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英姿来敲门的时候, 夫妻俩正在房间里大打出手,欧阳姗姗整个人挂在李景胜身上,脖子被她咬住, 已微微见血。
李景胜痛得跳脚,一边骂骂咧咧的一边掰着欧阳姗姗的脑袋往外扯。
王英姿的敲门声就是在这个时候响起来的, 起初俩人闹得正欢,都没听见,后来王英姿敲得越来越大声, 欧阳姗姗这才松口, 李景胜脖子上一圈完整的牙印, 渗着血。
李景胜不可思议的看着欧阳姗姗, “艹, 欧阳姗姗, 你他妈的够了你, 老子做什么了, 你就下这狠手。”
“你可真下得去嘴。”
“家里没闹够?还要跑国外来闹?”
欧阳姗姗委屈的两眼泛红, 她自己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了,突然情绪就失控了, 她感觉有些害怕, 太阳穴突突的跳,这样的自己,她有些陌生。
她去开了门,让王英姿进来,虽然只是名义上的婆婆, 没有血缘关系,但王英姿一向对她宽和有礼,从没给过她难堪,即便现在房间里乱得像战场一样,也没有理由让老太太一个人站在门外,下她面子。
欧阳姗姗开了门,让王英姿随便坐,又去随身行李里翻了几张创口贴出来,要给李景胜贴在脖子上。
李景胜还在气头上,挥开她的手,撕了两张餐巾纸,随意抹了几下,就开门走了。
欧阳姗姗知道自己这回确实有些过分,夫妻吵架,最忌讳动手,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她今天开了这个先河,以后俩人再吵架,就怕会一次比一次收不住。
王英姿是过来人,进门一看这架势,心里早就有数,她安慰欧阳姗姗,“哪有夫妻不吵架的,没事没事,等景胜气消了,这事就算过去了。”
“我跟老头子打算去楼下吃个日本菜,尝尝鲜,来问问你们要不要一起?”
欧阳姗姗刚被李景胜喂了块牛排,肚子并不是很饿,可若是一个人呆在房间里等李景胜回来,保不定自己会胡思乱想。
很多事情就是这样,你不去想它,它仿佛就真不存在了,你要是较着劲去想,那就会越想越多,越想越乱,没事情都能想出些事情来。
欧阳姗姗拉住王英姿的手臂,忙说,“妈,我跟你们一起去,”想了想,怕被王英姿看出端倪来,又补充了句,撒了个小谎,“我也有些饿了。”
李景胜从房间出来,直接坐电梯下了楼,酒店外头是很普通的街道,没有大上海的繁华,也就类似于杭州绍兴之类的小地方。
街道挺窄,往前走走,是风格十分日式的居民建筑,可能是因为处在地震带上,房子都不高,两三层的样子,有些带了一个小小的院子,种些花花草草的,像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的老上海。
冬天的日本没有李景胜想象中的寒冷,他随手拿了件羽绒服披着出来,挺保暖,冷风一吹,身上不觉着冷,就是脖子处的伤口钻心的疼。
李景胜脾气挺爆,年轻的时候打架干仗是常有的事,往往一言不合,就能动起手来,后来李复慢慢把手上的产业都交给了他,他不仅要管事,还要管人,管事已经不好管,管人就更是门学问,他逐渐被生活磨砺,也就学着修身养性起来。
可老话说得挺对,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刚被欧阳姗姗一脚踹在胸口,他以为说句玩笑话就算过去了,男人嘛,挨几下女人的花拳绣腿,就跟挠痒痒似的,谁知道这女人踹完还不算,直接上口咬。
这下,别说李景胜脾气不好,就算是个脾气好的,估计也忍不了。
李景胜把外套从肩膀上扯下来,把两只手分别伸进袖管里,又把拉链拉上。正犹豫着要不要转回去,就走到了个三岔路口前。
正赶上红灯,李景胜停下步子,街道上人不多,有穿着蓝白校服的高中生,还有西装革履的上班族,日本女人挺奇怪,李景胜眼前经过的几个,都穿着裙子,几乎没见穿裤子的,李景胜想,还是日本和韩国好,男尊女卑保留的挺好,妻子见到丈夫都是点头哈腰的,哪像他家里那个,上脚踹,上口咬。
李景胜苦笑了一声,他负气出来,不知姑娘在酒店房间哭没哭,他一个大男人,跟自己女人有什么好计较的,咬就咬呗,晚上在床上好好收拾收拾她,让她整整明白,他是她男人,不指望她放在心里爱着疼着,但也得有个做老婆的样子。
李景胜正想得出神,几只不知是家狗还是野狗,从眼前匆匆跑过,李景胜的目光追随着那几只狗窜过马路,就与马路另一头玻璃窗里的眼睛对上了。
是一家风格日式的咖啡店,李景胜着实犹豫了会儿,直到玻璃窗里的眼神越来越冰冷,他才挪脚,迟疑着走了过去。
男人挟着冷风进来,王雪柔脱了外套,只穿了件黑色的紧身毛衣,曲线毕露,完全看不出已经年过三十,打眼也就二十四五的模样。
咖啡馆里空调打得挺高,热气十足,李景胜不好再裹着羽绒服,把外套脱了,脖子上的伤口往外翻着新鲜的齿痕,赤/裸裸的展示在王雪柔眼前。
王雪柔也不避讳,扫了几眼,冷笑起来,“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李景胜抿嘴不语,抬手把服务员叫过来,要了一杯跟王雪柔一样的咖啡。
王雪柔表情冷淡,“就是只不会下蛋的母鸡而已,你干嘛还不离婚,天天搁我眼前隔应我?”
