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如卉央求道：“我身体很好的, 你看我。”
她举起手臂努力捏出肌肉给林沐心看, 脸上的笑容十分苦涩。那是一种被生活摧折, 却还要努力拥抱生活的笑容。
林沐心一时有些不忍。
她有些无措地四处看了看, 这屋子里四壁空空，只有她们两人站在中间，被这空荡荡的四壁包围。
林沐心努力告诉自己，这是在招工。
老板需要的是一个能迅速完成工作的员工，如果自己雇佣了潘如卉，那万一她的身体出现问题, 就不仅是潘如卉一个人的事情, 包括雇佣她的林氏糕点, 也要承担一定责任。
脑海虽然这么想着，但她嘴巴却像是有了自我意识：“你先来实习吧。”
先来实习看看, 如果真的不行, 那林沐心也不能雇佣她。
如果过了实习表现不错，那再考虑。
办法总是比问题多，大不了把这个不小的屋子隔成两边，一半当做员工宿舍。
潘如卉听罢, 那苦涩的笑终于变成了感激的笑，一迭声地给林沐心道谢。林沐心不擅长接受别人这样的谢意，有些不自在道：“先实习, 表现好就留下来。如果你家里人不多，就隔一半仓库给你做宿舍，其他你自己安排。”
“真的？！”潘如卉失声道, “我家就一个要照顾的！”
只有一个人那还好，林沐心赶紧点点头，道：“前提是你表现好留下来，我也不是什么慈善家……”
众生皆苦，林沐心也只能做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带着潘如卉回了店铺，林小牛一见便道：“怎么样老板？”
“先让她实习。”林沐心没有多说，从抽屉里找了一张纸，刷刷写下需要的一些东西，然后问潘如卉：“识字不？”
潘如卉赶紧点头。
识字就好，林沐心把纸条递给她，道：“把这些东西准备好，明天正好十五号，你就明天来。每月5号给你发上月工资，实习期一个月十五，转正了一个月三十。包你一顿中饭，跟林店长一起吃。另外每个季度根据表现涨工资，年终会按照全年表现给你发年终奖和红包。”
这一套福利完全是按照后世的基准来定的。
林沐心从不是个苛责员工的资本家，她深知只有手下人吃到了肉，才会给老板创造更多的利益。
听到还能涨工资，潘如卉的眼神猛的亮了起来。
她接过纸条，只见上面娟秀的字迹写着自己需要提供身份证户口本，家庭住址和联系人地址等东西。本来还想让潘如卉写一下履历，最后想想，林沐心只让她写一个自我介绍。
“明早六点到，早上我会来教你糕点师傅要做些什么。”林沐心道，“以后也不用一天都守着，过了中午你做好下午用的东西就差不多能走。”
潘如卉越听越是开心，激动神色溢于言表，看得林沐心又不自在起来。
“好了你回去吧，准备好东西再过来。”林沐心真的很怕这种被人期待着的感觉，急忙挥挥手让她自己离开。
潘如卉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林小牛好奇道：“老板，你跟她说什么了？怎么她那么激动，之前我跟她谈的时候，她都不怎么说话的人。”
林沐心头疼道：“挺麻烦的。”
她把潘如卉的情况告诉了林小牛，林小牛立即道：“不能请她来做事的！万一她出了什么事，咱们店里也要遭殃。”
林沐心挺无奈地瞧着他，心道，这才是正经老板的思维啊。
一个身上带着未知麻烦的员工，正常做老板的都不会去考虑。
“算啦，你不是跟她谈了谈觉得她不错么？”林沐心只好劝着，“再说咱不是要在后面组一个仓库么？我就想划个隔间给她，就当员工宿舍了。”
林小牛以微妙眼神盯着林沐心，半晌道：“姐，我算知道当初你为啥被我骗了个鸡蛋还愿意雇我了。”
“嗯？”林沐心斜睨着他。
“姐，你就是心太软。”林小牛叹气道，“这年头谁不苦，姐你家也一样啊。你瞅瞅这店每天都要烧掉十几块钱，多请个人就是多一份成本。”
这小子还教训上自己了，林沐心“啧”了一声，佯装怒道：“对，还一个鸡蛋。骗一罚十，这个月从你工资里扣！”
“哎呀小老板，这是咋了？”柜台外来了一个顾客，恰好听到林沐心的话，诧异道，“小林他干啥了？”
林沐心和林小牛迅速挂上营业微笑：“没有的事儿，小牛摔了个鸡蛋，我跟他开玩笑呢。”
“哦哦，好好好，今天有没有沙琪玛？给我来两斤，包得好看点，我去喝喜酒呢。”这顾客笑呵呵地说着，从菜篮里拿出一张红纸，又道：“小老板，你字好看，替我写几个字？”
林沐心一撸袖子，接过那红纸笑道：“好嘞！”
林小牛切了两斤点满红枣的沙琪玛，抽了一张牛皮纸包得方方正正，又接过林沐心手里那张写了字的红纸给贴在上面，最后用细麻绳给绑好。
“给您称了二斤二两，算您两斤，承惠九毛六！”
顾客一听，眉开眼笑地从布包里抽出一张簇新的一块钱纸币，林小牛接过看了看真假，找了四分钱给顾客。
“下次再来啊！出了新品您要来尝尝！”林沐心不失时机地扬声喊道。
她的嗓音脆嫩嫩的，像是枝头新冒的嫩芽。
顾客听到，还停下脚步回头给挥挥手：“一定来，一定来。”
