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仝自从那夜和太夫人密谈之后, 就一直带着幕僚在外奔波处理粮仓之事, 已经很久没有回家用晚饭了。
不用伺候老爷,黄氏乐得轻松, 她正好把两个孩子叫到正院来吃饭,顺带关心一下二人的起居课业。
“冰可够用?若不够就跟娘说,我看七娘这几日都有些瘦了。”
杨廷华就挤眉弄眼笑道:“妹妹成天念叨着张家娘子纤腰楚楚、李家娘子下巴尖尖, 这下不全得着了?没想到读书还能有这功效, 我看以后这些娘子们都要争着考状元了。”
黄氏听了就气不打一出来,一个爆栗敲到儿子脑门上:
“你也好意思说, 你妹妹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都肯下苦功夫读书, 你一个男丁却终日游手好闲, 羞也不羞?我看, 你那脸皮比城墙都厚!”
杨廷华被母亲骂了也不恼, 笑嘻嘻扯着丫鬟的袖子, 让她喂自己吃冰盏。
苏韵看不下去了, 在桌下踢了哥哥一脚,对丫鬟婆子们道:“你们先下去吧, 我有话跟娘说。”
黄氏脸色阴沉,到底看在女儿的面上没有立刻发作。
“哥,你还想不想听我讲故事了?”
杨廷华眼睛一亮就要跳起来, 被苏韵一个眼风扫过去。
“哥, 你不是羡慕那胡公子身手了得、行侠一方,我师傅有套功夫正适合你这个年纪的男子练习,你要不要试试?”
果然一提到这打打杀杀的事情, 原身这位四哥就感兴趣:“真得,刘居士也愿意收我为徒?”
黄氏想说些什么,被苏韵摆手止住。
“不是我师傅,是她的一位姓丁的供奉。你可别瞧不起供奉,这位丁师傅年轻时是走南闯北的镖师,救过刘居士的命,现在年纪大了,为图安稳才带着女儿到大户人家做供奉。丁师傅是少林俗家弟子,他的师弟就是现今龙骠骑营的掌事将军,你若是能拜他为师绝对不亏。”
一席话勾得杨廷华心痒痒的:“那这丁师傅怎么才肯收徒?”
“这样,你明日沐休跟我去杨居士那里,亲自见丁师傅,至于能不能磨得人家收徒就看你本事了。”
黄氏皱眉道:“华哥儿现在功课且完成不了呢,哪有功夫再练武?”
苏韵劝道:“娘,我哥不读书,不是因为脑子笨学得慢,他是压根就不喜欢那些四书五经诗词歌赋,嫌人家酸不溜丢对吧?”
杨廷华那脑袋点得就跟小鸡啄米似的。
黄氏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儿子一眼。
苏韵扶额,原身这个母亲是典型的望子成龙,当然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和前头蒋氏比较的心态,就盼着两个孩子成才。女人嘛,比美貌、比丈夫、比子女,都是人之常情。
可她生的四少爷杨廷华偏偏是个最坐不住、看两页书就烦的主,年纪不大上房揭瓦、哄女人倒是无师自通,上至太夫人等中老年女性,下至府里的大丫鬟小媳妇,各个看到他就喜笑颜开,这让老爹怎么会不想打他。
但是根据剧情来看,原身这位四哥人品不坏,始终保持着一份赤子之心,若是好好□□,加以引导,未必不能做出一番事业。
苏韵慢条斯理道:“不管四哥将来准备做什么,把武功练好都不是坏事。万一遇到危险,也不能全靠家丁护院。还有,那科举号房,九天九夜吃喝拉撒全在里头,连床薄被都那没有。多少文弱书生都是竖着进横着出,非得身体壮实的人才撑下来。”
这话瘙到黄氏的痒处了,苏韵趁热打铁道:
“四哥现在的问题,就是不喜欢读书。您要是愿意让四哥练武,我保证今年秋天,一定让他通过童子试。”
杨廷华拼命点头,就差没指天誓日保证了。
黄氏被儿子擦前擦后地左一个保证右一个求情,晃得眼睛发花。
“你们这两个小祖宗,胆子是越来越大,这是能开玩笑的事么?等你爹回来非揭了你的皮不可。”
苏韵给了她哥一个“你见好就收”的眼神,劝道:“娘,我们没有玩笑。四哥也不小了,他若是自己心中能有一个目标,并且能坚持下来为之奋斗,那比什么都强。”
“学堂里的师傅、爹的清客相公,多少人都没把他教出来,再差也不过如此了。你就给他个学自己喜欢东西的机会,再加上我从旁襄助,肯定不让你失望。”
黄氏已有些意动了,松口道:“这事儿我不管,得你爹同意了才行。”
苏韵就捅了捅哥哥的腰,指了指西边。
杨廷华会意,立马蹿了出去,直奔松萱院去找祖母求情,后面呼啦啦跟了一堆丫鬟婆子。
苏韵想了想,把昨日刘居士的判断跟黄氏说了:
“…现如今朝廷局势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得那样平稳,有些事家里还要早做准备…”
“…国朝要是有个万一,天下大乱…四哥学功夫关键时刻能救命…”
黄氏听得心惊肉跳:“怎么…就到了这个份上?我看,湖州城里大家还歌舞升平啊…并未…”
苏韵低声道:“娘,你傻呀,这是掉脑袋的话,谁会在外头说。你道爹为什么连日早出晚归,他是去检查官府的粮仓了。按规定,各地官仓至少要有三月的存粮,可现在只有十之一二。这事儿若查出来了,别说乌纱帽了,项上人头都难保!”
