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 许致远去机场, 这次钟离坚持要送他。
许致远的航班比较早,早上八点, 晨光熹微。
昨晚闹得太晚,钟离差点起不来, 快速洗漱完, 两人匆匆赶往机场。
或许是走得太急,钟离迎面撞上一个格子衫小姑娘,许致远拉住她想要阻止时已经来不及了。
小姑娘连忙道歉,一脸焦急的模样, 看上去不是故意的,钟离也不好抓着这点小事不放,随即说了句下次注意点,正要走时,却被小姑娘拦住。
“唉, 你是微博上的那个珠宝设计师钟离吧, 你好,我和闺蜜是你的粉丝,能帮我们签个名吗?”
“……”钟离有些惊讶,发布会才过去几天,她就这么有名了?
倒是旁边的许致远接过小姑娘递来的签字笔, 笑着对钟离说:“签名吧,钟小姐。”
连许致远也来打趣她,钟离又好气又好笑, 不过还是接过笔,抬头问道:“你想签哪里?”
“封面下面。”小姑娘赶紧掏出两个小本本,兴奋地指着封面下面的空白处。
钟离很快签了名,把笔还给她。
小姑娘捧着小本本,一脸激动,又看了眼许致远,“这是你男朋友吧,比视频上帅,很配你,祝福你们。”
“谢谢。”感觉周围有好些个游客看过来,钟离说了句:“我要送他赶飞机,时间比较紧,看到我们的事能保密吗?”
小姑娘注意到旁边几道怀疑的目光,立刻懂了,点点头,“那你们快走,我不会泄露你们行踪的。”
钟离送许致远到了候车室,才忍不住笑了,“我这算不算一朝出名?”
许致远里头一件白衬衣,外套一件黑色长款大衣,鹤立鸡群地站在人群中,低头看了她一眼,“有点像。”
“那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一种身为名人家属的自豪感?”
“是有点。”莫名被家属两个字愉悦了的许致远,似是认真思索了一下,“不过应该是‘仓皇而逃’吧。”
钟离微愣,好像还真是,刚刚可不是“仓皇而逃”么?
“你就不怕我的成就超过你,从而心里有种危机感,或是心里不平衡?”钟离眸光微转,似是开玩笑的语气。
许致远偏头,定定看了她几秒,眼神有种说不出的深意。
还没等钟离弄明白他什么意思,航站楼开始检票。
他低头浅笑了下,摸了摸她的脑袋,云淡风轻地说了句,“走了,不用太想我。”
“好吧。”
钟离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她其实想和他来个离别拥抱,可又怕他不自在。许致远虽然在她面前表现得直白又露骨,可一般在外人面前性子冷淡,不喜欢在大庭广众之下做什么亲密的举动。
拥挤的人群中,男人身高腿长,长身玉立,眉目英挺而冷峻,慵懒而随意,却又一种潇洒肆意的神采渐渐显露出来。
每经过一对人,便有人回头看他,而他目不斜视,步履如风,坚定而清晰地朝前方走去。
钟离看着他宽厚俊逸的背影,心中蓦然有种强烈的预感,不用太久,他将站在高处,光芒璀璨。
——
快到年底,钟离这段时间比较忙,工作室这一年的工作总结,业务统计等各项方面都要处理,还要给员工发年终奖,都快没时间谈情说爱了。
钟离猜许致远那边的情况也差不多,这些天他每天加班到很晚,每次都是她睡着了他才到家,怕吵醒她,也没开视频。
所以两人一般在吃饭的时间开视频聊会天。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大年三十。
钟离在二十九那天结束完所有工作,正式放假,当天便收拾行李飞往北京。
……
大年三十,大街上张灯结彩,整个北京城霓虹闪烁,流光溢彩,广场上烟花齐放,夜空璀璨,下面人声鼎沸,欢呼齐鸣。
整个北京城一派喜庆雀跃,仿佛连花丛都有音符在跳跃欢呼。
钟家别墅。
钟离正在和钟朗宁,钟老爷子吃年夜饭。
