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隆客栈里,皎皎推开自己订的天字一号间, 果然又是实验室。不过这次她没有驻足其中, 即刻退将出来, 紧锁了房门,却见老苍皮正擎着他那长兵器守在外头。
“老人家还不歇息去?”皎皎关切道。
老苍皮昂首道:“守卫何大人,义不容辞!”
皎皎忙拍了拍他的老肩:“快些去歇息, 明日出行郊野, 需要您涨些精神。”
“得令!”老头也不再推脱, 跨着方步精神抖擞地离开了。
皎皎见老苍皮走后,转身推开了旁边的天字二号。只见沈寒正靠在床榻里的墙面上, 面色红赤,口唇焦白。
皎皎忙坐到桌旁给他倒茶:“多喝点凉茶,那辛辣味方能去了。你呀,娇声贵体的, 便长个记性吧。”
沈寒便下了床,懒懒地来到桌旁连喝了几杯茉莉清茶。
他神色恍惚, 显是尴尬,却又即刻摆正身姿, 行起风度来:“咳咳,我方才听见外头北风止了, 想是明日便可出行赏雪去了, 定是六出飞花,十分雪艳。”
“想必那景,便如少陵野老说的了。”皎皎不忍取笑于他, 也温文接应道:“西山白雪三城戍,南浦清江万里桥。”
皎皎抿了口茶水,差点呛了自己,她脚趾蜷缩挖着靴底,心道:这什么场面?该死的附庸风雅……我怎么变得文绉绉的了?你小子就逞能吃个辣椒,难堪什么啊?
“咳咳,少陵野老,名号不错,是哪位?”
“这个……我最喜爱的诗人咯。”
皎皎刚道出口便后悔了,盛朝又没有杜甫,还不知怎么解释,却见沈寒捏紧了手里的花瓷小方杯,神情肃穆起来,他在闭目谛听着。
片刻后,他双耳一动,眉间微痕,忽的拍案而起。
“我去去就来。”沈寒从架上取了误尘宝剑,摔门而去。
他在月色下跳上积雪的廊檐,顺风行了三四里,始终凝神听着风。
直到灞河的一处木拱桥边,沈寒果见有一簇黑衣人,停在了不远前,这些人正喘着粗气,想来是不善奔跑。
沈寒笑道:“你们这帮人,几日来一直跟着我的行踪,怎么如今跟到了,又都跑了?”
那些蒙面黑衣人见沈寒追来了,惊惧互望。
其中一个扯嗓子喊道:“沈公子,我们跑都跑了,你又跟着做什么!”
其余人皆苦叫道:“是啊是啊……瞧兄弟伙被你追的……快累死了唉哟。”
沈寒不禁好笑:“怎么要刺杀我的,竟都是这等衣架饭囊。我沈寒还不值个上品高手吗?”
那些黑衣人也不否认,全都慌忙摆手道:“没错没错,俺们都是些酒囊饭袋,可打不过沈公子你的。”
沈寒此刻啼笑皆非:“若真都是你们此等废物要暗害我,我竟被禁足家府整整二十载,这笔账,如今可要跟你们算算清楚!”
说罢他抬手一横,误尘便凌然出了鞘,那利刃照着雪光,愈加使人胆寒。
那伙子贼人果然吓破了胆子,娇声尖叫着:“老大你说句话儿呀!咱们可都要被他砍死了!”
那黑衣人头目却也乱了阵脚:“不是说好的用画打斗的吗?怎么如今却有利剑?”
“便是用画打,你们不也得脱皮露骨,折臂断筋!”沈寒不再嬉笑,只冷冷道:“如今还轮得到你们挑兵器不成,看招!”
说罢他举起误尘,飞身跃起。
黑衣人们见沈寒身影如梭,眼看着冲杀过来了,便颤着手举着大刀,步步退着,竟齐齐挨到了河边上。
“老大!河……河水都冻冰了!”
那老大却一副身先士卒的样子,满眼都是忠勇神色:“不怕!我先下!”
说罢那黑衣人老大朝着沈寒扔了一颗石头,叫嚷道:“你也看招!”