黄氏就急了:“那你爹怎么办?”
苏韵赶紧安抚:“刘居士提醒了祖母,我爹已经带人去处理此事了,我昨儿听祖母说,亏空已经补得差不多了。咱比那些现在还得不着消息的人家要好多了。”
黄氏虽在内宅,可内要主持中馈,外要同士绅官家太太们交际,有些事须得心里有数。苏韵遂把那为何粮仓会缺粮、官场惯例、冰敬碳敬、上下瓜分、朝廷又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查粮仓等事,掰开了揉碎了,一一讲给她听,说到艰深晦涩之处就用黄氏内宅管家的道理类比。
听得黄氏连连感慨:“若天底下的师傅都像你这样,哪还有教不会的学生?”
“以往,老太太总嫌我笨,不能襄助你爹。可她说的那些我都听不懂,问又不敢问。要是都能像你这样讲,我就明白了。”
苏韵简直无语,太夫人是什么人,她是什么人,一个对儿媳妇,一个对亲娘,怎么可能态度一个样。
不过,原身这位亲娘也确实不聪明,不懂你就问呐,脸皮厚一点又有何妨,藏着掖着别人就能看得起你了?果然,这婆媳关系不是一方的问题。
在这一点上,原身就遗传了亲娘,既不聪明也不机灵,而杨廷华正好相反,脑瓜子灵,嘴巴也跟抹了蜜一样甜,脸皮也够厚。
果然,这小子磨得太夫人同意了,但太夫人也把丑话说在前头。若是他不能考中童子试,就要去跪祠堂动家法,还会把他那一屋子走鹰斗狗的玩意儿全烧了。
“你先前不喜读书,家里也不说你什么,现在这学武既是你自己的意愿,就好好学出个名堂来。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人各有好,但有一样,决定去做就不能半途而废,不要做那一无事成的纨绔子弟。”
太夫人神情严肃、谆谆教诲。杨廷华也收起了那副嬉皮笑脸,认真点头。
童生试主要以默写经书、解释经义为主,主要考察的是背诵的功夫,其实并不难。
苏韵每日抽出一个时辰给杨廷华补课,先讲经义后抽背抽考,她讲经义一点都不艰深,反而通俗易懂、深入浅出,杨廷华竟然能听下来,不觉得枯燥。
刘居士那里有历年江南行省的科考试题,苏韵抄了一份回来,每天监督杨廷华模拟考试,和正经考试一样的流程,小棚子里做题,不到点不准出来,期间吃喝一概没有。
为此,黄氏还特意在儿子院子里仿照贡院考间搭了个小棚子,杨仝亲自来看过,还赞了一回。不管结果如何,小儿子肯每晚冒着暑气,在院子模拟考试,这份志气就比之前强太多了。
因为给原身的四哥争取到学武的机会,苏韵增加了5万气运值,再加上吃食铺子盈利颇丰,实打实的分红让四娘子和八娘子对她心服口服,系统奖励了20万气运值,她现在已经有450万气运了。
苏韵眼见店铺入账不错,又想了个硝石制冰和风扇的点子,准备再开几个新的赚钱渠道。这一次,她要说服刘居士也投一股。
她兴冲冲跑进了刘居士的院子,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韩师傅,你怎么会在这?你们认识?”
亭中那和刘居士对饮的女子正是杨家娘子们的新教习——韩师傅。
这二人一个举止潇洒有林下之风,一个气度端严似九天玄女,举杯对饮竟意外的和谐。
果然优秀的人都和优秀的人是朋友。
韩师傅瞥了她一眼:“我看到这猴儿的第一眼,就知道这定然是你徒弟。不过,她闹是闹了点,皮实也是真皮实,她们家别的娘子没站半个时辰就气喘吁吁,她站俩时辰还活蹦乱跳。”
“师傅,你跟韩师傅是怎么认识的呀?”
刘居士眼带回忆、语气唏嘘:“我和你祖母都是端平大长公主的伴读,阿韩是公主的女官,一晃都过了三十多年了……”
苏韵就坐在那儿听她们追忆端平公主的风华绝代和少时的欢乐美好。
末了,韩师傅就叹息道:“你知道么,二郎离京了,算日子这几日就要到湖州了。”
苏韵就看到,素来淡定的刘居士一愣,眼里浮起了一丝忧色。
这位二郎何许人也,竟让两位师傅都如此关心?苏韵平生头一次起了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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