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一半, 林沐心放下碗喘口气, 手里的碗被拿走了。
“当心呛着。”章豫举着筷子到林沐心唇边, “尝一点, 只有一点。”
筷子上沾了一些辣酱，林沐心高高兴兴张嘴抿了，砸吧砸吧嘴：“再来一点。”
章豫只好又给了她一点辣酱，见她心满意足，不禁笑了笑。
还是辣酱有味道，林沐心终于尝出了一丝咸味, 心满意足了。
“再来亿点！”林沐心又巴巴看着章豫, 语气软软的, 里面满是哀求。
但章豫这回不理她了，甚至转了个身, 背对着她开始吃饭。
“小气。”林沐心嘟囔一句, 继续喝粥。
吃完饭后，章豫领着她去换了病房，林沐心因为挂了好几瓶水，温度都维持在38度左右退不了, 只能住院观察几天。
这是一个环境不错的病房，只有两张床。
另一张床应当是没人入住，林沐心趁着换药的空档, 去卫生间换了一身衣服，抖开了才发现，里面竟然连干净的内衣都有。
林沐心：“？”
章豫哪里买的衣服！怎么, 他还亲手挑了内衣吗！？
用干净毛巾沾了热水擦了擦身上，出门时，林沐心盯着章豫看了好久。
章豫：“？”
看她换了新衣服，他问道：“衣服还合身吗？你被捂在被子里出了不少汗。”
林沐心：盯(个_个)……
“怎么了……？”章豫有些不明所以，摸了摸下巴，心道自己刮了胡子的，难道还是看着很奇怪？
林沐心不讲话，依旧盯着他看，见他有些坐立不安起来，才锁进被子里躺着，对他道：“你不休息会儿吗？”
终于不盯着自己了，章豫松了口气：“嗯，你先睡。”
躺下后护士还来送了药，林沐心吃着药，转头一看隔壁床，章豫竟然就这么躺着睡着了。
被子也没盖，鞋也没脱下，他一条长腿挂在床沿，一条踩在地上，就像是坐着的时候直接倒下去就睡着了一样。
“护士姐姐……”林沐心小声对着收拾药盒的护士道，“能不能帮我给他盖一下被子呀？”
护士依言抖开被子替章豫盖上，章豫眉梢一颤，睫毛抖动起来。
林沐心并未看见，依旧躺下。她没力气下床去给章豫把腿搬上去了，现在她浑身骨头都是酸的，呼出来的气也滚烫，应该是温度又烧起来了。
睡着前，她想到了一个可能。
那衣服应该是章豫直接去了商店，让营业员大姐给配的。
脑海里又转过几个模糊的念头，林沐心慢慢睡着了。
……
东林家村，林茂国家里此时一片胡乱。
林老太坐在门外哭天抢地，一边说着章书记要杀了她，一边喊着林茂国是白眼狼，让林茂国把她给的八百块还给她，这里人都要杀她，她住不下去了。
何九妹站在林老太身边，一边磕着从林老太那儿掏出来的瓜子，一边跟她一唱一和，唱大戏似的。
“哎哟！我命苦啊！给了白眼狼八百块，以为自己能好生过日子啊！”林老太起了腔开哭。
何九妹抛下一把瓜子壳，道：“哎哟，八百块可不是小数字啊！这林茂国一家子怎么这样，老人家的钱都要贪污啊！”
“那章书记是个杀人犯啊！”林老太又哭，“他要杀了我啊！他自己亲口承认说自己杀过人啊！”
“哎哟呵？您说的这可是真的啊？我瞧那章书记就不是什么好人，整天笑眯眯的，其实啊，就是一个人面兽心！”何九妹一脸愤恨，她觉得章豫和她有仇，林老太骂章豫就是骂到了她心坎上。
不远处一个凳子上，老林头喝着方晓梅送来的茶，就看着他们唱大戏。
一旁围观的人都在叽叽喳喳，问的都是：“这老太太真的给了林茂国八百块？”
“难怪最近林茂国这么伺候她娘，这八百块天天吃鸡鸭鱼肉，都够吃个一两年吧？”
“我觉得悬，林老太哪里来的那么多钱？”
张兴华道：“我猜啊，是林老太之前把林茂国儿子的抚恤金给抢了，你们还记得送灵柩来的那天，林老太还在，等送东西的军官都走了，林老太也走了不？”
“还有这等事？”村民们立刻兴奋上了。
“我还听说，因为家里穷，所以林家那个知青儿媳妇才走了，不是他们说的回娘家了。”另一个人说。
“那他们最近家里天天吃肉……”
说话的人努努嘴，示意去看林老太：“摊上这样的老太太，能咋办？要不给吃就这样闹，林茂国有多厚的脸皮能让她这样闹啊，只能咬紧牙关给她吃呗。”
有人去问老林头：“林大夫，你这侄子一家现在是咋样了？”
“唔，有点难。”老林头喝了一口茶。
家里，林茂国正在跟方晓梅商量事情。
本来清早方晓梅就要出发去镇上的，谁知道林老太跟疯了似的去拦路并厮打方晓梅，导致夫妻俩现在还没能出门，方晓梅心里担心得不行，对林老太越发的恨了起来。
听到外面林老太一刻不停的污蔑，林茂国也是越来越平静：“弘文哥已经去喊林爱国来了，等他们来了，就一起赶走。”
“那我心心呢？”
“章书记还没回来，想必和心心都在医院……小牛已经去镇上了，咱们把老太太请走，就一起去。”