钟氏家大业大,原本一大家子的人,此时大圆桌上,如今只有祖孙三人聚在一起吃饭,显得有些冷清。
这些年钟离虽然从钟家搬了出去,可每到逢年过节,都会回来看望。
每次回来,都会备上精心准备的礼物,哪怕是对一直不喜欢她的钟老爷子,也做到礼数周全,尽心尽力,挑不出丝毫的错。
从一开始的看不顺眼,到沉默,再到如今的勉强能说上几句话。
或许是感叹世事无常,如今整个钟氏,也只剩下钟朗宁和他这个糟老头子,对于钟离,也没那么抗拒了。
吃完饭,钟老爷子拿出两封压岁钱,放在桌上,没说什么,起身往客厅走去。
钟离一愣,略微诧异。
“爷爷只是拉不下面子,给你你就收着。”
说着,钟朗宁也拿出一份压岁钱,一起递到钟离面前,“有时间多回家看看,现在年轻一辈也就剩我们两个了。”
灯笼点亮,院子里透着点点灯火,在这空旷的大别墅里,气氛有些安静。
钟离微低着头,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她小心收好压岁钱,点了点头。
电视里播放着春节晚会,阵阵欢笑声响彻室内。
钟朗宁坐在客厅里,陪钟老爷子下棋,钟离坐在旁边观看,目光静静地盯着棋盘。
钟朗宁的棋艺不错。小时候师从大师,学到不少精髓,每次和老爷子下棋时,总要斟酌着怎样让老爷子赢半子。
下了几盘,老爷子就不耐烦了,“行了,看你为难的,想法设法给我送子,今天就到这儿吧。”
钟离倒是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看下手机。
她刚刚给许致远打电话,虽然他那边好像狠很热闹的样子,但总觉得他心情不太好。
钟离趁看节目的时候给他发了几条消息,逗他——
[xuxuxu,还有三天就要见面了,惊喜不惊喜?]
[我就知道不该这么轻易让你得到我,才上床没几天,你连微信都不愿回我了?]
钟老爷子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钟朗宁陪着坐了会儿,起身朝阳台那边走去。
老爷子默不作声,喝着茶,眼皮微抬,看着人到了钟离那边,若有所思地看了会儿,然后收回视线,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
外面灯火辉煌,远处依稀传来小孩子欢呼雀跃的闹腾声。
钟朗宁捏着酒杯吹了会儿风,忽然开口,“合适的话,什么时候把人带回来看看。”
钟离一愣,抿了抿唇,“你知道了?”
“都在乐美的发布会上宣布了,不知道也难。不仅是我,恐怕爷爷也看到了。”
钟离有些赧然,后知后觉地心虚起来。
“有些事,女方总归不好出面。”钟朗宁抿了一口酒,“要是决定好了,约个时间见一见,过来过过眼。”
说完,他补了一句,“这也是爷爷的意思。”
家里有人撑腰,总不会被对方家里小瞧了去。
钟离沉默了一会儿,良久,才低声道:“哥,谢谢。”
“一家人,谢什么。”钟朗宁冷峻的脸难得柔和些许,转头瞥她一眼,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妈走了,这些事本就该我来做。受了委屈别憋着,回来告诉我。”
钟离轻不可闻地嗯了一声,“好。”
她有些庆幸夜色深沉,没人看见她此时微红的眼眶。
——
另一边,灯影憧憧,同样喜气洋洋,喜庆热闹。
整个老宅一派喜庆。
唯独一个地方有些冷清,只挂着一只红灯笼,灯影暗沉。
窗台上,站着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修长的手指夹着烟,烟蒂明明灭灭闪着星火,胸前烟雾缭绕,朦胧中依稀能看见侧脸轮廓英俊干净。
在这个略显冷清的角落,依稀能听见前面觥筹交错的谈论声。
