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时林茂国被喊去那边开会, 不仅是林茂国, 还有村里那些投了砖厂的人家都被喊去了。
据说是有一个大生意, 但那边价格压得低, 所以需要大家一起商量一下。
这一商量，就一个下午。
林沐心去那边的路上特地饶了一下，去后山附近看了看，发觉这才一个月多，新的厂棚就建起来了。里边人都是村里的青壮年汉子，大部分都是兼职, 按一天做砖数给钱。
林茂国昨天在家时还讲, 新的窑已经建起来了, 现在一炉子能烧几千块砖，产量终于慢慢跟上。
当然, 跟大型的砖厂还是没得比。
路上时恰好碰见了林弘文, 他见林沐心就知道是去找林茂国的，于是告诉她，林茂国和其他几位还在开会。
谢过他，林沐心很快就到了行政小楼外。
谁知刚踏进院门, 忽然就听到林茂国的声音喊着：“心心，过来过来。”
仰头看去，原来林茂国正站在二楼窗户处抽烟, 一眼就看到了抱着瓜的女儿。
林沐心依言上楼去，又见章豫站在林茂国身边，老林头也在, 三人正在商量着什么。
“心心来给咱们算算。”林茂国头都大了，急忙招手。
又要算什么？
林沐心有点好笑，林茂国对数字那是一窍不通，每每方晓梅拉着他要算账，他听着听着都能睡着。
她走上前去，顺手把瓜递给章豫，道：“怎么了这是？不是说砖厂来了大生意嘛？”
章豫把事情简单的说了一下。
具体就是章远真递回了一个消息，说鄂海市本地的食盐厂打算迁移厂址，给城市发展让步。新厂定在了郊外，连带着一片职工房。
厂子不大，职工房直接在园区里面。
现在问题就是，上头拨下来的钱一层层的下来，最后留给施工方的就不多了。
鄂海市附近并没有砖厂，施工方到处跑了解情况，得到的情况都是现在大部分砖厂的产能都供给了南方某些地方，已经是极限，没有功夫给一个小小的地方食盐厂腾出一个窑去生产砖。
有的厂子倒是答应的，但是要涨价，毕竟就今年开始，到处都在搞城建。
章远真听到这个消息就递了话来，就前几天，林弘文带着自己一个同事，去鄂海市找这个施工方了解了一下情况，并了解他们需要的数量。
林沐心对那边需要几百方还是几千方的砖不太了解，只是道：“现在那边压价？”
“对啊！”林茂国拿着烟枪往手心砸了砸，“压得太狠了。”
“什么个价？”
“原本说是十七块三一方的砖，他们压价压十三块五。”
“十三块五亏了没？”林沐心比较关心这个。
“不算亏，但要搭上运费的话，那就亏了。”章豫看着那西瓜，一边道。
他有点想吃西瓜，最近忙着统领村里夏收的事情，好几天都没睡好，还长口腔溃疡了。
想着，他舌头稍稍舔了舔口腔内壁，脸就是一皱。
林沐心注意了一下，又道：“亏的话，就不能接。”
“可这是咱们第一单大生意，不接后面可能没有了……”林茂国就是愁这个，他一边怕接了要亏本，一边又怕不接连本都没地方去亏。
老林头道：“现在其他家里都说看茂国的意思。”
林沐心刚想笑，就见老爸满脸一言难尽，只好把笑憋了回去，道：“那还不好办？既然说看爸的意思，爸你就拒了，就说太亏，不能接。”
“那他们还得跳。”林茂国这会儿是骑虎难下。
“可施工方内部消息都是互通的，你亏了这单，往后每一单都得亏啊。”林沐心道出了最重要的点。
三个大老爷们安安静静地听着林沐心讲话，最后林茂国道：“那好吧，不接，不能接。”
“还是可以接的。”林沐心笑眯眯道。
林茂国：“？”
“刚不是还说不接吗？”
林沐心转而去问林弘文：“弘文叔，你这是第几次去讲价？咱们砖厂现在能出多少方的砖？”
林弘文最近管着砖厂的会计事情，听到询问后不假思索道：“能出订单的三分之一，昨天第二次去讲了，对方咬死了这个价。”
“下次约了什么时候？”林沐心又问。
“约了后天下午。”
林沐心微微一笑，道：“后天下去，弘文叔你就跟那边说，实在没办法那么低的价，再告诉他们咱这里有三分之一的现成砖。”
“然后呢？”
“然后转身走呀！”
