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直到项璟耐着性子说完第二遍,高辰依然一脸茫然。

    项璟觉得今日的高辰不似往日那般伶俐,似乎有些……笨。

    以前,因为上面三个哥哥的原因,项璟对高辰一向是敬而远之。这就导致,两人一起在南书房同窗读书了这么多年,之前说过的所有话加起来还没有今天一天多。因此,他对高辰实在谈不上了解。如果非要定义两人的关系,也顶多算是见证了彼此从粉雕玉琢的娃娃长成兰枝玉树的少年。

    此刻,项璟见高辰依旧眼巴巴地望着自己,期盼着自己能把路线再说一遍,那到了嘴边拒绝的话,不知怎的,竟有些说不出口了。在他的记忆里,这个大夏京城最漂亮的男孩,似乎除了温柔的微笑,就只剩下心事重重的样子,这般天真纯至的神情,他还是第一次见。

    项璟默默叹了口气,对高辰道:“随我来吧。”

    高辰连忙跟了上去,口中不断道谢,心中却想,这个七皇子,人看起来那么冷,没想到却是出乎意料地热心肠呀。

    两人一路往宫门走。项璟话少,高辰只得没话找话,问:“殿下,下午不去学骑射吗?”

    “要去。”

    高辰一噎,只得厚着脸皮道:“那,那也还是要劳烦七殿下先把我送到宫门吧?不然,我如果再迷路,不小心走到不该去的地方,多不好啊!”

    项璟唇角微弯,片刻后道:“无妨,走吧。”

    高辰暗暗松了口气。别说,他还真怕项璟说不管就不管他了。这皇宫跟迷宫似得,对他这种路痴来说,要走出去,真不知得到猴年马月了。

    两人经过大片波光粼粼的水池,项璟停下脚步,回身看着高辰,说:“到这儿应该就认识了吧?”

    高辰:“?”

    项璟皱眉,正要说什么,目光一扫看到他们来路上有个小太监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于是,他抿了抿嘴唇,不再多言。

    高辰顺着项璟的目光回身看去,也看到了那个小太监,他不明所以,却听到那小太监边跑边喘边喊道:“高二公子!您真是让小的好找啊!哎呀,我们,我们三皇子怕您昨晚喝酒今儿个上头,特意给您带了醒酒提神的药丸儿,哪儿想您放课后走那么快,都没顾上跟您搭话!”

    小太监说着便双手奉上了一个锦盒,见高辰不接,急得抓耳挠腮。

    项璟见三皇兄的人来了,便不想多留,对高辰道:“既然遇到了熟人,便由他送你出宫,我先告辞了。”

    “诶,我——”高辰下意识地开口留人,却在发现项璟的脸色比刚刚冷了几分时,改口道:“我还没谢你呢,不然,改天你有空,我请你吃饭吧?”

    项璟脚步一顿,没说好,也没拒绝,只是道:“下次要好好记路。”

    高辰应下,目送着项璟离开。

    回头时,高辰见那小太监还捧着锦盒,一脸讨好地冲他笑,便道:“你先送我出宫。”

    小太监哪儿敢不答应,忙弯腰前面带路。

    走了几步,高辰突然问:“这里景色不错,想来宫中各位贵人时常光顾吧?”

    小太监说:“那是啊,这太液池是咱们皇宫御景里的一绝,就连万岁爷都常常来这儿散步呢!”

    原来这就是太液池。

    高辰又看了几眼那波光粼粼的水面,忽然想起一事,问道:“当年太子殿下就是在这儿落水的?”

    小太监神色古怪地瞥了他一眼,心想您还真敢说,当年若不是因为您,三皇子和大皇子怎会在此打架?太子和七皇子又怎会赶来劝架?最后竟是七皇子被推进水里,太子为了救他才被湖底的水草缠住,差点就没上来。不过这话他不会当着高辰的面说,只道:“当年太子殿下也是为了救落水的七皇子,想来也是兄弟情深。”

    啊?七皇子也落水了?!这倒是有些意外,原文里可从没提过这件事,看来就算是穿书的世界,也在文字之外自动将没有描叙的片段补全了。这也令高辰更切实的感到,他所在的不仅仅是一本书,而是一个真实的古代世界。

    再想到刚刚七皇子的那句话,他终于明白七皇子为何那么笃定的说‘这里他该认得’。原来这就是当年因他而起的那场落水事件的案发现场。

    宫门外,高家的轿夫和阿七正蹲在墙根儿处玩骨牌。高辰出来的时候,阿七一眼就看见了,连忙小跑着奔过来,边给他递上一盅一直温着的参茶边把他的包袱接过来,“少爷,您今儿个出来的好早啊,下午的骑射课不用您陪了?”

