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区明金街道东街是太子府,而那西街就是丞相府,昔日太子搬出皇宫,颢景帝特意留了这处东街的宅子为顾齐渊修缮太子府。
太子府武威,其正门两尊石狮口中衔珠,鬓毛茂密,紫红色的兽头门正敞开来,上方高悬牌匾一块,“东宫”二字端正威武,金光闪闪。
华容舟带着丫鬟入了正门往里,亭台楼阁,树木山石,里头好一幅大气之景。
太子年方二十有一,而是太子府是八年前正式开始建造的,下令建造太子府的时候,还在这西区掀起了一场大波。
原因不过是破墙时不小心多往东砸了一面墙,而墙那边正是镇远侯府的宅子。
建造太子府时砸了别人府邸,说出去多少不是件好听的事儿,因此这事儿当时皇家和镇远侯侯府就私下解决了,要不是华容舟那日兴起来太子府走一趟,也不会遇上这事儿。
现如今破了的那处已经高高地竖起新的墙,那头是镇远侯府,而这边就是东宫所在之地。
犹记那假山掩映之处原来还有一方小水池,小时候华容舟为了去寻野猫儿,看到假山就扒拉着去找,不料失足坠入水中,所幸她最后是被人从水里捞上来。
醒来的时候顾齐渊就被当今陛下罚跪在宫中,但也多亏了顾齐渊将人给救回来了,这才没罚的更重。
华容舟也是自那时起,便将她那满腔心意付给顾齐渊。
往后华容舟来太子府的次数不算少,早在华璇清还未嫁于顾齐渊,华容舟就以订了婚约的名义和华璇清把这太子府跑了个遍。
上京虽对男女大防看得颇重,但是有了婚约的男女你来我往还是准许的。
现在华容舟回忆前事,直觉前事不可追,飘渺荒芜。
再次踏足而入,华容舟心情又是截然不同。
茶四,茶五性子沉稳,今儿不便带上吴玉,便是让吴玉外头等,由着茶四和茶五陪着来。
领路的丫鬟姿容平平,华容舟心里还感慨自己居然有此等心思观察太子府的丫鬟来。
甚至她还想着华璇清自打做了太子府的女主人,是不是因为妒忌,便下令将那些漂亮的丫鬟都给换了下去?
毕竟话本子里面的当家主母都是这般做的,为了防止丈夫心思不在自己身上,就将丈夫身边伺候的丫鬟都换的姿容平平,如此这般丈夫自然没有心思去吃野味食,还能衬托自己的姿容不凡。
瞧瞧这路上来来往往的丫鬟,个个不出挑,还没有她旁边的茶四,茶五来的漂亮。
丫鬟很快将人带到后院,亭台楼榭,颇为热闹。
她早几年还在这里扑过蝴蝶,摸过鱼。
楚燕早就到了,见了华容舟来,立马起身迎了过来,将她拉到席位上坐好。
“你怎么也来了,我还想着你住在东区,那么早赶过来还不是很方便。”
姑娘家就是见面就喜欢挽着姑娘家的胳膊,楚燕一把挽住华容舟的胳膊,二人亲密至极,倒是和其他席位的官家小姐的端庄秀丽形成鲜明对比。
华容舟从袖子里抽出了那份烫金的帖子:“我这姐姐都写了帖子邀我来,我怎得不来,不过没睡好倒是真的。谁想到这诗会安排是如此之早,我比平日里生生早起了一个多时辰?”
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袖子遮在唇边,嘴巴都是遮住了,可是华容舟眼角就氤氲了泪水。
这会儿顾齐渊和太子妃还没有出来,两边的主位是空着的,说是诗会,要是给在场的男女一个见面的机会。
平日里在座的大部分人虽然都在山岚书院读书,但男学女学岔开,又看得紧,不得私自见面。
若是已经有了婚约的那还好些,没有婚约的也就是林夙那样的子弟,才敢腆着脸皮过来找华容舟。
二人窃窃私语这会儿,期间有不少目光朝向这边,女座这边和男座那边均有,一部分人不过想看看华容舟过得如何,而大部分人则是被华容舟今日的莫模样所震撼到。
穿着如此清丽,又身姿窈窕面若灿阳的姑娘,真的是原来那个俗气的华容舟?
