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烛火映出暖色微光，一派静好氛围，燕笙只觉得透体生寒。
那道短刃抵在她的腰间，让她仿佛回到了前世濒死的那天，冰冷，尖锐，细细麻麻的疼痛爬上心尖。
听见雪枝推门进来的声音，燕笙回过神，扬声道，“雪枝姐姐，先别进来，我正换衣裳呢。”
雪枝应了一声，似乎有些犹疑，停顿片刻，脚步声渐渐往外去了。
“刚才多有冒犯。”陆谨之听见雪枝离开，将抵在燕笙身后的匕首收下，躬身行了一礼。
燕笙只做被吓到了，一声不吭。陆谨之起身，脊背挺直如秀竹，他背着光，看不清面上什么神情，燕笙只能瞧见模糊的面部轮廓，冷峻深刻。
就着模糊的剪影，燕笙脑海里自动自发描画出陆谨之少年时期的模样。俊秀清隽，神情总是淡淡的，笑起来恍如雨后初霁，十分引人注意。
她有一刹那的恍惚，继而只想逃开。同时心中浮现一个疑问，为什么陆谨之会出现在沈家？还闯进了她的房间？她和他真是天生不对付啊！
“请姑娘恕罪，在下并非贼人，而是找沈大人有要事相商，无意闯进闺房。”陆谨之并未发现燕笙的异样，解释了经过，再次朝她躬身致歉。
“沈大人的房间在那边，你快走吧。”燕笙给他指了个反方位，心中冷笑，陆谨之看着一派君子娴雅，实际狠辣无情，着实是个伪君子。但他说要找父亲，想必确实有急事。反正他本事大着呢，何愁找不到父亲房间？
这年十月陆谨之父亲陆明章立功回京，具体为什么事情燕笙并不知晓，她心里默默糊糊有个猜想，或许与陆谨之秘密来沈府有关。
“多谢。”陆谨之虽觉得有些古怪，但身负重任不能耽误，当即跳窗离开了。
燕笙借着月色，见他朝着自己所指方向去了，忍不住扬起唇，心道，混蛋，招惹我，就叫你扑个空。
她关紧窗枢，唤雪枝进来。
……
因为陆谨之突然出现，燕笙不知缘由，满腹忧思下，一夜辗转难眠。翌日清晨她便醒了，睁着眼看窗外渐亮的天色。
昨晚陆谨离开后，追捕的守卫很快也收工了，整宿再没有什么消息传来。燕笙推断，陆谨之与父亲商量事情完毕，已经离去了。
想到这里，她松了口气，挨了许久的困意袭上来，很快睡过去。
再次醒过来已近巳时，雪枝步履匆匆进了内室等在一旁，见燕笙半醒，焦急唤道，“小姐，快起身收拾下，老爷刚从宫里回来，要见小姐。”
”什么？可知为什么事？”闻言，燕笙自朦胧中清醒，微有诧异，父亲很少这么早下朝，如此焦急找她，不知为何？难不成昨晚陆谨回来说了什么？
“奴婢不清楚，不过清小姐也去了。”雪枝也是满头雾水，这事还是香茗递的消息。
燕笙默然，在雪枝服侍下，她很快收拾好，两人一前一后快步往正厅去。
燕笙一进正厅，便察觉到气氛格外凝重。沈兆越坐在上首太师椅上，面沉如水。左下首坐着谢菀，接着便是柳姨娘，沈碧清坐在下首，几人神情难测。听见动静，四人俱抬眼望过来。
“父亲，母亲，姨娘。”燕笙行礼问好，和沈碧清互相客套厚，在下首椅上坐下。
谢菀给燕笙递了个安心的眼色，燕笙心中虽有些疑窦，却也安下心。沈兆越喝了口茶，放下瓷杯，目光自左右一圈扫过，沉声开口。
“芙芙，清儿，今日父亲唤你们过来，是为了太子的事。”他叹了口气，慢慢道，“今日早朝，陛下下旨为太子选妃，凡官职三品以上京官，女十三至十七未定婚嫁者，皆在选内。”
“什么？”话音刚落，谢菀便变了脸色，拍桌而起，怒目望向沈兆越，“芙芙也在选”
见她动怒，沈兆越脸色微青，捏紧茶盏，艰难点了点头。
“老爷。”柳月娘也有些讶异，很快掩饰过去，柔声唤了一句。
“我不同意，沈兆越，芙芙绝不能进皇家，她可是我的命啊，你怎么忍心？”谢菀也是气急了，冲动下不假思索道。
“姐姐，皇上圣旨已下，老爷能有什么法子。”见沈兆越沉着脸一言不发，柳月娘轻声细语回了句，字字切中要害。
沈兆越深深看了柳月娘一眼，再看谢菀时，眼神便有些失望。连月娘都知道的道理，她难道不知，圣旨一下，任何人也无力转圜，何况他只是区区吏部侍郎。
对话陷入僵局，一时间大厅里落针可闻。
沈碧清捏着衣角，心中紧张的同时又生出一丝窃喜，若是能成为太子妃，即使是侧妃，也是无上荣光，到时候，沈燕笙见了她也得规规矩矩行礼拜见。
燕笙看过众人脸色，面上淡然，心中已经掀起滔天巨浪。如今太子是宁贵妃的养子，从前的二皇子，性格乖戾，五年后便被废了。但是前世选妃之事是两年后发生的，当时燕笙已经与陆谨之定亲，并未牵连其中。
这世怎么会提前许多？
燕笙不得其解，见沈兆越被柳月娘哄骗，又不忍见谢菀喂自己担心，起身上前道，“父亲莫恼，母亲只是担心芙芙才一时失言。芙芙知道父亲疼爱芙芙，断然不会害芙芙。芙芙亦不会让父亲为难，太子妃也不是什么坏差使，芙芙便和六妹妹走一遭，没什么好担心的，母亲也莫急了。”
燕笙含笑拉住谢菀的手，不动声色地拍了拍，两人目光相接，谢菀虽则满心疑窦，只得应了女儿的话，不再多说。
“好芙芙，懂事不少，父亲很是欣慰。”沈兆越紧锁的眉头松开，露出一丝淡笑。
果然变了许多。见燕笙此番言行举动，柳月娘心中微惊，她睨了燕笙一眼，眸子闪过一丝冷意。
小贱人，为什么总是和她抢沈碧清气恼不已，她虽一贯看不上沈燕笙，但心中清楚，她相貌美丽，出身更是高过自己，此次选妃可是劲敌。
扭着帕子，沈碧清忽然感觉背后有道冷锋射来，她转过头，正对上燕笙乌黑清亮的眼。察觉到她的注视，燕笙歪头，冲她甜甜一笑。沈碧清只感觉心中一凉，直觉被看穿什么，匆匆转过身。
……
芷兰院内，红梅横斜。
一青衣少女自垂花门穿过，快步跑进内室，将一封密信呈给案前习书的人。
“主子，将军传来消息。”她一开口，便露出了清朗的男声，正是阿若。
裴云展开书信，墨眉越皱越深。
“皇上真是愈发荒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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