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容舟在宴会当中就被旁边的魏宁莜给缠上了,这姑娘看上去柔弱,却也是分外有毅力的,期间一直追着问华容舟关于这金花胭脂的事儿。
华容舟细细给她解释了,在最后答应了以后有机会让丫鬟给她做一遍这金花胭脂,魏宁莜这才心满意足。
“只是没问,姑娘你是哪家的小姐,气度谈吐如此之好。”
魏宁莜问的是华容舟,一旁的楚燕却是笑了,还没回答,前头一宫粉衣裙的挽发夫人出现在眼前:“这位是本妃的亲妹妹华容舟,也难得今日能交上一好友了。”
华璇清下台来寻华容舟不算什么,毕竟华容舟作为平南王府的四小姐,在太子妃大婚之前这一对姐妹的感情颇深,而这一句话落在周围小姐耳朵里也只是姐妹情深的体现 。
谁人不知,华容舟在这上京城里除却自家姐妹和楚燕就无其她闺中密友。
太子妃无疑又悄悄提醒了众人华容舟过去那些糟糕往事。
但这话落在刚刚来上京不久的魏宁莜耳朵里却当是抬举了自己。
华容舟身份不凡,既然是太子妃的亲妹妹,那想必也是出自平南王府,这番下来还是自己得了巧,魏宁莜笑的真诚:“太子妃姐姐哪里的话,容舟妹妹很好相处的!”
华璇清嘴边的笑意一僵,她本是来敲打这位新来的小姐远着些华容舟,但不想这位魏家大小姐竟是如此想法,只得笑意盈盈:“魏小姐为何唤容妹妹,容舟已经快十六了……”
“容舟妹……容舟姐姐已经快及笄了?”魏宁莜这会儿是真的惊讶了。
华容舟一直乐的看热闹,只是这热闹还不够啊。
百无聊赖,华容舟只是一杯又一杯喝着茶,这下子有理由了:“对的,但我尚未及笄,多说一句,我原本的亲事被退了,魏小姐若是多考虑一些,就少和我有往来……”
说完还抬头对华璇清展颜笑笑。
华璇清,你看,不用你说,我自己捅开了我的伤疤子……
楚燕有些心疼华容舟,伸手拍拍她衣袖。
但魏宁莜却皱着眉头心疼,只得一个劲儿的宽慰华容舟:“容舟姐姐瞧上去就是个好的,退了容舟姐姐婚事的那家公子已经肯定会后悔的……姐姐别伤心,走了一个退婚的,肯定还会来个更好的!我们都会相信是这样的,对吧,太子妃姐姐?”
“魏小姐说的是……”
华璇清脸上的笑已经维持不下去了,回完这一句,只丢下一句托华容舟照顾照顾魏小姐,华璇清就慌忙回了主席位置。
楚燕憋笑憋的不行,顺着华容舟胳膊的手都软了,看来论胆子大还属魏宁莜……
容舟第一,宁莜第二。
敢这么说太子会后悔的魏宁莜是第一人。
当然,前头还有个说太子死了的华容舟除外。
华容舟更是忍着这笑意,眼里都笑出泪花儿来,连忙手上帕子掩了脸,但是依旧笑的身子都颤抖着。
魏家这是把嫡小姐送到什么神奇的地方养着了?这性子也太可爱了……
二人在笑,可魏宁莜那边只能看见华容舟的侧脸,她现在身子都在抖,眼中还有泪花。
好一幅娇女垂泪图!
一时间不也知从何而起的力量,魏宁莜一把将华容舟的身子扭转过来,当魏宁莜对上华容舟那双含泪的眼,顿时也不管什么谁是姐姐,谁是妹妹了,一把搂住华容舟宽慰。
“莫要伤心,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好郎君就在咱们前头等着咱们呢!”