话虽这么说，但一点消息都没有还是让他们十分焦虑。
门外又起了一阵子骚乱，原来是林大夫几个兄弟全都来了。他们都是林家本家的兄弟，林老太面对他们，全得喊一声老哥哥。
几个老哥哥带着老嫂子，一拥而上把林老太给扶了起来，十分亲切。
“弟妹，你这坐在地上多冷啊。”
“就是啊弟妹，你有啥跟咱们说，咱们给你做主。”
“要是说不出来呢，也没关系，那个谁，宏光啊，去把你茂国老弟叫出来，咱们一起说道说道。”
说着让儿子去喊林茂国出来，那个嫂子却是把林老太扶进了院子，转头对着何九妹一啐：“哪家的媳妇这么不懂事，滚一边去！”
“哎你……！”何九妹指着那老嫂子就要发作。
谁知老嫂子真是个泼辣人，抬手就给了何九妹一巴掌：“你什么你，让你老公出来跟我说！”
林勇也跟林大夫沾亲带故的，面对这么一群，都得恭恭敬敬地叫人。偏偏他媳妇还在这里拱火闹事，那丢的都是林家人的面子。
这自然是不能跟她客气，一巴掌抽过去完事儿。
打完了也不转眼看一下何九妹什么反应，这老嫂子直接进了门，回头又叫：“大哥，别坐外边儿了，快进来啊！”
于是老林头起身，捧着茶杯也进门了。
众村里人一看这架势，是要开始关门谈家事了哇，偏偏他们心里痒痒，又凑在门边听了听，发现听不到什么，只好悻悻离开。
过不了一会儿，林弘文又把林爱国和周山琴都带来了。
林家能说得上话的都到齐了，他们都是从各处被老林头喊回来的。
之前在外面抽何九妹巴掌的嫂子恭恭敬敬地对着老林头喊了一声大哥，又对着林老太道：“弟妹，你怎么连大哥都不喊一声？你瞅瞅为了你这事儿，大家都在地里忙着，都全都过来了。”
林老太这会不哭了，她不敢哭。
眼前这些全是她那早过世老公的哥哥姐姐，在他们面前哭根本没用。
林爱国被林弘文带了进来，一瞧见这消失了两个月的妈，几乎都认不出来，还疑惑地转头看林弘文。
林老太见她儿子这样，跳起来就一个爆栗子砸在林爱国头上：“看什么看！才俩月不见，你连妈都不认识了？！”
“妈？”林爱国迟疑着喊了一声。
声音是耳熟的，但这样子，怎么能这么胖？
就连老林头也搞不懂，林老太怎么能胖成这样了？
林爱国喊完，尴尬道：“妈……您，您咋胖成这样儿了……”
林茂国声音传来，道：“妈她天天要吃肉，要吃鸡要吃鸭，整天这么吃，自然是胖了。”
“吃、吃啥？”林爱国掏了掏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
“一天一只鸡！每天都要吃红枣瓜子，还有其他零嘴，早上吃完饭，晌午一个红糖蛋，下午吃花生瓜子，夜里还得吃点子芝麻糖什么的！”方晓梅走了出来，手里提着一本帐，上面都是林老太近些日子吃的东西。
“那是你们把我关起来，所以才给我这么吃！”林老太急忙反驳。
“我们关你有什么好处？”方晓梅道，“我家就两个大人，还得这么伺候您，我跟茂国是给雷劈傻了才关着你。分明是你自己啥都不愿做，成天躺着还要吃这吃那！”
林老太愕然瞪大了眼：“不对，明明是你们关我……”
“老林叔，啥也不说了，”林茂国道，“我妈就这么说，我也没法子去跟她辩，她说是啥就是啥吧。如今家里也被她吃穷了，大哥你也在这里，就把妈接回去吧。”
老林头喝了口茶，对林爱国说：“爱国啊，你们家也就只有你一个去吃了商品粮，你又是最大的，你妈跟着你天经地义，何苦因为村里分了地，让你妈来这么吃呢？谁家都不是大富大贵的，谁经得住啊！”
林爱国简直不可置信，立即叫苦道：“老林叔！哪里是我赶咱妈来，是咱妈一声不吭就走了，我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找都找了一个月。”
这话不假，但绝对没有找了一个月。
林爱国最多就找了三个小时吧，找村里上来的人打听了一下，知道林老太是去林茂国家祸祸了，就乐得清闲。
几个星期前厂里刚把他处分给撤了，还补发了这段时间的工资，林爱国正想着林老太永远别回来就好了，谁知道今天就给拉了回来。
他就琢磨着，要怎么才能让林老太一直留在林茂国家才好。
若是林老太知道，心里还不知道怎么想。
这何其可悲，自己最善待的儿子脑子里成天想的都是如何摆脱她，而心肠最软的儿子，已经被她作得完全失望。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么么哒
等心心会来，林老太就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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