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香,快进来,你不怕大傻又像上次掐你脖子吗!要不是大哥和小弟刚好回家制止大傻,你可要狠狠遭罪了。”美玉和表姐秀凤、秀娟着急地从门缝向外瞥见菊香端着饭走向大傻,幸好这次她学乖了,离大傻几步远就放下了碗,呼唤他之后就跑了回来,大家不由缓缓放下一口气。
菊香一进门,美玉就往菊香轻拍:“就你好心,你不知道大傻不只是傻吗,他疯起来可是能打死人的,你就没想过爸爸和兰姨吗!”秀玉秀娟也在旁边附和,这个舅舅家的表妹胆子可真大。
“我的好姐姐,我这次不是注意了嘛,你就原谅我吧,”说着拉起美玉的手摇晃求情:“你可千万不要告诉爸爸嬢嬢。”尤其是爸爸,毕竟凭借嬢嬢偷偷交给她和二哥的武功自保绰绰有余,嬢嬢心里清楚得很。
美玉看着这个灵秀逼人,妍姿俏丽的妹妹摇摇头,妹妹心地善良却又活泼大胆,做好事容易不顾及后果,兰姨性子温和不怎么说她,可爸爸却因此担忧气急了好几次,罢了,有她和哥哥弟弟看着,总不会出什么大事的。
阿福听着楼下女孩们的嬉闹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白玉面容一如既往,气质却更显风韵成熟,一晃这么多年就过去了。这十几年照顾婆母,养育儿女,陪伴丈夫,时间充实到她根本没空回忆以前,前两世除了深刻本能的,大多都被她渐渐淡忘了,以前那么漫长的几百年仿佛一瞬竟抵不过这短短的十几年。
在前世几百年她形貌气质都如少女一般,今世虽然变化小,却看得出年纪。果然,人有了牵挂,便容易被时间绊住,不过,她很幸福,并乐在其中。
美玉拉着菊香,身后跟着秀凤秀娟,先后进了房。
“兰姨,今天菊香……”
“姐……”菊香从身后扯了扯美玉的衣服,用眼神求饶。
“好了,今天你们都来迟了,快准备准备吧!”她没管几个小女孩的眉眼官司,便拿出刺绣工具。
黄元思想传统,她多次劝说,又拉出黄老夫人和大姑姐,才让他同意让女孩们上洋学。但要求是她们必须学会传统娘惹菜和珠绣,刚好这些她也精通,便兼职她们的娘惹老师。都是聪明伶俐又努力的孩子,学东西极快,等她们渐大,她便开始额外教导药膳美食,刺绣书画。也许见成效显著,大姑姐的女儿秀凤秀娟也因此常放假从新加坡过来学习。
几个女孩完成任务后便边做边聊,突然听到门口动静,美玉秀凤她们见黄元进来,纷纷一愣,等相互问候之后便匆匆出去,走之前菊香特意朝嬢嬢天兰暧昧地做了个鬼脸,见爸爸黄元一个冷眼过来,连忙嬉笑着跑出去。
阿福笑着拉过黄元:“年纪也不小了,同孩子见识什么。”
“你也不看她疯起来哪有点女孩的样子!”
“还不是你惯的”阿福心中腹诽,与前世相比,菊香身体健康,父母宠爱,又有兄长姐妹爱护长大,性子自然活泼,但她了解自己的孩子,菊香骨子里仍是那个善良坚韧有分寸的孩子,只是在家人面前格外放开罢了。
黄元见她没搭话,也知道她向来不怎么拘束孩子,说是说,他也私心觉得自己几个孩子跟大多数巴巴家庭的相比已是人中龙凤,抱怨后便撩开不谈。见阿福不自觉的为自己打理,心中慰藉欣喜:多年来的相处他终于明白他跟她错误的开始始终是她心里一根刺,幸好,他们之间也因此有了羁绊,让他有机会好好弥补,十几年了,终于将她一颗心暖成了自己的。瞧着她一如往昔更具魅力的脸,凑到她耳旁私语:“几个孩子都大了,都爱自己做主了,我们再生个听话的吧!”
