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芳芳跟着基地的人离开了, 苏萍没走, 留在村里种地。
有村民问苏萍:“你和大山怎么不去?”
苏萍笑笑说:“村里住惯了”。
这话大伙儿不信, 才回村一两年, 村里的人都还没认全乎就住惯了?
别不是母女俩有啥矛盾?
大伙儿好奇,又不敢深究, 怕土地菩萨在天有灵,看见他们追根究底生气。
地里的玉米苗一天比一天高。
第七天的时候终于可以采摘。
村里的孩子早早穿上长衣长袖,大人们也是全副武装。
卫延戴上手套背着狗崽跟着男人去了果园。
小憨自从到了他们家就再没出过门,陡然出门放风非常兴奋,一落地就跑进玉米丛不见踪影。
卫延喊了两声, 没把它喊回来, 横了狗男人一眼:“都是你惯的。”
温如昫:“……”
“等会儿回家你负责给它洗澡。”
“行。”
他们玉米种得少, 掰得也快,掰回家的玉米棒子挂在屋檐下的竹竿上, 等着晾干搓下来磨成玉米面。
小憨在果园野了半天, 滚得一身全是泥,被温如昫洗干净, 打了屁屁, 放在背篓里关禁闭。
卫延到储藏室瞅了瞅,缸子里装满了玉米粒,是之前做实验弄出来的,加上今天掰回来这些不知道多久才能吃完:“昫哥,我不想吃玉米了。”
“那想吃什么?”
“吃米粉。”
“没问题。”
温如昫当即催了一批稻子,又到八叔家借了小石磨回来磨米。
磨出来的米浆掺水稀释, 倒入抹过油的不锈钢盘子上锅蒸,蒸熟切条拌上调料。
卫延爱吃辣,他那碗辣椒油放得多,辣得嘴唇艳红:“昫哥。”
温如昫也喜欢爽口的米粉,吃得头也不抬:“嗯。”
“你真好。”
一碗米粉就叫好了,老婆要求未免太低。
“要是你以前到我学校后门卖水果就好了,我也能早点认识你。”
温如昫笑容压都压不住:“延延,你就这么恨嫁?”
卫延眉毛一挑:“有本事再说一遍。”
“好好好,是我恨嫁,是我恨嫁。”
“给我滚去床上,看我怎么收拾你。”
被关在背篓里的小憨可怜的呜呜了两声:爸爸,我还没吃晚饭!
两个爸爸都顾不上他了,圆滚滚的小屁股‘收拾’得温如昫脑子里一片空白。
卫延进退两难,狠话都放了,拉不下脸求饶,只得咬牙硬骑。
基地的玉米也成熟了。
孤儿院分到一袋还没晒干的玉米粒。
门卫从综合办领了玉米粒回来,眉飞色舞冲进厨房:“潘阿姨,快煮。”
潘阿姨赶忙生火。
最近院里分到的粮食越来越少,原本一天两餐改成了一天一餐。
本就瘦的小娃娃们更瘦了,一个个脖子细得跟磨心似的。没活儿干的时候全都躺在床上节省体力。
安安饿得肚子疼,蜷缩在哥哥怀里:“哥,我好想爸爸妈妈,我好饿。”
平平轻轻拍着弟弟后背:“乖,睡着就不饿了。”
“我就是睡着了饿醒的。”
“闭上眼睛,再睡一觉就不饿了。”
“哥,我闻到了玉米的香味儿。”
“你在做梦吧。”
旁边的小孩子搭腔:“我也闻到了。”
“好像真的是玉米,今天潘阿姨要给我们煮玉米吃吗?”
“想得美,肯定是实验室那边飘过来的香味儿,咱们又没干活儿,有玉米芯吃就不错了。”
一个秀气的小男孩说:“玉米芯粉拉嗓子,我吃不下。”
旁边的高个男孩说:“我吃得下,我可以吃两碗。”
安安不甘落后:“我能吃三碗。”
“想得美,哪儿有那么多给你吃。”
屋里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有个小孩说:“以前过年我妈妈老买玉米糖,就是那种十五块钱一斤的,我觉得不好吃,每年都要放过期。”
又有个小孩说:“我奶奶爱给我买小区门口摊子上的玉米饼,两块钱很大一个,我都吃不完。”
“我爷爷爱买超市的玉米窝窝头,我那时候也不喜欢吃。”
说着说着就有小孩儿默不作声的哭了。
不知是哭现在吃不饱饭,还是在哭曾经死去的亲人。
玉米的香气愈发浓郁。
为了看起来多一些,潘阿姨把玉米粒磨成了浆再下锅煮,煮熟加上盐:“孩子们,开饭了”。
小孩子们抹了抹眼泪,拿上床头的饭盆,穿上鞋子去厨房。
跑在最前面的小女孩发出惊呼:“潘阿姨,我们今天真的吃玉米糊糊吗?”
“是啊。”
“掺玉米芯了吗?”
“没掺。”
“那秸秆呢?”
