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知道裴云是男子不方便问,燕笙真想向他取取经,这如雪似得好皮肤是怎么养的。
她摇头叹气就是不走,裴云面孔凝上寒霜,罕见地动怒道,“还不出去。”
见裴云死死捂住中衣,脸色由白转青,燕笙这才后知后觉自己犯了何等大错。传闻摄政王生性冷清,不近女色,今日被自己看了锁骨,恐怕是天大玷污。
她肩头的罪孽更重了。
“你别生气,我马上出去。”燕笙赶忙说,脚步迈开,迅速退了出去。
到正堂,恰好与急急忙忙跑来的阿若撞上。阿若见她从内室出来立刻呆了,张口哑然,愣了好一会才神色扭曲地问,“你见到主子了?”
“嗯,云妹妹在里间沐浴。”燕笙佯装淡然点点头,阿若却像被雷劈了一般立在原地,心道,吾命休矣。
……
裴云出来时,已将衣裳穿的整齐严密,只露出小半截雪白的脖子。阿若站在门边抖抖索索,见他出来,小心翼翼地瞟了眼他的脸色。裴云目光极凌厉地瞥向他。阿若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悄悄把手往桌边一指。
裴云看过去,不远处,燕笙正趴在桌上把玩什么,她的坐姿并不规矩,长长的杏色襦裙拖在地毯上,边角绣着的五色彩蝶翩然欲飞。
“阿云妹妹,快过来。”许是听到动静,燕笙扭过头欢快地朝他招招手。
她的动作神情,简直与母后唤养在长鸾殿里的趴儿狗时一模一样。
不过她神情自然,看来没发现异样。裴云心中稍松,又不自觉拧起眉。即使万分不情愿,也只能慢慢踱过去。心中提醒自己,谢氏对他有大恩,忍让她的女儿是应当的,如此才压下胸口汹涌蔓延的怒气。
他刚在燕笙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燕笙就把手上拿着的玉盒子放到桌上,轻推至他面前。
“阿云妹妹,我娘昨日回来了,知道我推你落水的事,狠狠训了我一顿,让我跟你好好道歉,还送了人参和一些补品让你调理身子。”燕笙急于挽回方才错误,想去拉裴云的手,伸到一半又怯怯缩了回来,情真意切地道,“阿云妹妹,我之前脾气不好,总是找你麻烦,以后再不会了,你就原谅我吧好不好?”
裴云看她一副惊畏要哭的样子,心中一阵烦躁,嗯了一声,小幅度点了点头。
只要她别总来烦他就好。
“阿云妹妹,你真好。”燕笙略微松了口气,小心翼翼打开玉盒讨好道,“对了,阿云妹妹,我给你带了一件礼物。”
裴云撩起眼皮,目光淡淡扫过燕笙手上拿着的那一根素净清透的白玉簪子,心里长叹一声,果然如此。他就知道这人整日不爱读书,尽专研首饰装扮。
“多谢。”裴云不想落她面子,接过簪子低声道。
“你不喜欢?”燕笙窥他面色,期期艾艾地问。
“喜欢。”裴云深吸一口气,从齿间挤出几丝喜气来。
“那我给你戴上,看好不好看?”燕笙盯着裴云堆云一般的黑发,双手蠢蠢欲动。
她话一出口,立刻恨不得自打嘴巴。忙去看裴云,只是他一贯板着张脸,看不出喜怒。
阿若都听不下去了,同情地看着面色隐隐泛青的主子。孔圣人说过,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他看这小女子养起来,真是难于上青天哩。
裴云咬紧牙跟,按捺住逐客的念头,艰难地点点头。
燕笙骑虎难下,便拿起那白玉簪,轻声对裴云道,“你低低头。”
裴云微微垂首,一头青丝泼墨般散在耳边。燕笙以手代梳,温柔细致地给他绾发,而后以玉簪固定。
“好了。”燕笙话音刚落,裴云几乎立刻抬起头来。