楚燕又是笑的不行……
*
男席那边仿佛出了什么大事,喧嚣一片,惊叹声连连,却又瞬间安静。
看见来人,太子和太子妃正起身相迎。
玄衣男子许是一路骑马而来,发丝都有些微乱,腰间悬一上好白玉,那硬朗面庞绷得很紧。
黑云压城城欲摧,路过男席脚步还没有慢下去。
领路的小厮恨不得给这位爷跪下去,但也不敢拦,再往前可就是女席的位置了。
刚刚进园的顾罹尘却又是脚步一顿,瞬间黑了脸,转身大步走回男席,掀衣落座,动作干脆利落。
见着华容舟嘴角都是勾着笑的,顾罹尘心间泛起的躁意又略略回荡。
一时间对上太子的问候,顾罹尘也没什么回应,无人知道他脑子里徘徊着的是月白色长衫姑娘垂泪欲泣的模样。
他本以为容舟哭了,在太子的宴会上哭了……
手上留下一道红痕,顾罹尘腰间白玉出现了些许碎纹。
……
日光破开云层而下,而宴席顶上铺有的赤色宽布遮盖了多数日光,众人分列两侧,男学那头头一回这般清静。
下首为首二人左为上京麒麟子,白玉银带,晏才卓绝;右有镇远大将军,玄衣墨发,气势轩昂,独有一股风气。
此等未娶妻之人,着实让在场的姑们眼热。
女学这边看似平静,但姑娘家们七嘴八舌,早就将对面那位的身份套的一干二净。
顾氏顾罹尘,袭爵镇远侯。
还是刚刚在塞北打了胜仗回来的大将军。
只是大将军五年前就已经去了边关,一直未归;坊间传言大将军,一身血煞气,长相魁梧,言语暴戾;能在北疆之中以一敌百,当即斩下敌军大将首级的人,又怎么会温声细语,如玉润泽。
但上京姑娘家今日一见才晓得这位当是如此一人,长相俊美,宽肩窄臀,光是坐在那处一身玄衣就和周围格格不入。
只是这人瞧上去有些冷峻,太子数次举杯邀饮,均被摆手婉拒。
这诗会端的是吟诗作对的名义,实际上不过是给众位上京子弟一个围聚一堂展示文采的机会。
诗是好诗,画也是好画。
素白缟素上墨青点点,以往这个时候华容舟点全部心思都在太子顾齐渊身上。
太子文识学富五车,太子画技叹为观止,太子举手投足之间都让她目不转睛。
而现在,华容舟手上攥着琉璃小樽,心里毫无太子,只恨不得当场过去质问对座的顾罹尘究竟是何人。
说什么在军营之中闲来无事便来茶馆点个茶,但他的身份哪里是普通人。
若是顾罹尘今日不来,那这场吟诗会的重点十有八九就是华容舟了,但顾罹尘今日来了,又是这等身份出场,自然也就没有几个人在意华容舟。
亏得华容舟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心里还泛起疑惑,这个姓氏和皇室一族一样,她没有多想,倒是没有想到顾罹尘和皇室居然还有着血缘的关系。
三刻钟之后,众人画也画的差不多了,华璇清提议众人一起玩个游戏飞花令,接了诗句,对不出的饮酒为惩罚。
说是来玩个乐子,但华容舟的心思可不在这飞花令上。
她一向不喜欢这些游戏,文绉绉的,主要是她不想接上别的姑娘家说出的诗句。
若是换成投壶,马术,骑射,甚至是马球,那她都能样样上手,唯独碰上的纸墨文字这让她有些难办。
早在山岚书院里,她不通文墨的名声就已经出来了。
纵使每旬考试偶有夺了魁首,也有人说她不过运气而已,毕竟课业都不完成,上课只是睡觉亦或玩乐的人,怎么会在最后测验中取得骄人成绩。
魏宁莜好奇,这游戏还没开始时候就发现旁边的华容舟悄然将杯盏握入手中,又将杯中原本的甜酒换成了一盏茶水。
好奇但是没问,华容舟悄然于唇边竖起中指暗示:“嘘……我喝不得酒……”
楚燕则直接了当,笑嘻嘻的朝着高头言道:“太子哥哥,璇清姐姐,我诗词歌赋向来不行,这游戏今日我要是参加了肯定最后会折在我手里,我可不想喝的醉醺醺的回去。”
楚燕是丞相之女,太子又一直未能笼络到丞相一脉,自然不会给楚燕难看。
