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20

    晚上闹得太晚,卫延没能爬起来吃早饭,等到快到中午肚子饿得不行了,才撑着酸软的腰去厨房。

    揭开锅盖,锅里放着烙得两面金黄的芝麻饼和清粥。

    都已经凉了,但他也懒得烧火加热,将就着吃吧。

    凉掉的芝麻饼吃起来不再酥脆,反而有些绵软,但煎过的芝麻还是挺香的。

    慢悠悠的吃完,再慢悠悠的去洗碗。

    冰凉的井水洗去了他的瞌睡。

    感觉好像少了点什么?

    卫延没想起来。

    他甩甩手上的水去储藏室翻了罐黄桃罐头出来,正准备吃,猛然想起平平。

    那小孩儿怎么还没来?

    不应该啊。

    这么小的毛孩子,眼下应该再也找不着更好的工作。

    别不是遇到什么不好的事儿了?

    卫延蹙眉,将罐头放回橱柜,打开院门,正准备出去找人问问,一个蹲坐着的小身子就往后仰倒过来。

    平平摔得龇牙咧嘴,等太久等得他都睡着了,他来了快三个小时,可屋里一直没动静,怕吵到卫延睡觉,一直没敢喊。

    卫延赶紧把他拎起来:“疼不疼,什么时候来的?”

    一晚没见,看见卫延他又有点害怕:“不疼,只来了一小会儿”。

    一小会儿怎么会睡得口水都流了满下巴,卫延也不戳穿他:“下次到了就喊,别傻在外面等。”

    平平嗯了一声,卫延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进去,这小孩话少得很,摸不准在想些什么。

    环顾四周,家里好像没什么活儿,卫延仔细思索了一下,干脆让小孩儿去溪边放鸭子。

    得到鸭倌这活儿平平非常高兴,自觉被委以重任,这年头鸭子多重要啊,比他金贵多了。

    怀揣着一包压缩饼干,挂着一个掉漆的水壶,平平心情愉快的驱赶着四只鸭子往溪边前进。

    鸭子走路摇摇摆摆,平平也跟着摇摇摆摆,他嘴里轻哼着老师教过的儿歌,感觉到片刻的轻松和快活:“我们这里养了一群小鸭子,我天天早晨赶着它们到池塘里……嘎嘎嘎地叫,再见吧小鸭子我要上学了……”

    打发走小孩儿,这下他该干嘛呢?

    卫延闲得发慌。

    既不读书,也不上班,地里的活儿也轮不到他做,才吃过早饭,现在做午饭好像有点早。

    要不去野炊?

    正好放放风,也看看外面情况。

    说干就干,卫延烧火调面粉,烙了几张薄薄的葱花饼,用牛皮纸裹了装进背包,再拿两罐午餐肉罐头,就去果园找狗男人。

    温如昫正在给剩下的几颗果树修枝,种了那么多年,猛然不种水果卖,还有点不习惯。

    见老婆来找他,忙丢下手里的活儿:“延延,怎么来了,腿酸不酸?”

    有脸说,卫延白他一眼:“咱们出去野炊吧?”

    “行”温如昫立马去洗手,地里的活儿是永远干不完的,今天拔了的杂草过两天又会长出来,才捉完这一波儿虫子过几天又会孵出新的来,还是陪老婆重要。

    而且就算这么精心伺候着,苞米和稻谷的长势也不太好,天气不正常,稻谷不爱灌浆,玉米棒子也空瘪瘪的,花生就更别提了。

    只有等收割的时候用灵液催几波稻谷和玉米出来,混着一起运回去,家里来年才不会断粮。

    这样也算给催出来的粮食找了个光明正大的来路,别人万一注意到也只会觉得他擅长种地,而不会猜其他。

    毕竟嘛,他以前种水果就比别人种得好,现在改种地了,种得好也是顺理成章。

    卫延可不知道他男人还有这点心眼,往人背后一攀,腿一缩就挂上去:“背我。”

    这点重量对温如昫来说微不足道,把人往上颠了颠,大手捏捏小面团。

    卫延被捏得脸一红:“你烦不烦。”

    温如昫嘿嘿一笑:“延延,想不想试试滚玉米地?”

    卫延:“……”

    鉴于老婆身体实在跟不上,温如昫只得收起滚玉米地的心思。

    当然,就算跟得上卫延也不会答应,不说玉米了,玉米杆晒干磨碎加点米面之类的也能做饼子。

    能吃的东西,糟蹋了要挨天谴。

    两人沿着村里的土路往外走,路旁已经有村民在收红薯,今年红薯长得也不好,细细小小,赶不上往年一半大。

    收成不好,村民看着在地里帮忙的灾民小孩儿也就不顺眼起来,时不时骂上几句,但到底没提把人赶走的话。

    小孩儿们沉默的听着,没一个像以前那样稍有不如意就撒泼打滚,那种恣意妄为,被家长追着喂饭的日子久远得好像是上辈子。

    再往外走,出了村,情况更差,灾民们把原本宽阔的道路挖了,只留下一条羊肠小道,挖出来的地杂七杂八种些油菜、菠菜、土豆……

    蔬菜不抗饿,土豆要长大至少还得两三个月,眼下这段时间只能硬挨。

    也有不老实种地,专打歪主意的。

    走到僻静处,一群十几岁的男孩子就把路堵了:“包里的东西交出来。”

    这些男孩看起来很稚嫩,一年前或许还在上高中。

    温如昫不想和他们起冲突:“让开。”

    “呦呵,胆子还挺大,你叫谁让开?”