李景胜抬眼瞅了瞅她,漫不经心的搅拌手边的咖啡,刚刚便不想过来,他知道过来就得应付这些。
“就周末去老头那儿吃顿饭而已,你不喜欢可以避出去,一年也见不了几面。”
“现在不是见不见面的问题,是我看不顺眼她,就一弄堂妞,上不了台面,还在我眼前闹腾,我堵得慌。”
李景胜这回没抬头,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声音不高,但能让王雪柔听得一清二楚,“她好不好,上不上得了台面,是我俩的事,她是跟我过日子,不是跟你,你弄清楚这点,就不会搁这里跟我多嘴说这些了。”
王雪柔被噎的一愣,印象中李景胜什么时候跟她这么说过话,她不可思议的打量了几眼眼前的男人,虽说他们离婚已经三年多了,但她的事情李景胜一直挺上心,吃穿用度都赶着最好的给她,从不曾委屈过她。
她半天没说话,李景胜把咖啡一股脑灌进嘴里,刚想抬脚离开,王雪柔却又开了口,声音依然清冷,但话里透着丝丝寒气。
“那你觉得她要是知道你曾经在什么时候对我做过什么,你觉得你俩这日子还能过得下去吗?”
李景胜又重新坐回椅子里,他眯缝起眼睛,去瞅王雪柔,这是他发怒时的前兆,一开口却还是习惯性的称呼。
“小柔,你知道的,我最不喜欢别人威胁我。”
“我没威胁你,我只是提醒你。”王雪柔好整以暇的笑笑。
“你不说,她自然不会知道。”
“那就要看我心情了。你老这么惹我生气,我可真不能保证哪天会不会心血来潮。”
李景胜抵着腮帮,眉毛皱在一块儿,慢慢又舒展开。
“你也知道我脾气,被强迫的事情我不爱做。”
“那真是奇了,你不喜欢被人强迫,那你当初怎么来强…我?”
李景胜沉默了会儿,慢慢地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鼓不起来了,他无可奈何的压低了声音,“都过去这么久了,以前那些荒唐事,能忘就忘了吧。”
“你自然想忘,可我忘不了,再说了,也没过去多久吧?就你现在这个小辣椒,我估计这事悬。”王雪柔冷笑起来,一脸的置身事外。
李景胜默了会儿,他忽然觉得,这人啊,就是不能做坏事,被人牢牢捏住了七寸命脉,这滋味真是不好受。他忽然特别理解那些逃犯,被抓的时候反而觉得轻松了,因为不用再过提心吊胆的日子,他这会儿也特别想这样,索性大家鱼死网破,全给捅出来,一了百了,爱咋地咋地。
可又想起刚走出房间时,眼角睨到欧阳姗姗那张青白的小脸,他就装了个睡,就能气成那样,这要是…他不敢想象,也想象不出来,索性横了一条心。
“行吧,我俩还跟以前一样,你有事只管喊我。”
王雪柔笑起来,李景胜被身后的落日余晖晃花了眼,他看着眼前的女人,虽然他十几岁就认识了她,可今天突然变得很陌生。他又想,是今天开始变陌生的吗?好像也不是。似乎是一个缓慢的过程,一个量变到质变的过程。
李景胜甩甩头,强迫自己甩开那些纷至沓来的回忆,却听到对面的女人一改以往的冷清,声音里竟然带着丝娇羞,“那你晚上来趟我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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