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大哥的帮助

    徐中磊拜托完自己的宅基地的事之后，告辞去了自己老大哥徐志平家。

    徐志平是他老大哥，当年徐志平“收编”了村里所有的半大孩子，徐中磊也是小跟班之一。

    徐志平比他大了六七岁，当年徐中磊还是个奶娃娃的时候，徐志平已经在村里招猫逗狗，弄得全村鸡飞狗跳。家长都背后说人徐志平不好，但毛孩子们心里都是满满的羡慕。啊，自由！

    好景不长，徐志平在县高中校霸没当多久，称王称霸了一年半。因为打架斗殴，勒索低年级学生被送回家反省。反省来反省去，他就直接辍学了。

    徐中磊知道这件事，主要还是当年徐志平他爹提着扫帚追着他打了半个村，逼着人去上学。徐志平死活不去，一路鬼哭狼嚎。

    那场景实在比看电视有意思多了，还不浪费电。有事没事的村里人全出来了，搬出木椅子，围观打孩子。

    徐中磊那时候还在上小学，外公一边看打孩子，一边把被打的孩子做反面例子：“你要是像他一样，不好好读书，我就拿个扫把抽死你。”

    徐中磊往记忆中志平哥家的方向走，他窄小的田埂上慢慢走着，一边在心里盘算着要做的事。时间紧，任务重，事情还多，算下来钱就不够了，生活可太难了。

    走过了沿着大水塘的田埂，水泥路就四通八达。一边快走，一边想着去看看徐志平。

    “吃饭了吗？！”

    “回来了啊！什么时候回来的呢！”

    “石头伢子是你啊！”

    一路上，站在各家门口的说闲话小媳妇，坐在躺椅上的老汉，还有门槛上蹲着玩手机的大哥，都在纷纷和徐中磊打招呼，热情得不得了。徐中磊心里怀疑，村里是不是拉了微信群了，怎么消息传得这么快。

    他那颗被资本主义老板嗟磨的心，有暖流淌过，大概这就是故乡的感觉。

    ——无论他几年没有回来，总有人能够问候一句：“吃饭了吗？”，他一路走，一路打着招呼。

    突然眼前一黑，字面意思。

    一个皮肤很黑，中等身材，穿着亮橘色外套，黑色裤子，看着就很精壮的汉子出现他面前。这衣服和皮肤颜色对比，看着就更黑了。

    “石头，你怎么回来了？”准备出门的徐志平显然一眼认出了他：“嘿，你小子，还记得回来看看啊！”

    徐志平脚上还套了一个橡胶套鞋，也是亮亮的红色，一副要下田的样子。

    “志平哥，你可别嘲笑我了，我这是城里混不下去，来投奔老大哥了。”连忙和他握手，一口一个志平哥，叫得很亲热，想当年志平哥也是叱咤风云的人物，现在居然变成了一个普通的乡下汉子，这挑衣服的品味也变化了很多。

    “哈哈，我记得你也是跟在我后面的小屁孩啊，现在混得怎么样？怎么想起来就回来看看了，我记得你考上大学了吧？”徐志平倒是没有否认自己老大哥的地位，只是锤了徐中磊的肩膀一下，又说：“别在路上说话，来我家喝口茶。”

    说完勾着徐中磊往里边走。

    本地建房，一般在自家田的附近找地势较高的地方，这样雨水较多的时候便于排水。房子一般坐北朝南，是阳光充足的好风水。尤其是大水塘附近，零零散散有□□户人家，都是差不多的房屋格局。

    过了大水塘的地界，就到了本村最早的一条大路附近。这里交通方便，能够直接通到镇子上、县城里，所以建房子的人也最多。

    至于徐中磊的家，隔了大马路和大水塘一大片小树林，就不是什么吃香的地界。交通不便，只有一条后山小道和公路相连，要走到大水塘的田埂附近都要绕几个弯子，只有一个好处就是清静。

    徐志平家和徐中磊家差不多，避开了要道，建得比较深入，地势也高。他们俩爬了一个大陡坡，徐中磊累得直喘气，才看见他们家大门。但是一看见那个大门，徐中磊突然气都不会喘了。

    ——就是那种罗马式雕塑立柱蕾丝铁艺勾勒了花边再加上两个纯白色大立柱的典型乡村风加淘宝北欧风的大门。

    对于设计方面的学生，这个大门真的忍不了。

    “我家这大门还是我老婆看上的呢，花了小几千，没什么用，就是她喜欢。”徐志平看见徐中磊的眼神盯上了他家大门，忍不住解释了一下。

    额，审美不同，高兴就好。

    徐志平家的房子是一个两层小楼，下层是褐色瓷砖，上层白色瓷砖，再加一个红色小高顶。面积大概在110平的样子，从房子之后延伸出两道围墙，构建出了一个小空间。水泥硬化的大片地面上，放着一台经典的五菱宏光。