日光透过半开的窗枢洒进来,照在裴云面上,他的肌肤呈现出玉石一般的冷白。虽未妆点,眉眼已是化不开的艳色,五官精致的无可挑剔。他微抬眼,如墨双瞳流转着脉脉微光,发间粲然白玉竟只成了这丽色点缀。
燕笙看呆了。她一直以为,世上男子如陆瑾之已是一等俊秀,不想与裴云相比,竟也差之甚远 。他这般打扮让她猝然想起早已遗忘的某事,不禁心生疑窦。
前世她死后,已经登上摄政王高位的裴云来看她,对着自己尸身流泪,目光深沉,这事实在太过奇怪。难道他欢喜她这不可能。燕笙立刻否定了这个猜测,毕竟谁会喜欢一个整日找麻烦的娇小姐呢。燕笙自己都不喜欢幼时的自己。
那么十之八九是裴云报复完沈家,却没想到自己过的那么苦,念起旧情对她心生愧疚。
这个念头一浮现,燕笙便深深为自己和沈家忧心。她一贯不用心思,刚刚更是提着脑袋随心所欲说话,往后在裴云面前,一定要谨慎再谨慎。
见燕笙一直看着自己这边发呆,裴云本来淡漠如水的脸色渐渐起了波澜。
她是故意戏弄他罢。
在他忍不住动怒前,燕笙及时回神,摸了摸鼻子轻声夸道,“阿云妹妹,这簪子很配你。”
裴云:……
......
沈府西角梧桐苑,此处离主院稍远,树影婆娑,幽静非常。
洒水打扫的婢女正跪地除去枯草,突听内室传来“哐啷”一道瓷器落地声,紧接着便是尖利的大叫。
她哆嗦了下,心道,月姨娘又在发疯了。
“夫君,你说的当真?”柳月娘坐在堂间梅花小凳上,鬓发散乱,目呲欲裂的望着窗边负手而立的高大男子。
她身前摆着一张黄梨木镂花桌,其上放着一张信笺似的薄纸,正随风颤动。
男子转过身,浓眉紧皱,眉心的浅痕蹙成个“川”字——正是一夜无眠的沈兆越。
“月娘,这几年我待你母女二人如何”沈兆越长叹一声,定定地望向柳月娘,语气十分冷淡。
“父亲,您怎么了”柳月娘没说话,一边战战兢兢的沈碧清捏着手,颤声问道。
沈兆越一下朝便来了母亲这,沈碧清满心欢喜,跑来梧桐院一看,却见两人正在争吵。还吵的十分厉害,向来温柔的母亲砸了最喜欢的雪梅瓶。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沈兆越一贯对她温和,沈碧清鼓起胆子劝和。
"碧清,你来的正好。有些事我早该告诉你了。"沈兆越看了她一眼,眼底闪过一丝挣扎,想到谢菀绝情的模样,狠下心肠道,“你不是我的女儿,你是......”
“你胡说!”柳月娘忽然起身,扑到沈兆越身边,死死抓住他的胳膊,状若癫狂。
沈兆越头疼不已,扯开柳月娘的手,柳月娘突然笑起来,拢了拢鬓发,复又抱住沈兆越,依在他胸口,轻声呢喃,“阿耀,你说过最爱我了。月娘错了,月娘不好,我改,你说什么我都改。”
“你别不要我。”她的眼睛红了,沁出的泪打湿了沈兆越的衣襟。
“不会的,不会的。”沈碧清看着陷入癔症的母亲,一个劲摇头,不可置信道,“我明明是阿爹的女儿,怎么会这样?”
若是从前,沈兆越顾念着和兄长的情谊,即使百般不情愿,也会安抚失控的柳月娘和沈碧清。可今天他是铁了心肠要断干净,柳月娘不是他的女人,沈碧清也不是他的女儿。
他这辈子,只有阿菀一个女人,也只言玉芙芙两个孩子。阿菀怎能如此冤枉他,嫌弃他,还要与他合离。
“柳月娘,你看清楚,我不是大哥。”沈兆越推开失常的女人,目光决绝地望着她,沉声道,“我是沈兆越,不是沈兆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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