林沐心得到肯定，心情顿时舒畅，轻轻一拍林小牛的肩：“好好干，不扣你工资。”
“哈哈。”林小牛笑了起来。
回家后给爸妈讲了一下租了个仓库放东西，夫妻俩没有任何意见，甚至松了口气。
每天从家里搬材料过去着实是累。
知会了爸妈，第二天林沐心就去把半年的租金给交了。
屋主把钥匙交给林沐心，林沐心转手就把钥匙交给林小牛。
大清早饭店里就开始卖早点，庞师傅为了尽早还清贷款，可谓是焕发事业冲劲的第二春，每天肝完了中晚饭，还要肝早点。
林沐心看着，觉得庞师傅的肚子都累小了不少。
油条摊子，豆浆桶子，包子蒸屉。
早点老三样在店门口一字排开，张正给守着。
饭店附近就是汽运中转站，早晨发车前就有十里八乡汇集过来。通常这时候他们都是没有吃早饭的，所以早点铺子生意特别红火。
连带着一旁的林氏糕点也沾了光，手头有钱的人就会买一些红糖糕带着准备路上吃，或者去走亲戚，买点贵的做礼品。
今儿清早潘如卉果然按时来了。她没有手表，一路盯着太阳跑过来，跑得脸颊涨红。
“来啦？”林沐心瞄了一眼饭店里的挂钟，六点差五分。
在昨天告诉潘如卉要六点到，她是个守时的人，而且没有因为住得过远要求特例，这点让林沐心这个老板十分满意。
潘如卉也特地关注了那边的挂钟，见到没有迟到，悄悄松了口气。
接着，她有些局促地捏了捏衣摆，趁着林沐心转身和林小牛交代的时候，迅速擦掉额上的汗，让自己看上去更为体面一点。
等林沐心转身，她立即道：“老板，我今天做什么？”
林沐心笑着打量她一眼，让林小牛从柜子里拿出一套新的厨师服，道：“这衣服给你，以后就是你的员工服。”
还有新衣服？
潘如卉紧张得鼻尖都冒汗，下意识在衣摆上擦擦手，才郑重其事地接过了这套衣服。
“你先试试合不合适，我昨天看你觉得个子挺高，就拿了一套大码的。”林沐心催促着。这衣服都是庞师傅那边买来的，以前攒了挺多新的，林沐心就给他们都买了一套。
也费不了多少钱，庞师傅差不多就是半卖半送的。
衣服也不需要换，只用在外面套一下就成。潘如卉抖开衣服，穿上，扯了扯衣摆，道：“合适的，老板。”
“合适就好，东西带了没？”林沐心一边朝里面走着，张正顺手递给她一碗豆浆，林沐心接过来喝了一口，到桌边坐下。
桌上摆着几张厚纸，林沐心的合同正编纂到一半。
虽然只是一个个体户请人，但合同还是要的，不然以后起了纠纷算谁的？
潘如卉把户口本和身份证都摆出来，林沐心草草看过两眼，发觉潘如卉年纪也不大，就二十四岁左右。接着，潘如卉又把自己写的个人介绍给推了出来，有些紧张。
她那张个人介绍写在一张皱巴巴的纸上，字也不好看，和林沐心那边的一比高下立见。
但林沐心没有流出任何其他意思，接过个人介绍迅速阅览起来。
也许是因为她当过兵，写出来的个人介绍也和报告似的，一板一眼十分有条理，没有掺杂任何的个人情绪和主观描述。
上边写着潘如卉十八岁从军，当了文艺兵，一年后被调编制去了后厨。
之后按时退伍，回到老家后就从事农务，没有其它经历。
翻开户口看看，上面页数挺多，但是大部分都在状态那栏写上了一个“已逝”，唯二没有打上“已逝”的是潘如卉和她的妹妹。
看样子潘如卉需要照顾的，就是她妹妹了。
“你妹妹几岁？”林沐心随口问着。
“今年十七。”潘如卉局促道。
那比自己还小一岁，林沐心能理解潘如卉就算每天上下班要四小时，也要回家的心情了。
“在念学？”她又问。
“没有，”潘如卉黯然摇头，“她……她脑子不太好，不能念学。”
林沐心稍一抬眉，立即道：“抱歉。”
“没啥。”潘如卉一笑，“没啥，她就是不认识人，平时还是能自理的。”
“等你过了实习，就把她一起接来。”林沐心宽慰她，“虽然那边条件不好，但是你在这边上班，就近就能照顾她。”
“嗯！”潘如卉眼中充满着希望，大力点头。
这点对生活的希冀也感染了林沐心，她含笑低头刷刷在纸上继续写合同条款，半小时后才彻底写完并誊抄好同样的一张，一起推给潘如卉：“你看看，有什么地方想改你就跟我说。”
没有什么地方要改的，林沐心这套合同把盘如果需要履行的义务和她的能得到的福利都写得清清楚楚，潘如卉粗略看了一遍，也没看懂，就觉得没什么地方要改的，于是点头。
“那签字。”林沐心把笔推给她。
潘如卉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林沐心也自己签了名，而后按下手印。
将一份塞进文件袋递给潘如卉，林沐心笑道：“这样就好了，这东西你好好留着，以后要辞职，你得提前一个月跟我讲，还得把合同也还给我。”
“好。”潘如卉小心地收起文件袋，像是收起了未来的希望。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更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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