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落在耳边,阮玥便觉得心里一沉。
她明白,阮承颐这样说,可能只是基于礼貌,但这种说辞,还是让她心里极其膈应。
丁美娟柔弱地笑了下,“那就好。”
抬眸再看向阮玥,便极其不好意思地又道:“其实也不太要紧,都是楚楚这孩子大惊小怪,见我摔了就打电话给你。刚才下来才想起今天医院也休息,我们俩去门口诊所瞧一下就行了,不碍事的。”
“我看看。”
阮承颐说着话,蹲下身去。
他和丁美娟是中学同桌,在校那会儿,异性之间的关系不比现在开放,他一心念书,也从来没什么花花心思。可很巧的是,毕业后,丁美娟嫁到了他们村上,和他们家距离还挺近。
他是独子,常年在外,丁美娟念着同学这层关系,经常过去照看他父母,很得两位老人喜欢。
久而久之的,他对丁美娟,也有几分感激。
差不多也就当成妹妹照拂了。
可对丁美娟而言,却远不止如此。
念书那会儿她就非常心仪这个性子温润、挺拔又俊朗的男同桌,到现在,阮承颐事业有成,家财万贯,浑身上下那股子稳重威严的魅力,对她更是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看着他在自己腿边蹲下,她扶着树干的身子都僵了一下。
九月初,宁城的天气仍然炎热,她的脚伤上加伤,在楼上查看时便拆了绷带,这会儿肿得老高,踩在拖鞋上。
阮承颐的目光落在她脚面上,她极不自在,心情也随之波动,忍不住去想象更多……
她垂眸看着阮承颐,那目光,几乎是忘情的。
那是一个女人,看向渴慕的男人时,独有的目光。
像一根刺,扎进阮玥的眼睛里。
“肿得厉害,最好去医院拍个片。”
蹲下身看了会儿,阮承颐站起身说话的同时,很自然地抬起手腕,扫了眼时间。
家里三辆车,两辆他在用,一辆赵苪知开。今天有些不巧,郑云开的弟弟结婚,将他的那两辆都借去当婚车,这个点儿,肯定是没办法送过来。
略思量了一下,阮承颐再次开口说:“小郑的弟弟结婚,将车子给借了去。这样,我们先去小区门口,拦一辆出租车。华仁医院今天是上班的,我找个骨科大夫,帮你瞧一瞧。”
“这……太给你添麻烦了。”
丁美娟扶着丁楚楚的手勉强站稳,仍是一副犹豫的样子。
阮承颐笑了一下,“打个电话的事。”
说完,垂眸看一眼丁美娟的脚,询问:“扶着能走吗?”
话里的关怀,让丁美娟心头一热。
说不清为什么,她没忍住瞟了阮玥一眼,待看到她抿唇正盯着阮承颐看,心里竟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满足。
阮承颐那个太太,她见过,身量高挑,人很白,细眉长目,待人显得极冷淡,举手投足却有浑然天成的端庄贵气,能将款式简单的白衬衫和黑长裤也穿出飒爽干练的味道。
免不得令人自惭形秽……
阮玥这姑娘,跟她母亲七八分像。
阮承颐在她面前对自己这般关照,让她隐隐地产生一种感觉——
他们俩在赵苪知的眼皮子底下偷/情。
这念头让丁美娟心头一荡,再回话,声音愈发柔和,“可以的,楚楚扶着我就行了。”
阮承颐点点头,从裤袋里掏出手机,边走边打电话。
他在宁城做医疗器械生意多年,跟好些医院都有业务往来,在宁城这医疗网里,熟人多如牛毛。
华仁医院是私立医院,周六也有医生坐诊。
耳听他三言两语找好医生,丁美娟安下心来,丁楚楚也忍不住投过去仰赖的目光。
她亲爸是个赌鬼,活着的时候就知道打牌喝酒,半点本事没有,输了钱还喜欢朝她们母女俩发火动手,出意外去世的时候,她不但不难过,甚至还觉得十分庆幸。
在她眼里,阮伯伯这样的,才是完美的父亲。
如果他是自己的爸爸就好了……
这念头突然涌上,丁楚楚被自己吓了一跳,鬼使神差地去看阮玥,却发现大小姐低头走在他们后面,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阮玥闷得不行。
她不是那种嘴甜会撒娇的女生,从小到大,人际关系虽然不糟糕,却也十足冷淡。
前世,在阮承颐的天平慢慢地从她母亲偏向丁美娟的时候,她心里又怨又恨,主动地疏远了争吵不断的父母,并且以不学无术这种损害自己前途的方式来做沉默的抗争。
蠢是真的蠢……
以至于现在回想,她都看不起自己。
可当她主动地面对这一切的时候,最直观的感觉,是恶心。
丁美娟肖想阮承颐的眼神让她恶心,他爸对丁美娟的关照也让她觉得恶心,她甚至觉得,多看几眼,自己可能会吐出来。
“想什么呢?”