楚燕搂紧了华容舟点胳膊,月白衣衫的姑娘身上还发出淡淡的香气,不知为何物的香味,闻着就让人心情舒畅。
华容舟也是淡然,自小受惯了各色目光,这等不过还是小场面。
前世千夫所指,众叛亲离,那样怨恨的目光加上无知的嘴,才算真的淬着毒。
“你瞧瞧多少人看着我们这边,不过你今天的确争气!穿的倒是怪好看的!身上也怪好闻的!”
“估计是用的胭脂的味道,丫鬟们捣鼓出来的,你要是喜欢我也给你送一些,叫金花胭脂,薄如蝉翼,带着和用着倒是方便……”
华容舟还没将今日多带的金花胭脂从怀袖中取出,左手那桌黛青色衣裙的姑娘一阵惊呼,原来是她碰倒了面前的琉璃美人觚。
里头水儿倒了一桌,花落满地。
华容舟疑惑看去,楚燕贴着她耳朵给她提醒:“那是上京魏氏的嫡小姐魏宁莜,今儿也是头一回在上京贵圈里露面;她原先在洺州养病,接回来有些日子了,现在瞧着这病也养的差不多了……”
魏宁莜惊慌着又扶正美人觚,这会儿面露喜色,又不敢确定地看着华容舟,说话间还带着几分羞涩:“姑娘刚刚可是提到了金花胭脂?”
华容舟和楚燕互相对视了一眼,华容舟这才将怀袖中多的几片金花胭脂带出来。
茶四知道华容舟喜欢,但小姐贵金之躯哪能用纸片做的胭脂,于是华容舟那日就把自己的金箔取了出来,做了好些金箔制成的金花胭脂。
魏宁莜接过胭脂,那双手过分的瘦弱了些,骨节分外明显,这人也着实柔弱,但说话还有些气力:“真的!这可是真的!姑娘可知道这金花胭脂的具体制法?”
华容舟和楚燕不明所以,不过一金花胭脂,为何让这魏家的李小姐如此惊讶?
华容舟摇摇头:“这个东西不是我做的,是我丫鬟做的。”
今日华容舟带的是茶五还有茶四,此刻身旁还有太子府的丫鬟执着浮尘,漱盂,巾帕于一旁服侍着。
魏宁莜还想继续问,但众人突然站起行礼。
原来是太子和他的太子妃过来了。
华容舟二哥也是跟在太子和太子妃身后过来的,瞧那模样,三人估摸着就是一路交谈而来。
华容舟和楚燕于众人之间礼毕,华容琅也在华容舟对面隔壁的空位坐下。
落座以后,华容琅身侧还有一个空位,不知为何人而留,华容舟想了想上京的男子,居然找不出一人可以坐那位置。能坐在华容琅前头的男儿,在场的除了太子就只剩她大哥华容瑨,可是华容瑨向来不会参加此等宴会……
想了一没想出来,华容舟索性也不再想。
魏宁莜目不转睛地看着手中的金箔胭脂,翻来覆去的瞧,手上都染了红魏宁莜都不停,还面上含笑,高兴的不得了。
上头高位太子一身蟒袍,衬托的身躯尚且还算高大。
华容舟脑海里却偶然又想起楚燕所说,顾齐渊这身子骨看上去就不算是万分硬朗那一类,若说硬要分开来,倒是和二哥华容琅有几分相似。
顾齐渊身量高挑但是略显单薄,衣袍在身风一吹遍略显宽大空旷来。
华容琅喜白衣,纵使衣衫略大也显得飘然若仙;但顾齐渊不同,他喜深色衣衫,这般穿来倒是多了几分气虚,以前不觉,现在看去倒是多了几分阴郁。
华容舟只打量了顾齐渊几眼就被对面华容琅的目光盯的不适应。
躲不过去,索性转过脑袋直勾勾的面向她二哥。
华容琅还在目光里警醒她。
华容舟摸着腮,心里乍舌不止。
瞧华容琅那般脸色,估摸着心里又在想:这个妹妹真的如此无礼,大庭广众之下还赶着明目张胆的瞧着姐夫。
但是无关紧要,她今日过来本就不是为了夺得什么好名胜的。
