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镜宁对皇宫不熟,跟着侍卫七拐八绕间,终于来到一处僻静的宫殿。上头没有挂匾额,不知道是什么宫。
而在这一路上,除了遇到一些太监宫婢外,没再遇到什么人,到了这所宫殿前,更是没别的人了,只有一列侍卫守着大门,穿着与带她前来的侍卫一样的衣服。
她一直告诉自己,她是靖安侯府的小侯夫人,七皇子不至于对她做什么。但是,七皇子突然传唤她,又将她带来这僻静之所,她再也压不住心里涌动的不安。
此刻,没有匾额的大门如同一张可以吞噬一切的嘴,狞笑着对着她。
她不禁后退了一步。
带她来的侍卫却微挪身形,挡住了她的去路,对她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小侯夫人,请。”
薛镜宁忽然有些后悔自己软弱地跟着他来了,也许在那里固执地僵持一会儿,陆谨沉就及时地赶回来了呢?
话说回来,也不知道他是去了哪里……
侯府的随从能听懂她方才的意思吗?能很快找到他吗?他又能很快找到这里来吗?
她正在沉思,那侍卫有些不耐,又道:“小侯夫人,七皇子殿下正在等候您,请进。”
薛镜宁双腿微微打颤,此时此刻,别说这些侍卫人多势众且腰间都别着刀了,便是只有一个赤手空拳的侍卫,她也走不了。
“好。”她抖着声音,跨入了宫殿。
那侍卫随即跟上,又走到她前头为她引路。
拐过前院,后院是一排排大致相同的厢房,侍卫将她引至某一间房间前才停下,向内道:“殿下,小侯夫人已到。”
里面听得一声玉扳指敲在桌面的声音。
侍卫躬身将门打开,侧身对薛镜宁道:“请进。”
薛镜宁无法,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进去。才刚踏入房门,身后的门便砰地一声关上。
虽是白天,但这屋内并不亮敞,四方的屋子只有一面有窗,还是繁复沉闷的雕栏花窗,便将外头的日光阻隔了一大半,显得屋子暗沉沉冷沁沁的。
薛镜宁走进后没看到七皇子,只好惨白着脸往里走了两步,这似乎一间书房,入门是一排高大的书架,右边则错落有致地摆放着各色花瓶、摆件,左边——
她扭过头来,顿时吓了一跳。
左边摆着一个圆桌,桌边正对着她的那个位置,坐着一个凝视着她的男人。
纵然知道七皇子就在这屋内,可是这么不声不响地如同凝视着猎物一样凝视着她,实在可怕!
更可怕的是,圆桌后面靠墙之处,竟摆放着一张床……
薛镜宁吓得呼吸都急促起来。
书房里摆放着床不算奇事,为了便于读书,很多人家的书房里都会安置一张床,便是陆谨沉的那书房里也有,但是,结合着今日种种,薛镜宁就不能淡定了。
她全身微微颤抖着,行了一个礼:“臣妇见过七皇子殿下。”
她将“臣妇”两个字说得极慢、咬得极紧。
那端坐的七皇子终于开口了,语气却是极为轻佻的:“众人都说靖安侯府的小侯爷新娶之妻貌美如花国色天香,我当只是吹捧之语,今日一见才知不假,娶了如此娇软佳人,陆小侯爷可真有福气啊。”
薛镜宁大震,一时都忘了反应。
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七、七皇子殿下谬赞了,世间貌美的姑娘何其多,臣妇只是中人之姿而已,实在担不上一个‘美’字。”
七皇子勾了勾唇角:“小侯夫人太谦虚了。你若是称不上美,世间便再无美人了。”
说罢,他抬起手,轻叩自己身边的桌沿:“过来,与我共饮两杯,庆贺你新婚之喜。”
薛镜宁这才看到,这七皇子的身前和旁边各摆放着一个盛满了酒的酒杯。
他的意思是,要她坐在离他极近的身侧,饮下一杯不知是否“干净”的酒。
薛镜宁没有动。
此刻,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绝不能过去,更不能喝下那杯酒。
心里不详的预感越来越烈。
这七皇子到底想做什么?
是她想的那样吗?
但是,七皇子这样的身份,若是想要女人,恐怕多得是前赴后继的,却为何找上自己?
她到底是靖安侯府的小侯夫人,这事要是闹大,欺辱臣妻这项罪名,就算他的皇子殿下,恐怕也得去一层皮吧。
薛镜宁理智地分析着他应该不敢动自己,却不敢赌。
她刚刚偷偷打量了一下七皇子,这七皇子虽然长得平平无奇,但是一眼就能看出来还挺年轻,应该跟陆谨沉差不多大。
年轻气盛的尊贵皇子,的确是很容易仗着身份为所欲为的。
她深吸了一口气,几乎要哭出来:“臣妇小小新婚,不足七皇子殿下挂心。今日是皇上御赐的中秋节晚宴,臣妇要回去赴宴了,免得去迟了,叫皇上问询起来。”
“时辰尚早,小侯夫人不必担忧。”七皇子好像一点也不怕她的威胁,“小侯夫人这点面子也不给吗?”