察觉到女儿落在后面,阮承颐也慢了步子,垂眸问。
“爸。”
阮玥唤了他一声,想了想,索性直接开口问,“你为什么对丁阿姨这么好?还因为她和妈妈吵架?”
“我怎么和你妈吵架了?”
阮承颐不赞同地看了她一眼,对上她一双澄净眸子,神色又无奈起来,“是她疑心病太重。”
他抬眸看了眼前面,嗓音落低,“你爷爷奶奶就我这么一个儿子,我不在家的时候,你丁姨经常陪他们聊天解闷,做了什么好吃的也都第一时间给送过去,这份心意,不应该回报?”
阮玥怔忪了一下,抿起唇不说话了。
她妈和爷爷奶奶的关系,的确十分生疏。
这话说起来就长了,反正从她记事起,每一年和爷爷奶奶见面的机会屈指可数,两位老人鲜少来宁城看他们,她母亲工作忙,家里大小事务有温姨帮着操持,也从来不需要公婆。
阮承颐抬手揉了揉她头发,“小孩子家家的,不要整天胡思乱想,再学你妈那些疑心病。我做这些,每年还回咱们县城做一些好事,说到底不过是为了让你爷爷奶奶在老家也有舒心日子过。”
……
她爸那些话,可以相信吗?
一连两天,阮玥都陷在这个问题里,有点出不来。
上课铃已经响了,她一只手拿着笔在纸上画圈圈,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神游九天。
前排的程筱撂下笔,起身往出走的时候看见她这副样子,无奈地停下,敲了敲她桌面,“阮玥。”
阮玥一个激灵,倏地抬眸看去。
程筱笑,“上课铃都响了,一起下去?”
上午好像有一节体育课。
后知后觉地想到,阮玥再抬眸便发现,教室里也就剩下几个不爱运动的女生,叹着气往出走。
她站起来,“哦。”
操场上。
上课铃刚响过,几个上体育课的班各自占了一块儿地方,嘻嘻哈哈地,等着老师点名。
十九班是文科班,女生多,带体育的是陆沉舅舅,五大三粗的男人,看见一帮女孩子就头疼,此刻背着手绕队伍转了两圈,默点了一遍人数,问陆沉:“差五个人,谁还没到?”
陆沉是他钦点的体委,鹤立鸡群地立在最前面,没穿校服,念着上体育,也没穿牛仔裤,黑色慢跑裤,白色运动鞋,上身一条再简单不过的黑色短T,却被骨架撑得极其挺括好看。
说起来他其实未成年,可耐不住身高腿长,气质冷厉,不言不语地往那一站,不羁而散漫,看着没一点学生样,倒像哪个时尚秀场的男模,趋近完美的身材比例,再配上那张脸,不可一世地勾着人。
听见卓海问话,他懒洋洋地一抬眼皮,“不知道啊——”
轻佻的尾音,惹得前排几个女生低声笑,忍不住偷瞄过去,目光在他脸上轻轻一扫,便红了脸。
陆沉那张脸,实在太有攻击性。
凶悍,冷漠,桀骜不驯中,有那么点压不住的嚣张的欲/感,又坏又邪性,却惹眼至极。
卓海气得一噎,却也懒得发火,转身去旁边台阶上拿了花名册,清清嗓子,“那我点一下名。”
一个个答到声落在耳边,陆沉抬眸往教学楼方向看了眼。
阮玥正好出现在他视线里。
她一贯保守矜持,夏天最热的时候一般就穿长裙,今天上体育,白色校服短袖下配的是墨蓝色的校服长裤,因为身段高挑,倒也分外好看,远远地跑过来,长发扬起,纯洁美丽。
陆沉被阳光刺得眯了下眼,垂下头,突然心猿意马。
有点想亲她……
他低头看着自己脚尖,唇勾起,正胡思乱想,听见女孩子气喘吁吁地说:“对不起老师,来晚了。”
卓海目光扫过去,宽容得很,“入队吧。”
阮玥轻舒口气,和程筱一起站到了女生队伍的末尾。
“一二一,一二一……”
理科班的队伍被老师领跑着过来的时候,有人突然吹口哨喊了声“阮大美女”,尔后,便是一群人哈哈哈狂笑不止。
队伍里的蒋勋只匆匆瞥了一眼,俊脸便涨得通红,一脚踹在前面男生屁/股上,“喊你妈呢喊!”
“就是,喊你妈呢!”
“勋哥的玩笑你也敢开,不要命了是吧?”
一片起哄般的助威叫嚣声传至十九班,引得队伍里也是一阵骚动,频频有人回头看向阮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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