高位的华璇清巧笑盼兮,对上太子的目光轻点头,轻柔女声携着善意:“楚小姐既然退了这游戏,那便瞧着咱们玩,也算个乐子。”
言罢又笑着看着华容舟:“但舟儿你可不能跟着楚小姐一道跑了,要算个人头数的。”
华容舟本来就没有中途退了这游戏的想法,今日来,不过就是为了顺着华璇清的想法展示一下自己胸无点墨。
华璇清的心思其实不难猜,她现在贵为太子妃,自然不喜欢自己,自己的名声越差,日子过得越惨,华璇清心里就越快活。
琢磨好了自家三姐的心思,华容舟欣然接受。
丢个脸就丢个脸,反正她丢脸的次数也不是只有一次。
最后敲定上场的人共有三十人,其中女席和男席分开来比;男席那边由太子开始起头,女席这头则自然而然由华璇清带头,让人惊讶的是这刚回上京城不久的镇远大将军也参加了进来。
新来的魏宁莜帕子掩唇,面露病容,华璇清自然让她以茶代酒参与进来,她今日桌上的都早已经换成了茶水。
飞花令说难也不难,但是说简单也不那么简单。选词选的简单,若是要答什么含有山,月等词的诗句,那肯定人人口中都有几句藏于唇舌,可是若是输,就是要罚酒的。
为了比较最终输赢,飞花令过程以传花为号,最后谁没接上来了,这花就留在那人的案机上,几轮下来看,比较谁案机上的花儿最多。
对面男席已经开始了,太子率先出一题要求含“天”字,随即一枝抽条绿海棠传至顾罹尘桌前,淡酒入唇,一句含“天”的诗句脱口而出;紧随其后的是华容琅,也是从容不迫应了上去。
华容舟没那么多机会关注着对面的战况,只是瞧着那头似乎接的很顺,一圈下来又轮到了顾罹尘,很快那绿海棠又从华容琅面前过去。
而女席这边题目的是“春”。
楚燕坐在华容舟前头,奈何退了出去,跟在华璇清后头打头阵的就是华容舟了。
瞧着桌前这一枝粉玉堂,华容舟应了句常见的诗句,又将花儿递给了魏宁莜。
女席这边人少,很快花又从最后一位姑娘那传了到了高台华璇清的案机之上,不愧为上京扶仙,所出之诗甚为远僻。
花儿再次传到了华容舟案机上。
诗句就在嘴边,但又被华容舟给压了下去,华容舟素手揉捻在花枝上,这粉玉堂很是新鲜,重叠的花瓣儿之间还莹莹润着水露。
三息过去,华容舟素手松开,主动饮尽了杯中之物。
“妹妹也太过懒散了,只愿意接上一句就不接了。”台上华璇清面露柔笑,颇为熟稔的笑怼华容舟。
华容舟但笑不语,任由她继续在上头姐妹情深。
魏宁莜冲华容舟笑笑,亲自提起面前的酒壶给华容舟满上,略显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浅浅小窝:“我给你续上!放心,还是茶水。”
几轮下来,男席那边好几位桌前海棠簇拥,太子桌前也有两枝绿海棠,顾罹尘和华容琅端坐依旧,从容不迫。
至于女学这头,除了华璇清和魏宁莜,其他姑娘们桌上都有一两只玉堂花。
其中最瞩目的便是华容舟案机上了。桌上已经六七枝玉堂花儿,粉玉堂,黄玉堂还有赤金玉堂,艳丽的可以滴出水来。
输一轮,喝一杯,魏宁莜跟着给华容舟从自己壶子里续了好几杯。
华容舟两颊也有些飘红,配上案机前数枝色彩纷呈的玉堂花,这模样好似美人醉醒,娇俏花间,玉脂纤纤,双目含春,额间一点芙蓉花黄更显俏丽。
一时间对坐男席抽气声连连……
顾罹尘看着对面女子微露憨态,心间有些恼,腰佩白玉握入手心。
只稍用力,本就出现碎纹的玉佩顺时化为粉尘。
她醉了的憨态他可是看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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