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后边的交谈声越来越大, 阿布的声音洪钟一般,吵得人耳朵疼。
萧元嵩稍稍抬手,取下藏在袖袋里的小石子捏在手中, 仔细留意阿布的动静。
这镇子里一共三家马场,每家马场的马匹都有上千匹,野马却不多。
阿布想要两匹野马, 这家马场没有。
“回王子,本人的马场没有野马,巴音的马场昨日抓回来两匹,加上前日跟回来的两匹全都没驯服的,王子不如去那边看看。” 场主的声音传来。
萧元嵩竖起耳朵, 在脚步声靠近过来前,抓住陆初筝的手腕, 带着她一块往边上挪去, 尽量避开被阿布看到。
扎图部落在草原腹地安营扎寨, 他们父子离开临堰已有三日, 如今还在镇子里不走, 目的已是不言而喻。
若是让阿布看到陆初筝, 附近的部落骑兵会立即围攻过来,抓住陆初筝带进镇子里囚禁起来。
公主在手, 会让士兵士气大涨。
萧元嵩绷紧了下颌线, 沉下眼眸, 带着陆初筝佯装无事地边上挪, 尽量避开阿布。
陆初筝心跳快得像是要冲出胸膛, 冷汗悄然打湿后背。
阿布这个时候还在临堰附近,鬼都知道他们父子在打什么主意,被他看到估计今天真的回不了城。
暗卫能对付阿布和他的手下,对付不了漠北大军。
扎图是漠北最大的王,没人清楚他到底安排了多少兵力在临堰城外,没人知道他会不会真的开打。
“别怕。”萧元嵩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安抚她一声,停下来,将她拉到自己身后藏起。
“八音运气这般好,出门就能抓到野马”阿布的声音再次响起,笑得很大声,“我去瞧瞧,小王许久没有驯过野马,今日过过瘾。”
“那两匹野马非常难驯,巴音昨日差点被踢到。”场主也笑起来。
“那个蠢货,小王一会就驯给他看。”阿布轻嗤出声。
说话间两人的脚步声非但没有走远,反而靠近过来。
萧元嵩抬起头来,瞟一眼没看到这边具体什么情况的牧马师傅,拉着陆初筝一块坐下,抱着她靠向帐篷。
陆初筝瞬间明白他的意图,取下帷帽,歪头枕上他的胸口。
萧元嵩拿起她的帷帽带到自己头上,整个将她圈在怀中,藏好她的面容。
阿布见过她,能避则避。
这里是漠北的地界,阿布又是扎图最器重的儿子,真出事放骑兵出来都无人敢反对。
自己带着陆初筝闯入漠北,道理上就输了。
萧元嵩垂眸看了眼怀中的陆初筝,微微歪头,尽量让帷帽的帘子盖住她的脸。
“大燕那边有人来买马,还是其他的部落来人”阿布停下来,危险眯起眼,“那两匹马马镫很新。”
“是一对汉人夫妻。”场主说着左右的看了一圈,见帐篷外躺着来选马的两个人,摇摇头,接着说,“巴音哪会驯野马,去年他那条腿差点被野马踩断。”
“真是个蠢货。”阿布跟着场主一块看过去,见帐篷外躺着一对男女,下意识抬脚过去,“小王瞧瞧汉人夫妻的小妻子长什么模样。”
陆初筝整个蜷进萧元嵩怀里,深深埋头。
被这王八蛋看到还得了。
萧元嵩弱不禁风根本救不了自己,两个暗卫根本不可能跟漠北骑兵打,这时候逃跑根本就是在送死,还不如赌一把,看看能否敷衍过去。
“小的看那男子不怎样,女子的样貌没瞧见。”场主想到还没拿到手的银子,脸色有些不好看,“听说王子前几日抓了大燕的公主”
萧元嵩趁着阿布愣神的工夫,不动声色地将手中的石子当做暗器弹出去,射向最远处马群。
“小王确实抓了公主,可惜朝鲁”阿布一句话没说完,远处马群忽然骚乱起来,四周全是马匹的嘶鸣声。
“好像是野马又天逃出圈子了。”场主说了声,抬脚就往骚乱发出的方向跑。
阿布听说野马逃了出来,兴奋不已,“来的正好,小王倒是要瞧瞧那野马到底能有多野。”
两人带着随从离开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萧元嵩睁开眼,抱紧了怀中的露出,不动声色地看着已走远的阿布。
他还会回来。
陆初筝脸颊贴着男人的胸口,手臂横在男人精瘦的腰上,仿佛夫妻一般亲昵相拥。
男人的心跳并无多大起伏,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她则完全相反,绷紧的神经纤细断裂。
“走远了,一时半会不会回来,场主也不会让他回来。”萧元嵩抱着她慢慢坐直起来,抬手整理了下她的发丝,仔细给她戴帽子。
陆初筝汗如雨下,呆呆看他。
明明是那么文弱的一个人,刚才却是比上阵杀敌的将军还要冷静,甚至能在阿布的眼皮底下,将他糊弄过去。