林弘文忧虑道：“万一对方不留呢？”
“那就让他们去等大砖厂价格又高，又要排队等的砖咯。”林沐心笑嘻嘻地，一点不见急。
见他们还在犹豫，林沐心只好敞开了跟他们说：“施工方跟多少砖厂都谈过，合同也不知道签了多少了。这次不过是例行压价而已，咱们砖厂刚起步，施工方先报个让我们左右为难的价格，这个价格非得是卡在成本线上的，让你们觉得不接又损失了一个大单，接的话咬咬牙也能接。”
“多少小厂为了第一个大单咬牙接了，但有没有想过，甲方的信息链都是共享的。今天接了十三块五一方的砖，明天就只能接十三块四的。”
林茂国道：“心心说得有道理，但人家万一真的不留呢？”
林沐心佯装怒道：“哪有那么多万一，爸，弘文叔，你们在投资砖厂前，难道就没去事先做过市场调查吗？整个鄂海市有几个砖厂，他们的出砖量，订单量和口碑。在商场上没有万一，只有数据。”
“另外，食盐厂的交工期限也是一个重要的因素。如果他们急着交工，那无论如何都不会选择要等单的砖厂。”
林茂国陡然被女儿突然严厉的口吻吓了一跳，忽然有些惭愧，和林弘文对视一眼。
林弘文讷讷道：“我倒是去问过，鄂海市砖厂五家左右吧，其中两家都是和咱们一样的小砖厂，另外几家我去打听过，订单都排到明年去了。食盐厂那边交工，我下次去问问……”
“那不就成了。”林沐心摊摊手，“要是交工期卡得紧，他们就别无选择。要么去外地找运费奇高的砖厂，要么只有选择我们。我们的价格平均已经比市场低个半成，还有什么万一？”
一番话给纠结的两个大老爷们打上了强心剂，林弘文道：“茂国，心心说得真的有道理！”
“我不懂，哎。”林茂国叹气，看着女儿的目光却带着欣慰。
“其实心心别的我也没听懂，但是我从她的话里就听出一个意思，那就是咱们态度要摆出来。”林弘文拍了拍林茂国的肩，道，“后天你跟我一道去，你好歹是砖厂最大的股东呢。”
林茂国握紧烟枪，道：“成，我跟你一起去见见世面。”
章豫此时终于道：“事情解决了，吃饭去？”
他捧着瓜站了半天，每时每刻都闻得到瓜散发出的清香。
林沐心笑了起来，变魔术似的从荷包里拿出一个勺子，递给章豫。
章豫愕然接过勺子，又失笑。
“大爷爷，弘文叔，去我家吃饭吧？”林沐心又邀请道，“我妈今天烧了猪蹄。”
“行，去心心家吃饭。”老林头笑呵呵的做了决定。
林茂国和林弘文搀着老林头走出去，章豫落在后头，林沐心急忙道：“把瓜放你房间去，拿个盆盖着，先去我家吃饭。”
章豫捏着勺子，有点忧愁地道：“不去了，我就吃瓜好了。”
“怎么了？”林沐心疑惑地看着他鼓了鼓脸颊，探手一捏。
“啊……”章豫轻轻惨呼一声。
林沐心一看就明白了，笑得前仰后合：“上火了对不对？口腔溃疡？你怎么不跟大爷爷说，他一到夏天就要硝西瓜的，到时候去他那儿刮点西瓜霜就好。”
“硝西瓜？”章豫捧着瓜跟着林沐心走出了小楼。
“就是西瓜霜啊，具体我也不清楚，”说着，林沐心扬声朝前喊道，“大爷爷！你家今年有没有硝西瓜啊！章书记他，口腔溃疡啦——”
章豫面上微笑，其实轻轻咬牙——
个死丫头，幸灾乐祸就算了，还喊得那么大声音……
生怕别人不知道章书记上火了吗！
老林头走在前面，闻言回头：“有的有的！章书记去我家拿，哎哟哟，是不是最近太忙了啊？”
“是的。”章豫挂着得体的微笑，轻轻颔首，试图挽回自己最后的一点面子。
林头见林沐心跟在章豫身旁，又拉着林茂国转过身去，头也不回朝前走。
“哎呀，夏天真好哇。”他唏嘘道。
林茂国不解地拆台：“老林叔，你不是说，夏天最难熬了吗？热得慌。”
“嗐！”老林头一拍他后背，“榆木疙瘩！”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完成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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