相反,她今天把自己这名声弄得越臭越好。
……
男子聚集在一起,时间久了,除了诗书礼仪或是课业之外,多少会谈一谈风流韵事,这个岁数的男子不说娶妻,房内至少也通了房,知晓□□。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这句话倒是不至于在他们身上发生,但是好看的姑娘出现,多瞧上两眼,言语之间都有谈论倒是常有的事情。
华璇清自然议论不得,曾经山岚书院里最为璀璨的那颗明珠,现在已经成亲成了太子妃,但那太子妃的亲妹妹,平南王府四小姐华容舟身上可谓故事极多了。
和太子有了婚约,但是有何林夙纠缠不休,最近马失前蹄,倒是和天家退了婚,白白落的如此下场。
今日正主也在,男学那头本想瞧瞧传说中追着太子不放的女子现在是何等的落魄,但没料到出现的是如此超凡脱俗的女子。
身材姣好,面容秀美。
不过换了一身衣裳,此等花容月貌就完完全全的展现在众面前,着实让人眼前一亮。
华容琅一旁一淡蓝长袍的男子扇子轻戳:“你那妹妹今日到还不错,瞧这模样,竟能将女学那边的姑娘都给压下去……”
华容琅微抿一口清茶,对面女座那头不少目光都放在他身上,而华容舟不知道在和楚燕说什么,帕子遮掩这嘴,那眼倒是弯了半弯。
背后是朱红的亭台相呼应,那一身月白清丽淡雅的紧。
心里略微冒出头的浮躁又压了下去。
华容琅抿了一口茶水,嘴角绷直,拉平了那抹笑意:“今日的确尚可……”
宋长青还在碎碎叨叨。
他和华容琅是自小好友,数次听到华容琅谈起他那四妹妹就是头痛脑胀的模样。也见过几次,那穿衣打扮,着实让人恭维不起来。
原本以为华容舟会像原先一般,但今日她双头钗色彩清淡,配上月白色衫子相得益彰,此刻安稳端坐在桌子前面,看上去颇像乖巧的邻家小妹。
这地儿挑的好,天气也适宜,云遮住日头,算的上集会的好日子了,太子已经在上头言毕,华璇清作为太子妃也浅谈几句。
期间宋长青又是发问:“筠青,你可知你旁边那空着的席位是留给谁的?山岚书院里面的可都算到齐了……”
今日参加诗会的人大多都瞧着眼熟,因为大部分都在山岚书院里读过几年书。
“太子也给镇远侯发了帖子……帖子没退回来。”华容琅跪坐于地,腰背挺直,端的一方好气度。
宋长青长吁一口气,顿时蔫了:“镇远侯!那人不是应当在京郊大营练兵么,怎么会有空过来?”
“太子递了帖子,镇远侯那头也没退回来。”
提到镇远侯,估计说出其名声来,在场的男子就没有不怕的。
二十岁就上了战场,二十五岁以后打了胜仗回来,陛下又怜惜镇远侯仅剩其一脉,大胜归来立刻交了塞北的兵权后,陛下又把京郊大营的兵权给了他……
这滔天的信任,在这上京城里可是独一份儿的存在。
可这镇远侯性子古怪,似乎不喜与人来往,上京城高门大户里递过去的帖子都原数给递回来了;若是想要寻人去镇远侯府也寻不见,听说就住在北区的宅子里,除了练兵平日也不知道在热衷做什么。
但是既然退了这么多家的帖子却留着太子的帖子,那估计今日他们有幸是能见上一见这镇远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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