知道了。”库洛洛平静地道。
他说着,弯腰从地上捡起先后滚落的两只银杯,倒尽杯中残酒,众目睽睽之下放在了来时的托盘上,旁边立着那瓶剩下一半的宣誓红酒。接着,他走到台下的长桌上拿起一杯酒随手泼掉,只拿着空杯走回来。
一共三个杯子并排而立,玻璃的、银质的、银质的。库洛洛拿起宣誓用的红酒,依次倒入三个杯子,放下酒瓶退开一步。
“酒,夫人的杯子,盟主的杯子。”
他用手依次指过去,“按这个顺序试。谁来?”
从窗外看到太阳已经偏西,他看着下面乌泱泱的蠢货,感觉厌烦起来。沉星还真是会给他找麻烦。
“我来!”
谁也没想到的人站了出来。
黑樱凄苦决然道:“是不是这样就能证明我的清白了?证明我比你们任何人都还急着要找到真凶!哪怕不惜性命!”
台上另外三人,沉星垂头无声,芒吉尔和库洛洛冷眼旁观,没有任何阻止的意思。
黑樱负气挽袖,抄起第一个玻璃酒杯,一口闷下酒水!
“呜呜呜!”被芒吉尔按住的哑巴女仆拼命挣扎起来,试图阻止。
黑樱喝完一杯,苍白的脸上泛起一抹潮红。她冷冷地扫视台下,素手一伸,转眼又拿起第二个银杯。
“等等!”
底下有人喊道。
“大小姐!不能喝!”一个男人越众而出,厉声阻止。
“是原来黑龙会的人!”有认出他的窃窃私语。
黑樱放下酒杯看了他一眼,露出悲愤凄婉之色:“影川,我非喝不可!不如此不能证我清白!我们黑龙会从哥哥手上传到我,只剩下这么几个不肯离开的兄弟,我不能让你们蒙受不白之冤……”
“大小姐!沉星盟主已经中毒,你现在做的和寻死有什么区别!这狗屁方法什么也证明不了,他,”男人指向库洛洛,面上怒火杀意交织,“他这根本是想送你去死!”
黑樱面罩一层寒霜,静默不语。
“就算试毒也不能让夫人亲自来啊!真死了怎么向盟主交代!”这时候终于也有人敢于说道。
“酒是这小子倒的,杯子也是他捡的,谁知道他有没有趁机做什么手脚!”另一人指着库洛洛道,“要我说为保公平,应该让他来试毒!”
就差指名让库洛洛去死了。
“都安静!”芒吉尔大声喝道,“盟主指名下令库洛洛找出凶手!其他人不许混淆视听,不然别怪我不客气了!”
“留着他也行啊。”曾隶属黑龙会的男人冷笑道,挥臂向后一指,“那就让他的人来试毒,这才公平!我看那个小丫头就不错!”
众人纷纷看去,他指的却是莉迪亚。
莉迪亚没想到自己站这么远也能无辜躺枪,站在原地一脸懵逼。她眼底根本没有指着她叫嚣的那人,只目光自然而然向上,朝库洛洛看去。
试毒是不可能的,傻子也懒得理会,她只想问这场闹剧什么时候结束,思索中眉间已露出厌烦之色。
“不用那么麻烦了。”
台上,库洛洛面无表情的脸上第一次透出森寒,劈手夺过黑樱手中银杯。后者手无缚鸡之力,只能惊呼一声,眼睁睁看着他动作飞快,以强硬的态度掰开一旁哑巴女仆的嘴——
将银杯中的酒水生生灌了进去!
“唔嗝、咳、噗!”
鲜红的酒液顺着嘴角流下,哑巴女仆挣扎着翻起白眼,很快挥舞着的四肢抽搐起来。库洛洛向旁边退开。
“噗”地一声,哑巴女仆喷出一大口黑色污血,众人眼看着她摔倒在地,很快一动不动了。
“安娜!”黑樱惊呼出声,脸色煞白。
库洛洛根本没有停顿,紧接着拿起最后一个银杯,转身一把掐住黑樱的脖颈,逼迫她弯下腰来,另一只手稳稳端着银杯,以逼迫的姿势向她嘴边送去!
“住手!”
“芒吉尔拦住他——”
白夜盟众人纷纷惊呼,近处已有人飞身扑了上来,各种暗器兵器纷纷向库洛洛毫无防备的后背砸去!
“呼”一道劲风,站在库洛洛旁边的芒吉尔动了,手上镰刀划出一道圆满绚丽的弧线,带着赫赫杀机,将已经扑到台上的几人拦下!