    “不陪了,赶紧回府。”

    阿七有些好奇,还想问,但高辰已经多一个字儿都不想说,喝了口茶就直接钻进了轿子。这古代生活,简直要人命,他急需补个眠。得好好琢磨一下,未来的日子怎么过,才能松快点。

    然而,高辰回到高府,屁股还没沾到椅子,就被他那个便宜老爹叫去了书房。

    高鹤高舒墨,刑部侍郎,当朝正四品大员。当年也名动京城的探花郎,相貌俊雅,学问不是自夸,绝对当得上惊才绝艳四字。且他这人是出了名的洁身自好,除了正室夫人永安伯的嫡次女李氏,平生仅纳过一位妾,就是高辰的母亲胡姬。而胡姬早在当年生下高辰后便血崩离世。高大人自此便再未纳妾,独宠嫡妻,夫妻恩爱和美,简直羡煞旁人。

    原文中,李氏泼辣耿直,对高辰倒是也视如己出,从未苛待过他。

    书房里,年过不惑的高大人坐在主案后,一旁立着高辰那位才子大哥,也就是高家嫡子高阳。这爷俩一看就是父子,不像高辰,相貌七成遗传了胡姬。

    高辰才一进门,高阳便猛的朝他使眼色,可惜高辰毕竟换了内核,没能第一时间GET到哥哥传递的信号。

    他低眉顺眼又规规矩矩地给他爹行了一礼,却不想他话都没说完,他爹就直接拍了桌子。高辰吓得一哆嗦,就听他爹怒道:“还不跪下!”

    高辰膝盖微弯,满脸惊异,一双漂亮的桃花大眼忽闪着无措和茫然。好在高阳及时冲了过来,拉住弟弟,将人挡在身后,对高大人劝道:“爹!您何必这么生气?如雪昨晚被坑得还不惨吗?不过是一次抽考,没答好就没答好,大学士也都罚他了,您就别再责怪他了!”又小声催促高辰,“还不向爹认错?”

    这一幕何其熟悉,简直让他分分钟想起了自己二十一世纪的亲哥!望着挡在自己身前的高大背影,高辰有点想哭,他吸吸鼻子,忍了下来,对高大人道:“爹,儿子知错了。下次再也不会闹这样的笑话,给您丢脸了。”

    高大人:“我高家几代书香清贵,今日真是老脸都被你丢光了。”说着,指着桌上的一叠纸,“这些题目做完之前,你休想再踏出府门半步!”

    那真是求之不得!高辰乖巧应着,忙抱起桌案上那厚厚的一叠纸,扫了一眼,见每张纸上都出了一道题目,想来今日他在南书房的表现是真得给老爹丢人了,不然他爹怎会亲自出手给他弄来这一堆魔鬼教材?看他爹这火气,怕是一时半刻也难消,高辰更不敢多留,抱着‘作业’飞快地退出了书房。

    高阳送他出门,到了门口,小声跟他说:“一会儿晚点我去找你,不懂的题,哥哥教你,别怕!”顺手揉了高辰的头发一把。

    你真是我亲哥啊!高辰没忍住,下意识地紧紧抱了他哥一下,就像没穿书之前无数次做过的那样。而后,便飞快地撤离‘战场’。

    高阳怔了怔,随即无奈地笑叹一声,摇着头回了书房。

    阿七已经听管家说了老爷叫二少爷去书房的缘由,担心少爷挨打,正急得在院里转圈,就见他家少爷抱了一叠纸风风火火地跑了回来。

    “少爷?!!”阿七惊喜。

    “阿七,快快快,关门落锁,除了我哥,谁也别放进来!”

    高辰边说边一头扎进卧房,把那叠纸随便往桌子上一扔,爬上床,倒头就睡。

    太可怕了,这刻板的古代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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