“臣妇不敢!”薛镜宁深深地低着头,心里开始绝望地想,如果七皇子要硬来,她能逃出去吗?
还没等她想个明白,七皇子已经朝她走了过来。
薛镜宁大惊,下意识地便转身奔去门边。
那门却是被紧锁起来的,她根本拉不开,此时七皇子已欺身过来:“小侯夫人逃什么?”
薛镜宁脸上已无一丝血色,眼里盈满了泪,也顾不得什么体面了,战战兢兢咬着压根道:“七皇子殿下,我是靖安侯府小侯爷之妻!你若欺.辱我,小侯爷不可能不追究!”
七皇子却是阴测测地笑了:“别担心,纵然我想欺.辱你,却也不敢欺辱你。”
话是这么说,手却陡然扣上她的腰。
“放开我!”薛镜宁如被毒蛇攀附上,忍不住厉声大叫。
叫声刚落,门突然被打开,薛镜宁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人抓着手臂,拉到了身后。
她惊魂未定,只能看到挡在自己身前的白衣背影。
白衣男子肃然道:“老七,你这是在做什么?”
七皇子眯起了眼,皮笑肉不笑:“是二哥啊。开宴尚早,我请小侯夫人喝上几杯,怎么,你也想来?”
白衣男子淡淡道:“快开宴了,去宴席上喝不是更畅快?”
从开门见到二皇子那刻起,七皇子就知道这事成不了了,冷声道:“二哥果真是我们兄弟几个中的大善人,最喜多管闲事。”
说着,便大摇大摆地负手离开。
见七皇子离开,薛镜宁顿时松了一口气,再坏也坏不过刚才的情况了,何况这个白衣男子似乎是来救她的。
心里那股气一松,腿就不争气地软了下来,薛镜宁身形一摇,眼看就要摔倒。
白衣男子转身扶住了她,将她扶起后立刻便松了手,温声问道:“你没事吧?”
薛镜宁抬眼望去,他一袭白衣面如冠玉,而且气质温雅,眉眼里俱是善意的关切。
薛镜宁鼻子一酸:“我没事……谢谢你。”
她想起七皇子刚刚唤他“二哥”,连忙行了一礼:“臣妇见过二皇子殿下。”
“不用多礼。”白衣男子道,“我名唤左悠年,把你带来的那人是七皇子,名唤左真凡。你是靖安侯府的小侯夫人?”
“是的。”薛镜宁知道刚刚的事瞒不过他去,蓦地抬眼直盯着他,“方才……我、我没有被他欺.辱!”
这件事绝不能传出去,若是传出去了,她一定会清白尽毁!
“我知道。”左悠年明白她心中所想,“你放心好了,我以性命担保,绝不会将此事泄露给其他人。”
薛镜宁忍着满眶泪水:“……谢谢。”
“这里不宜久留,我先带你出去。”左悠年道。
薛镜宁点点头,跟在他后面顺利地走出了这所无名宫殿。
出来之后,她以为左悠年要带她回御花园,谁知道走了一阵,却是拐入了一处偏僻的角落。
这里三面都是围墙,墙角有一棵大树,四周没有一个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左悠年方才救了她的缘故,还是单纯因为他看着面善,从目光中就透着温柔,所以面对七皇子时充满警觉的薛镜宁,此时却并不担心左悠年会害自己。
她只是奇怪地问:“二皇子殿下您……带我来这里是为何?”
“御花园人多眼杂,你此刻心里充满委屈与后怕,回到你夫君面前可还忍得住?万一在宴会上哭起来,该如何收场?”左悠年说着便转身背对着她,“想哭就在这里哭个够吧,哭完了我再带你出去。此处无人,你可以放心地哭。”
薛镜宁怔住了。
她没想到素不相识的左悠年竟这样体谅她,而他也丝毫没说错,她此刻充满委屈、后怕、惊恐、愤怒……这一路上只是在死死强忍而已。
此时,被左悠年这么温柔地一说,她再也强撑不住,捂着脸失声痛哭:“谢谢你,真的谢谢你,你是我的恩人……
“你不用背对着我的,最狼狈的样子你已经见过了,我也不怕再让你见到我此刻痛哭的样子……
“我刚刚真的很怕……
“如果不是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擦擦眼泪吧。”左悠年回转过身子,给她递去一块素白的手帕,“最该出现的应该是你的夫君——他哪去了?”
薛镜宁吸着鼻子哽咽道:“我不知道,他没跟我说……”
左悠年眼里闪过一丝不满,叹道:“事情因他而起,受苦的却是你。”
薛镜宁一讶:“因他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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