阿福一听也不脸红,老夫老妻了什么没做过说过,哂笑道:“都五十的人了,生了是喊你爸爸还是喊你阿公?”大战快来了,她怎么敢生,孩子生了安全、教育都是问题。
一听这揶揄话,黄元不干了:“我哪里像爷爷了,我这样出去说我三十的大有人在,每晚你亲自体验过我的体力的。”
阿福脸红地啐了他一口,这个老不休,还跟年轻人比。要不是她常炖药膳,又兼之他热爱某项“运动”,他准跟上辈子一样油腻老男人。
此时大厅正热闹,金成和玉成两兄弟正畅聊马球,菊香在陪黄老太太聊天,美玉刚上桌就见爸爸兰姨笑意浓浓地携手而来,眼睛不由瞥向一旁神色冷淡木然的嬢嬢桂花,心中深叹一口气。爸爸对嬢嬢敬重,家中全由她管,但也仅止于此了。从她有意识以来,爸爸便同兰姨一起,彼此情谊肉眼可见。她曾是纳闷的,嬢嬢私下抱怨的时候,她也因此短暂怨恨过,为什么自己的嬢嬢是大夫人却不受宠。可是她也是幸福的,爸爸阿嬷对他们四兄妹一样疼爱,兰姨那里也许有差,但心意也是真的,弟弟妹妹有的,她和哥哥也有,她常年同妹妹黏在一起,自然知道并无不同,这也是为什么嬢嬢不喜兰姨却不阻止她同她学习来往。越长大她越知道兰姨那样一个美丽善良的女人是值得被爱的,可自己的嬢嬢又算什么呢?长辈的爱恨纠葛她还体会不深,只心里隐隐发誓,以后一定要找个爱自己的人相伴一生。
没过几日,陈家得了曾孙,阿福等黄元一行人回来后才听说陈家因为家里又开了锡矿,故为曾孙取名陈锡,阿福心中好笑,觉得陈家人原来不只看着和善,性子还颇为有趣。
许是见陈家繁荣,黄元最近在外交际颇多,似乎也想把黄家扩大。可阿福知他在商业上并无天赋,只堪堪守成,还未待她劝诫,黄元便大摆长桌宴请了世交陈家和马六甲最近的风云人物,查理张。
陈老夫人或是许久未见黄老夫人,这次也在长孙陈功、次孙陈盛陪伴下来了马六甲。陈老夫人刚登门便同前脚进门的查理张撞上,陈老夫人传统,见不得有人数典忘祖,认贼作父,查理张也不退让,两人剑拔弩张,黄元勉力维持,在黄老夫人和几个孩子插科打诨缓解气氛下,一场长桌宴总算结束。
阿福对黄元又气又担心,丝毫没注意到陈盛呆看自己女儿菊香的模样。
回房后,她忍不住对黄元道:“查理张连祖宗排位都能舍弃的人,你跟他交往不是与虎谋皮吗!”
黄元气垒:“我只是想多条路而已,世道乱,最近生意也越来越难做了……”说着不禁烦躁地抓耳挠腮。
见他这焦灼的样子,阿福也心疼他一个人担着一大家子的压力。坐在他身旁,边安抚他的背边说:“别急,不说查理张这种汉奸肯定没好结果,就是他的人品看着也不值得相交。倒是陈家温和厚道,当家人能力也强,你可以多交往交往。”
知道天兰看人一向很准,黄元点了点头,突然将她抱住,过了好一会才道:“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本事。”
阿福噗呲一声笑出来,看着他说完略带尴尬的模样,将他头扳正,正对他窘然的双眼:“记住,你是这个世界上我最爱的男人!”除了我儿子以外。
见他终于喜笑颜开,阿福松口气,不由喟叹:老男人真是越来越难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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