叮铃郎当一阵响,朝库洛洛扔来的各种武器也被那一刀悉数拦下切成两截,纷纷落在地上。
“谁敢上前!”
一人多高的镰刀斜在身前,寒亮弯刀几乎刺破人的眼睛,芒吉尔冷面挡在库洛洛身前,一副拼死拦截的架势。
刹那之间,库洛洛已经成功把一杯毒酒大半灌进了黑樱的喉咙。
“咳咳!”
被他一把放开,黑樱捂着喉咙不断呛咳,盘发散乱披落额前,狼狈至极。
“夫人!”之前冲上来抢救的几人惊慌叫道。
黑樱又咳了两下,缓缓松开捂住喉咙的双手,抬起头来,脸色苍白中覆盖着一层被酒水呛咳后的殷红,双眼亮如寒星,冷冷地看向库洛洛。
“居然没事!她没事!”
白夜盟的属下看到这一幕,惊喜交加地叫嚷出声。
台下有机敏沉着的已经注意到,反而是黑龙会出身的那几人冷眼目睹着事实,无论是黑樱被库洛洛强迫灌酒,还是呛咳后好端端不曾中毒,表现异常平静。
“这是怎么回事?夫人杯子有毒,盟主的杯子反而没事?!”有人怪叫道,“难道他拿反了!”
“不会,我们都盯着的,不曾弄反。”另外的人冷冷道。
“就是这么回事。”
库洛洛走开两步,嫌脏似的拍拍手掌,将第三个银杯放回托盘上。
“酒里没毒,但两个杯子都被下了毒。至于为什么这个女人没事,当然是因为她事先吃了解药。”
“什么?!”众人哗然。“这么说——”
“下毒的是黑龙会。”库洛洛淡淡道,“我说的对吗?黑樱夫人。”
“不管你们信不信,我对此事一无所知。”
黑樱晃了晃,十指刺破掌心,硬撑着自己站直了身体保持仪态。
她知道,完了、一切都完了,大势去矣——
她忍不住回头看沉星,她新婚当日中毒垂死的丈夫,无论是心机还是对自己的狠手,她输得一败涂地。
“果然是你,夫人。”芒吉尔双眼中神色噬人,冻结成冰的声音里带着哽咽,“枉盟主那么费心操办婚礼,你知道他有多期待今天么……”
黑樱勾起淡粉的唇瓣,一个冰冷嘲讽的笑。
她深深吸了口气,平复胸中的块垒。“我承认这件事里我对属下的失察责任,但我一天还是沉星的夫人,就只有他有资格处置我。”
“至于本次反叛的部下……”心灰意冷地一叹,“就按白夜盟的规矩来处理吧。”
芒吉尔嫌恶地连一眼都不想再看她,转头询问地看向库洛洛。
“我只负责找出凶手。”库洛洛道,“至于怎么处理叛徒,是你们的事。”
“我糊涂了。”芒吉尔点头,转头看向已经被白夜盟众人敌视地围在中间的前黑龙会人马,冷冷地道:“将叛徒拿下!”
库洛洛无事一身轻地走下台阶,想了想提醒:“对了,我只负责找出下毒的人。至于是不是还有白夜盟的人和他们勾结,那是你们要考虑的事。小心了。”
芒吉尔脸色微变。
库洛洛直到走回旅团的小圈子里,才在熟悉的气氛中露出一个轻松的笑。
“恭喜解决了。”莉迪亚盈盈看着他抿嘴道。
“嗯。”库洛洛应了一声,背对会场的脸上露出嫌弃之色,“麻烦。”
“沉星怎么样?会死吗?”芬克斯伸了个懒腰问。
“不会。”库洛洛肯定道。
“果然有猫腻。”飞坦一扬眉毛,沙哑的声音不怀好意,“不会是他自导自演的吧?”
“够狠啊。”信长咋舌。
“顺水推舟吧。”库洛洛信口道。“就算有毒|药专精的医生,也的确够狠。”
“我还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让你去揭露?”派克皱眉问。
“因为在场的人里只有我能把事情推导向他想要的结果。”库洛洛道。“能聪明到看破他的意图,又不掺杂自己的私心……”
“黑樱其实是无辜的吧?”玛奇冷不丁道。
“嗯,大概吧。”库洛洛的语气无辜又冷漠,“我最后没有耐心了,就没把她摘出来。看来也没有事事都如沉星的愿啊。”
“我倒觉得走到这一步,事情的真相根本不重要。这样也算圆满完成任务了对吧,团长。”侠客语气轻快道。
“哈啊,”窝金伸手打了个哈气,“好无聊库洛洛,我们能走了么?”
“事情还没完。”
富兰克林从楼梯口一步步走上来,沉稳对他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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