这边冷清安静的身影,与前面的灯火热闹显得格格不入。
这次回来,不知许静远说了什么,许父许母没有再提那件事。
或许是因为上次的不欢而散,许父许母面对他时,总有些不自然,或者说,是尴尬吧。
他知道,许父许母,包括今天刚回来的叔伯堂兄弟,不仅不理解,可能心里还在笑他不识好歹,毕竟有机会继承这么大的家业,这样的好事别人都争得头破血流,他竟然还推三阻四。
许致远倚着墙,仰着头,一口一口在窗台上吐着烟圈,他好像有些理解当年小叔为什么会离家出走了。
安静中,手机忽然震动。
他打开微信看了眼,是钟离发过来。
他低头定定看了对话框几秒,眼神有些柔和,然后无声笑了下,心中那股落寞郁气似乎消散了些。
许致远抬头望着树梢间倾洒下来的月光,温和干净,像是某个人清亮盈盈的眼睛,纯净无暇。
紧接着,朋友圈一连串的祝福语发了过来,周延、江默还有已经到国外的曹毅等。
他忍不住笑了笑,胸襟中那股难受的情绪最后还是咽了下来。
就这样吧,该知足了。
过了会儿,许静远穿过小径,走了过来。
“上次那件事你别在意,爸妈以后不会拿这些事去烦你。”她顿了顿,“你不愿意,没人能逼你。”
许静远已经三十多岁了,几年前结婚了,丈夫是个充满艺术细胞的画家,算是入赘。
听说两人感情不错,只是多年来一直没有孩子,家族里有人开始不安分,所以许父许母才病急乱投医,把主意打到他身上。
“你打算怎么办?”许致远突然问道。
“再等等,实在不行,就和你姐夫去做试管婴儿,总要有个孩子的。”
“后悔吗?”他目光看着远处,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
许静远却立刻懂了,“没什么后悔的,既然选择这条路,有得必有失。”
她顿了下,“起码我得到了我想要的。”
“为什么帮我?”他知道,目前没有许静远的暗中插手,他的生活不会这么平静。
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
许静远盯着院子中那颗斑驳的树木,眼神有些深,语气喃喃,仿佛在对自己说话。
“我是个商人,商人重信,而我比较重视承诺,答应过的事自然要做到。”
他放弃和她争夺继承权,她保证不干涉他的生活,很公平,不是吗?
当然,也许是内心深处那点微妙隐秘的亲情,她希望他过得自由一点,不过这话没必要说出来。
之后谁也没说话,气氛一阵沉默。
不过一会儿,有人找来了。
“静远,爸妈在前面叫你。”一个俊秀儒雅气质温和的青年,站在小径树影间喊道。
是那个画家姐夫。
许静远微微一笑,跟许致远说了句,随即下楼,与青年相视一笑,携手离开。
许致远抽了最后一口烟,把烟蒂直接掐灭在烟灰缸里。
看着夜色深处,两人相伴而去的身影,他沉默良久,无声笑了下。
——
凌晨十二点整。外面砰然作响,烟花盛放,璀璨的光芒一瞬间照亮整个城市。
许致远沉默地靠着窗台点了支烟,看着满城烟火,思绪早已飞走,不知在想什么。
想他自己,也或许是想钟离,又或许在想家人和好友,又或许是想这么多年来的心结和执念终于看淡了,有欣慰,有幸运,也有释然。
钟离和钟朗宁还有钟老爷子坐在客厅里,抬头看向窗外,流光溢彩映在她的眼里,时光流转,恩恩怨怨如今已化作淡淡温情,默默流淌在昏黄的室内。
“真好,又是新的一年。”
外面烟花转瞬即逝,如梦似幻。
与此同时,钟离收到一条语音,男人低沉微哑的嗓音轻轻响彻在她耳边——
“新年快乐。”
钟离站起来,走到窗户边,看着盛世烟火,心间微动,低声呢喃道:“新年快乐,许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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