沈寒只用手一夹,便轻松接住了,丢在地下。
却见那黑衣人老大转身向河,紧接着把敦实的身子往后一倒,那冰面竟脆脆裂开一个大洞,他在冰面上扭动滑行着,如土泥鳅般钻进了刺骨的冰水里。
很快所有的黑衣人寻着那冰窟窿,竟逐一鱼贯而入,匆匆消失殆尽。
沈寒见这伙蠢贼这般遁水逃了,竟也不愿去追,他一来怕水,二来怕冷。
正待他收剑欲行时,却见地上刚刚那个黑衣人掷来的“石块”,竟是一个裹得极丑的银蜡封。
他弯身捡起那蜡封,破开来后,从里面发现了一封书信。
沈寒借着雪光读罢了那信,顿了一顿,却又轻蔑着丢开了。信纸在风中摇曳着,最终浸泡消失在雪河中了。
“吱……”推开鸿隆客栈的门,沈寒看见皎皎趴在桌子上,想是为了等他,已经睡着了。
他走上前去,轻轻拦腰抱起皎皎,将她妥妥置在床上,替她褪了官靴,又好生盖上了锦被。
他坐在床沿上,望着皎皎安宁的面容,面上总算闪出一笑。
却说今日灞桥酒馆生意甚好,当晚自闭了门后,赵星川心中喜悦,便独自在店中多喝了几杯。
喝完酒后,他便直直走回睡房,推开门,见地上没有了辣椒,便步履轻盈起来了,摇摇摆摆,仗着酒,只任情乱撞着。
金何夕被他闹的翻了个身,轻音绵绵道:“星川,你喝醉了不成。”
赵星川忙模糊口齿道:“嗯……”
“那快来睡吧。”金何夕睡吧又阖了睡眼。
赵星川含含糊糊地应了声,便褪衫上了床。
他刚进被窝,却被金何夕从身后香香软软地一抱:“是你说的,喝醉了就……”
赵星川没有挣扎,也没动作,似乎酒气这才上了脸,暗夜中红透了也没人看见。
过了不知多久,金何夕的手缓缓停了下来,又浅浅地发出睡深了的息韵。
赵星川这才转过身来,长吁一声:“呼~”
他正借着窗外透进来的雪光,静静看着金何夕的小脸。这个女人与他遇到的女人皆不同,细想来却也没有天差地别,却从不令他厌斥。
赵星川把脸轻轻贴近金何夕,他没有闻到脂粉的可怕腻味,也未勾起东宫可怖的回忆。
却在此时,屋顶的瓦片又传来熟悉的响动,紧接着又是如那晚一般,一个女人的哼笑声。
只是这次的哼笑声非常清楚明晰,赵星川仰面朝天,神情凝重起来。
他决定这次不等了,慌忙钻出被窝,囫囵地套上了夹衣,匆匆忙赶了出去。
外面莹莹雪地中,赵星川捂着夹袄,他在寒风中呲牙赖嘴地盯着屋顶,果然,茅檐上面端端蹲着一个人。
“什么人!”赵星川捏紧了拳头。
那女人低声道:“你上来看看,不就知道我是谁了。”
“你下来!我这茅屋本来就不甚结实,可别给我踩漏了!”
赵星川见女人不睬他,便从雪地里捡了半块青砖头,挥舞着咬牙叫道:“我不过是个粗夯的小老百姓,又不是侠客,如何上得去!”
那女子却沉吟道:“赵星川,你不是会轻功吗?”
赵星川听了这话,突然愣怔在原地,他手中的砖头默默滑落在雪中。
就在此时,他终于下定了决心,膝头一弯便飞身而起,嗖的一声,也站上了茅檐上,与那女人狠戾对视着。
雪色中,他终于看清了那女人的形貌,只见她面容无色无韵,无情无惧,只擎着一把青刀,暗色红衣映雪,飘然出尘。
“祝红书?”赵星川顿了一顿,随即惊愕道:“你总半夜跑到我屋顶,意欲何为?”
祝红书打断他道:“太子殿下,我还想问,你躲到这里,为何不知会于我等。”
赵星川眉头一横,腔调顿时没了那佯装的土气,转而是沉敛的气韵:“我早已不是太子了。你也不再是我东宫的侍卫,那等名号,勿要再加之与我。”
“你不再是太子了,但你仍是少主。”祝红书又僵声沉吟道:“少主,我此番前来,不过是想提醒你,勿要忘了大业。”
“大业……”赵星川白皙的面容肃杀起来,他狠声字字:“我怎么会……忘记大业。”
祝红书点点头,似乎对少主的回答很满意。
她转身要走,却又突然停下:“对了少主,你似乎不太行啊。”
“我?不行?”赵星川挠了挠头,身形顿时垮软了下来。
祝红书语气愈加冰冷,并无半点嘲弄暗讽之意:“你与你妻子间,行事总是很快。”
“你……”赵星川被她说傻了:“她……她不是我妻子。”
祝红书将阎罗斩抗在肩上,阴沉道:“合伙开店,不是妻子?不可,你们开的须得是夫妻店,务必要时时称她为妻,不然会引起敌人的疑心。”
听了这番教导,赵星川心上虽说应允,可到底也有些怏怏不快:“祝红书,我就算不是太子了,多咱也是你的少主,如何总是你命令于我?”
祝红书只轻哼了一声,把那红袖一挥,她肩上那把青冷的阎罗斩,竟直朝着赵星川飞扑了过来,抹过了他的脖颈后,又转了一大圈,寒风历历中,呼啦啦地再次回到了祝红书手中。
赵星川面色瞬间煞白如洗,酒气也登时消散了,那阎罗斩虽未伤及他,却竟轻擦着他的脖子,沿着皮肉飞了一圈。
祝红书的身影渐渐隐没在雪夜里,只留下了一串空灵邈邈的回声。
“少主,你心里知道,只有我能助你成大业,待大业成了,你不喜欢,便杀了我也无怨。”
作者有话要说:祝红书:本人不才,不过是按头小分队队长罢了。
各位亲们,今天遇到了点不愉快的事情。希望大家不要在意哈。
我承认我有点玻璃心。不过不管遭遇什么,我都会努力写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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