幸好是他。
不敢想自己一人来或者带着岳锦荣他们几个来,会是怎样的情形。
陆初筝深吸一口气,一屁股坐到草地上,肩膀上隐约还带着些许那人身上的气息。
她必须得练好武功。
下次再遇到这种事她就不用慌,打不过就跑。
武功不行心里真的没底。尤其是面对阿布这种人时,武功不行,硬来真的会送命。
“日后不可自行出来买马,有暗卫也不行。”萧元嵩站起来,伸手拉了她一把,“场主很快就会回来,价格还可以压一压。”
他们今日所选的马匹,场主开价最少五百两一匹。
“可以压多少,五十两一匹”陆初筝绷紧的神经缓和过来,唇角不自觉上扬,“最高七十两。”
漠北到处都是马,他不卖还有别家马场卖。
扎图想要攻打大燕,就会严控马匹,不准漠北的马匹卖到大燕,就算是普通百姓前来购买,也有数量限制。
对于马场的场主来说,马匹卖不出去就没法换钱,没钱就吃不上饭。
他们饲养马匹需要到处放牧,没那么多人手像大燕的百姓一样种植水稻和黍米,只能花钱买。
镇子里的其他百姓倒是有水田和旱地,但养活不了太多人。
在古代,不管是国家还是部落,没有储备粮基本就只能依赖别国。
这应该也是扎图想要建城立国,吞并大燕的原因。
“差不多这个数。”萧元嵩唇角微扬,“我选的都不是战马,七十两有些低,能到这个价买最好,高一点到一百两也无妨。”
一百两以下的马匹,多是老马或者品相血统都不好的普通马。
“试试就知道了。”陆初筝嗓音轻快,“他回来了。”
萧元嵩侧过头看去。
场主像是担心他们跑了一样,急冲冲地骑着马从另外一家马场回来,一头一脸都是汗。
陆初筝走到自己的马匹跟前,取下水壶喝了口水,若无其事地在折回去。
“三十匹马一共一万五千两银子,换成金叶子是十五张。”场主从马背上下去,气喘吁吁,“两位是打算给金叶子,还是给银子。”
“你这的马没有一匹能卖到五百两,五日前,在下的邻居来你处买了一匹一岁龄的寻常马匹,价格是五十两。”萧元嵩敛眉,“不过几日时间翻了十倍,场主莫不是欺负我二人什么都不懂。”
“五百两一文钱都不能少。”场主拉下脸,“爱买不买。”
“不买。”萧元嵩说着便转头去拿自己的马。
陆初筝扬了扬眉,利落上马。
“回来。”场主叫住他们,不悦出声,“你们最高能给多少。”
五百两是普通战马的价格,他选的这些马都不能当战马,也就拉车骑行可行。
战马的价格高,但不能买。
扎图酋长下令后,普通的马匹都不能卖太多。每年春耕前马匹是最好卖的时候,今年眼看着上千匹马卖不出去,他一大家子还不知怎么过。
“七十两。”萧元嵩翻身上马,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不卖算了。”
“一百两最低。”场主沉下脸,嗓门又粗又哑,“所有的马场都不会有这个价格。”
萧元嵩跟陆初筝对视一眼,同意下来,“安排人帮我们将马送到临堰。”
“成。”场主松了口气。
还以为这两人不会做生意,价钱不谈就选马,谁知如此精明。
陆初筝打开荷包,取出三张金叶子递给萧元嵩,唇角高高翘起。
这人挺黑的。
看着文质彬彬什么都不懂,遇事比谁都冷静,还特别的会算计人。
怪不得岳锦荣他们几个不乐意跟他玩。
被他卖了估计还会帮他数钱。
场主收了金叶子,给了他们一个买马的凭证,叫来刚才去套马的人,催他们快走。
萧元嵩拱了拱手,带着陆初筝策马跟上牧马师傅。
顺当入城,陆初筝绷紧的神经彻底松懈下来,肚子也饿了。
将马匹送到庄子上交给管事的,两人不做停留,立即回城。
公主府外人头攒动的景象并没有出现,只有个老头在跟岳锦荣他们几个争执,吵得好像还很厉害。
陆初筝从马上下去,漫不经心地看了眼卢子焱,牵马进入公主府。
马夫很快来将他们的马匹牵走,卢子焱上前,笑得比哭还难看“那老头说他要租五十顷良田,不租给他,他就不走了。”
“一个人租这么多,他是千手观音吗。”陆初筝敛眉。
怪不得没人,估计是被那老头给闹的。
“他是村子的里正,说全村一共有两百户百姓,可以包圆所有的良田。”卢子焱头疼不已,“来登记的其他百姓都被他赶走,来一个骂一个。”
“我去跟他谈。”陆初筝掉头出府。
租给整个村子确实比较好管理,今后有新的种子也好安排试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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