    一个扎着小辫的男孩走到最前面,看看卫延的脸,吹了声口哨:“兄弟,艳福不浅啊,我们也不为难你,背包留下,人立马就可以走。”

    “我要是不呢?”温如昫并不怕他们,这些男孩自以为人多势众,实际上个个都是瘦豆芽,不够他一拳头捶的。

    卫延有些害怕,他后悔了,就不该突发奇想出门野炊,安逸太久,都忘了村外日子有多难:“要不……要不给他们吧?”

    “延延,你别怕,他们我还对付得了。”

    小辫子噗呲一声笑出来:“哈哈哈,哥们,你想在对象面前逞英雄的心情我们理解,但是,人要有自知之明,要看得清形势。如果你还不识相,我们不介意给你点颜色看看。”

    “这话还给你们,我最后说一次,让开。”

    小辫子的笑脸冷了,从兜里抽出一把水果刀,他后面的男孩也跟着拿出钢管、镰刀之类的武器。

    温如昫把卫延放到地上,卫延拽住他衣角:“你别犯傻,给他们吧。”

    温如昫安抚的拍怕老婆手背,走上前,他赤手空拳,但他的拳头够硬。

    怕老婆被吓到,他决定速战速决,出手毫不留情,每一拳都往脑袋上砸,这些男孩子一个接一个软倒在地上,不一会儿就只剩小辫子一个人还站着。

    小辫子也识时务,刀一丢,跪地求饶:“大哥,大哥,我有眼不识泰山,你放过我吧,我爸妈死了,妹妹才五岁。”

    妹妹才五岁,他要养家所以出来抢劫。

    那被抢的人怎么办,谁不是有一家子要养?

    说是留下东西就放他们走,眼珠子黏他老婆身上都转不动了,他又不傻,哪儿看不出里面的心思:“之前抢的东西交出来。”

    小辫子动作一滞,不愿去,温如昫举起拳头,他看看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朋友,不甘不愿的从灌木丛里拖出来两个鼓囊囊的背包。

    本来温如昫只是随口一说,结果还真是惯犯,他单手拎起一个背包打开看,都是些营养不良的青菜、焉嗒嗒的红薯藤以及没长好的玉米棒子,没一样好东西。

    再看看另一个背包,也是这些玩意,温如昫有些看不上眼,但聊胜于无,带回去喂鸭子也不便宜这些人。

    遇上这种事儿,野炊也吹了,两人原路返回。

    卫延简直惊呆了,虽然他知道狗男人身体不错,但没想到不错到这种地步,捏捏手,捏捏肩:“昫哥,你真厉害。”

    温如昫黑脸微红:“这算什么厉害。”

    卫延激动得不行,他上辈子被人抢过好几次,每一次都只有忍气吞声,还自我安慰:幸好遇到的是直男,幸好他不是女孩,年轻女孩往往既要被劫财又要被劫色。

    被劫色就够倒霉了,万一还被搞大肚子才是真的难,又没有打胎药,又没医院,生孩子就是过鬼门关。

    他见过好多女孩自己动刀给自己毁容的。

    看着绝望,又无可奈何。

    也有女孩利用自己的外貌优势傍大佬,衣食无忧的大佬很少,鲜嫩漂亮的女孩很多,好日子过不了多久就会被抛弃。

    想到别人的苦难并不是一件快乐的事儿。

    卫延强迫自己将那些记忆抛到角落。

    正好他们走到溪边。

    平平带着四只鸭子在不远处玩,卫延冲他招招手:“平平,过来。”

    平平回头一看,小跑着过来了:“延哥哥。”

    “怎么搞得一身都是泥?”

    平平伸出手,泥糊糊的掌心有些比米粒大不了多少的东西:“我在给鸭子找小田螺。”

    “真乖”,卫延摸摸他脑袋:“快去洗手,奖励你吃烤玉米。”

    温如昫依言从背包里摸出三个玉米,平平又惊又喜,连蹦带跳的去洗手。

    卫延则和温如昫去捡柴火。

    鲜嫩的玉米棒子稍微清洗一下,不用剥皮,生火以后直接丢进火里烤。

    剥皮很容易将玉米烤糊,但玉米粒本身还没熟。不剥皮的话有表皮包着,烤制时内部产生的热气散不出去,直接就将玉米粒蒸熟了。

    这样烤出来的玉米乌漆嘛黑、其貌不扬,但只要将表皮一剥开,甜香就扑面而来。

    三人从高到低排排坐,一人捧着一个玉米棒子吃得满脸都是黑灰。

    天上阳光正好。

    地上无名小花在暖风中摇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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