“也没掺。”
小孩们齐齐惊叹:“哇,今天是什么好日子?”
基地外。
一对脏得看不清面目的夫妻相互搀扶着走到门前。
守卫举起木仓:“我们已经停止接收外来人口。限你们三分钟之内离开。”
夫妻俩跪下磕头:“求求你们,给口饭吃吧。”
“没有饭,只有木仓子。”
夫妻俩还是没走。
他们是隔壁镇基地过来的,带出来的粮食已经吃光,没有粮,走不走都是死路一条。
男人咬得嘴唇血迹斑斑,拉过女人,胡乱在她脸上抹着:“求你们买下我老婆吧,我老婆很漂亮,真的,你们看,她以前是大学校花。”
女人配合的用衣服擦脸:“求你们,买下我吧,我不想死。”
漂亮是真漂亮,可自己都吃不饱,哪儿有余粮买?
食堂工作人员推着餐车来了:“吵吵什么呢?”
守卫连忙赔笑:“哥,有个美女在卖身。”
“卖个屁,老大最烦这些,赶他们走。”
“好,马上赶。”
“听见没有,还不快走,再不走不客气了。”
女人扑过来抱住食堂工作人的腿:“求求你,买下我吧。”
食堂工作人员涨红了脸:“妹子,你别害我,我有老婆。”
“只要给我口饭吃就行,我保证不会破坏你的家庭。”
“胡说八道些什么,我都能当你爹了。”
“我不介意,哥,我都两天没吃东西了,我要饿死了。”
“你不介意,我介意,你别坏我清誉。行了,行了,别哭了,食堂还缺个洗碗的。”
女人抹抹泪:“我跟着你,我老公去洗碗,行不行?”
“放你娘的狗臭屁,离我远点,别碰我。你老公去洗碗,你自己找事干,别缠着我,再缠着我,你俩就滚蛋。”
女人怯懦的点头,男人站起身,搀着她跟着食堂工作人员走。
喝到热腾腾的玉米糊糊的时候两人都流下泪。
因为长相优越,在隔壁基地的时候夫妻俩都经常被人纠缠。
男人先卖了身,卖了一段时间受伤之后又换成女人。
女人出生于偏僻的小镇,思想很传统,结婚之前连片儿都没看过,要她去卖,无异于要她的命。
可别无他法,她舍不得老公饿死。
食堂工作人员写了两张欠条让他们签字:“这两碗玉米糊糊你们发了工资得还我。”
“嗯,还,一定还。”夫妻俩毫不犹豫的签字按手印。
食堂工作人员接过纸条,吹了吹,揣进裤兜里:“你们今天运气好,要是昨前天,我肯定不会带你们进来。”
“为什么?”
“土地菩萨保佑,今天丰收,你们现在吃的,都是土地菩萨的恩赐。”
村里举行了土地祭。
连接温姥姥坟包和土地庙的玉米全被晒干碾成粉,做成窝窝头。
淡黄色的窝窝头在竹筐里堆成小山,被村民们抬到土地庙上供,供上半天大伙儿再分食。
天气太热,摆了半天的窝窝头有些发干发硬,有些摆在底下被捂住了的甚至有些微微发酸。卫延吃不下,村里的小孩儿们却吃得很高兴,先吃完自己那个,再去撒娇卖乖要大人的。
大人们象征性的咬一口就递给自家孩子。
苟红梅也把自己分到的窝窝头递给蒜头:“乖,拿着,去找小毛驴玩吧。”
蒜头没接,看了看和小禾苗追逐打闹的小毛驴就低头往家里走。
苟红梅跟着他:“你真不吃,我吃了哦?”
“随便你。”
“随便我的话,我想给你吃。”
“我不要。”
“你这孩子。”
“姐姐,你儿子不吃给我吃”,一辆卡车不知何时摆在了路中央,车副驾驶位有个年轻男人探出头:“我拿猪肉和你换。”
苟红梅迅速把儿子护到身后:“我就一个窝窝头,没法儿和你换。”
“姐姐,你别紧张,我是正经生意人。”
苟红梅一个字都不信,这男人一头半黄半黑的长发,看起来就不像正经人。
“真的,我有猪肉”,黄毛跳下车,用棍子敲了敲后车厢,车厢里顿时响起猪叫:“你听,现在信了吧。”
“我真的换不起,求你放过我们吧。”
“嘿,大姐,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都说了是正经生意人,你哭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你怎么着了。”
“黄毛,你别逗这大姐了,人家带着小孩不经吓”,后车厢里跳下来五六个笑嘻嘻的年轻男人:“大姐,你走吧,见着你们村的人,告诉他们我们在这里卖猪肉,三斤粮换一斤肉,两斤粮换一斤肉骨头。”
苟红梅听到走字拉着儿子撒腿就跑,跑了一截路,看那些年轻人没来追,让儿子藏在石头后面,自己折回去:“你们真是卖猪肉的?”
黄毛靠着车厢打哈欠:“是啊,姐,骗你有啥好处吗?”
“那我要一斤肉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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