    看户型，是自建房的经典格局，就是典型的农村自建房套图。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设计，说明这房子建造者，至少还是看得懂图纸的。

    “你看我这房子怎么样？”一边掏钥匙开门，徐志平一边问。

    “不错，我看这设计图挺好啊。”

    “嘿，石头你是行家啊！这是我花钱从人家设计师手上买的呢，我老婆挑的！”

    “花了多少钱啊？”

    “五千多吧！”

    徐中磊没话说了，乡下人果然好骗，这种一抓一大把的全地形全气候自建房套图，全套下来淘宝200块钱还能送个硬壳文件夹。但那位“设计师”好歹行内人，卖图这种你情我愿的交易，实在是不能和这个憨厚老大哥说行情，这房子都建好了，还能退咋地？

    徐中磊只能默默闭嘴，换了话题；“嫂子去哪了呀？”

    “我家小姑娘今天开学，送她报道去了，应该要回来了。”徐志平开了门，让徐中磊坐着，自己进了厨房烧开水，一边八卦道：“你就比我小六岁吧，我孩子都有了，你结婚了吗？有女朋友了吗？”

    “没有没有，都没有。”徐中磊回乡做得最大思想的准备就是催婚，尤其是他这种芳龄26，虚岁已经28的，在农村不结婚就是最大的罪过。

    他自己估计，在村里呆半年之后，就会有婶婶、姑姑过来介绍相亲对象了。说就说吧，他辞职回乡就是一大话题，债多了不愁，闲话说多了也就屁事没有了。

    “你是大学生，到时候让我老婆给你介绍一个，就是怕你看不上。”徐志平烧着水呢，就又坐过来和她说话。

    “可别，我自由恋爱，不结婚也没什么。”徐中磊连忙摆手，“找你有事呢，志平哥，你就别嘲笑我了。”也别给我找女朋友了。

    徐中磊说起自己想在村里呆着，不回去了，他家的地也不知道租给谁了，现在一头雾水。

    “我租了你家一亩半的地，就在大水塘边上。”徐志平对自己的地可是如数家珍，“还有半亩嘛，是从山上开出来的，没养几年，土地不肥，又不好管水，村长作添头给我的。

    我也没种粮食，就种了点甘蔗，还有一点红薯。每年750，包了三十年，当年钱不多，只给了5年的钱。后来挣了点钱，就全付了，加起来得有两万多。村长说，这钱已经打到你账上了。怎么，你没有收到？”

    徐志平大概是真的坦荡，一点隐瞒都没有，还说：“你要是种种地练练手呢，我今年就不准备种东西了，给你试试。”

    “钱你也给了，地都承包给你了，我再要回来算什么回事，到时候我要在菜园子里种点东西，就找你要点种子，而且，我还准备自己也盖个房子呢，忙着呢！”

    徐中磊是想问清楚自己的地怎么回事，现在知道了。村长这边贪心不足，竟然拿了他将近两万块钱。但也不能让老大哥直接把土地还回来。

    村长捏着他的宅基地，他准备建的房子那么大面积，超过宅基地不知道多少倍。简直一举报一个准，还不如趁着这事好好建房子。

    “嘿！那感情好啊，你这刚回来两天，就闲不住了。”徐志平一拍大腿，“你要建什么样的，你家宅基地批下来没有？要推了你家老房子吗？”

    “倒是不用推老房子，挨着原来的老房子建就成。”徐中磊叹气一声，“我这房子八字还没一撇呐，你回村这么多年了，我就想问问，有没有认识的靠谱的工程队，要能看懂的图纸的。”

    “这事你倒是问对人了，我这房子不错吧！”徐志平故意顿了顿，企图制造一点悬念，徐中磊非常配合地用疑惑加期待的眼神看过去，徐志平膨胀了，“这房子就是我自己找人建的呀！”

    “你图纸不是找人家设计师吗？”

    “咳咳，你志平哥也当小包工头四五年了。有活就干，没活完蛋，人家要建房，我就按着这一套来，建了这么多，没有一家人不满意的，哈哈哈。

    我爹当年就是这十里八乡有名的泥瓦匠，木工活也有一手。我跟着他干了一段时间，也能搞个工程队来。现在啊，人家雇主都有好多杂七杂八的要求，直接拿图过来让我们帮着建的也有，不会的话就挣不到钱哪！”

    “志平哥，你这业务还挺多！”徐中磊都震惊了，又建房子又承包土地的，都是累死人的事！

    “没办法！都是乡里乡亲的，建房子那就是帮个忙也好！再说我家茵茵现在还小，趁现在干得动，多攒点嫁妆钱！”看得出来，徐志平已经从校霸变成了女儿奴，那一身亮橘色外套，应该也是他家“茵茵”的手笔了。

    “志平哥，咱们肥水不流外人田。我确实要做一个大工程，看看你能不能做？”

    “你说，我去给你煎个茶。”

    “房子不高，就做一层，要求做两倍厚度的墙体。要在房子下面挖一个地下室，所以地基也要很深，还要挖一个沼气池，造一个尖顶的屋顶。”徐中磊喝了一口茶，继续说，“另外呢，我还想盖一个尖顶的一层平房，做成仓库，直接做成连着的八个房间。对了，这两个工程都要做那个东北的火炕，地下室那边做管道供暖，平房用东北火墙的形式就行。”

    徐志平脱下他的桔黄色外套，来来回回走了几圈。一边走还在一边盘算，数着手指头，“石头，这一套不便宜哪，我估计没有这个数下不来。”对着徐中磊比了个数字，露出了怀疑的神情。

    徐中磊则浮现出枯燥无味的微笑，说：“预算是一百万，但是对质量有要求。还希望能够在四个月之内建完，对了这室内的装修你也可以一起包了，预算是十万。”

    徐志平肯定是被这种衣锦还乡的王八之气唬住了，不然他肯定要质疑一下的，装修预算十万不算多，绝对算少。

    看到徐志平没说话，一副被震慑住的样子，徐中磊还有点小得瑟，“而且，房里的管道，连接件，开关，瓷砖这种最好能用几十年的东西，我会自己提供。”

    “石头，你没有羊癫疯吧？”

    徐志平打断了徐中磊关于经费的构想，提出了质疑；“我们这地方冬天又不冷，你要那么厚的墙干嘛？还有八间屋子？我原本以为你要养牛，没想到你还要搞个什么火炕？就算要建房子，搞个我家这样的就够了吧？你不是真的要在这乡下呆下去啊？”

    “我辞职了，就是准备回乡创业的。“

    “你是我们村少少几个大学生，这都在城里呆了几年了，怎么突然就准备回来了，是受了什么委屈吗？”徐志平一阵担忧，都在城里拼了好几年，回乡里干什么呢？

    “志平哥，你不用担心哪，不是我出了事，我就是看着我的同事连续加了三天班，倒在地上，再也没能起来。那之后我仔细想了想我的未来，我们这个行业，也是吃青春饭，做到34、35岁，公司就开始准备让你走人了，我已经这么大了，就算还能再拼几年，怕到时候赚的钱，还付不出医药费！”

    徐中磊苦笑：“何况，你知道，我也是下过田插秧，上过山砍柴的人。在广安的时候就总想回到农村，回到自己出生的地方来，这里才会让我有安全感。”

    徐志平静静听着，感慨一句：“这世道，谁都不容易。”

    徐中磊换了话题，“志平哥，你说，我做了图纸，你看看你能不能做，不能的话，我就只能找县城里的人问问了。”

    “你的钱够吗？”徐志平现在就是一个忧心忡忡的长辈心态。

    “够着呢！”

    “那行，你这活我接了，我估计要个二三十个人。前期挖地基，和泥，砌围墙这些活，就找这么村里人和隔壁村里人。到了后面再上大工，省点钱。还要联系挖机，你那火炕肯定要耐火砖，我先准备着吧。”

    徐志平一副忙中有序，紧紧有条的样子，倒是让徐中磊放心了。

    农村施工，一般都是找包工头联系自己手上的糊墙匠，泥瓦匠和小工。还有各种专业人才，开挖机挖土的、能给房子定点的、手上有特殊材料的，这些人力资源资源都在包工头手上。雇主只能听包工头的建议，这就很容易出现材料以次充好，人员良莠不齐的现象，建设成品审美设计还会完全按照包工头的思路来。

    现在，徐中磊的房子由徐志平接手，至少，徐中磊能够感受到徐志平的善意，真的是可遇不可求，换一个包工头，现在就可以开始数自己能够扣下多少钱了。

    农村都是熟人社会，朋友就是用来赚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