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玟吓得冲到苏芙面前,双手搭在苏芙胳膊上,难得柔声细语道:“媛媛,怎么了?好好的,哭什么?走走走,哥给你买衣服去。”
苏芙抽泣着道:“哥,你以后不要赌博了好不好?”
苏玟不知所以然:“啊?”
“我在想,兄长如今是洪福齐天,这才次次赢得盆满钵满,”苏芙哽咽着,“可若是,若是哥哥你提早用光了福气,到日后再赌,肯定次次输得精光,那时候,哥哥自身难保,妹妹若是有什么差错,哥哥你肯定是帮不上的。”
苏芙眼泪掉得更多了:“这赌博终究是个害人玩意儿,以前我虽嫁进逍遥王府,但心里却不怕,因为哥哥一向爱护我,每月也送银子我花,可如今见到哥哥你,我这心没有底,哥.哥.日.日在赌坊里,一时得意,谁知什么时候就跌下去了,我都为哥哥担心。”
苏玟连声安慰:“哪有那么严重?大家都这么玩,也没谁这般,你不要太担心了。”
苏芙背过身去,不看苏玟:“你只是看不到罢了!那真的落魄的,怎么会再叫你瞧见?如今你仰仗着国公府,自在逍遥惯了,可百年之后,父亲若是去了,你靠着荫封又能得意到几时?再不济,若是父亲官场出了问题……我现在算是知道了,一个靠得住的人都没有!”
苏玟最怕看到苏芙哭,他们关系从小就好,苏芙一哭,苏玟就觉得浑身不自在,心肝儿打颤,只想打自己耳光,怪自己没有哄好妹妹。
肖央早把围在这里的人清了,见两人都不说话,这才上前打圆场:“子玉,媛媛妹妹也是担心你,反正你来赌坊也只是玩一玩,何不就此戒赌,也叫你妹妹放心?”
苏玟本就是破罐子破摔,来赌坊只是找乐子,虽然上瘾,可叫他戒也容易,如今摈弃一个可有可无的东西,能换妹妹开心,那自然是满口答应。
他赌博的很大一个缘由就是为了给妹妹存钱,如今妹妹因为他赌博哭得梨花带雨,他还能不改吗?
要说苏玟这人也有趣,放鹰逐犬吃喝嫖赌样样精通,也上瘾过,却也容易戒,他做事本就无所谓,你叫他在私塾学一天也可,放他去勾栏处寻欢作乐也可,只要给个事他做,他都乐呵呵的。
苏玟就是这样个吊儿郎当的人。
又或者说,无论苏玟做了什么,走上了哪一条路,只要苏芙掉几滴眼泪,苏玟保证自己就走回来了。
“那行吧,我以后不赌了。”苏玟对天发誓。
正在抹眼泪的苏芙手一顿,差点没露馅。
怎么回事?小说里不是说苏玟是个烂赌鬼吗?她今天不过是哭上一哭,怎么就突然改了性子?这人还是苏玟吗?
她今天装哭也是赌一赌,原文里说苏玟很宠爱苏芙,兄妹情深,她就试着劝劝苏玟,没想到苏玟这么容易就答应了。
苏芙一脸不信,红着眼眶缓缓偏过头来,盯着苏玟,苏玟一脸严肃,四指并拢指着天空。
“媛媛妹妹,你是知道你哥哥的,他最重诚信,他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肖央微笑着。
肖央说的很对,苏玟这人极其重诺,言出必行,苏玟脾气也倔,因为这牛脾气,从小到大,没少被苏父揍过。
苏玟小时候有一次,和苏芙商量好了,一定要在院子里种芭蕉,芭蕉喜温,北渊气候寒冷,苏玟为了种活芭蕉,日日去悉心照料,大晚上披着毯子守在芭蕉边,烧着火盆,生怕芭蕉死了,为了这事落下了不少功课,被苏父狠狠抽了一顿。
苏玟梗着脖子,非要种芭蕉,也不听劝,苏父怎么打都不动摇,之后苏芙亲自来劝,说不要芭蕉,要去城外踏青,苏玟才作罢了。
一直到现在,那芭蕉还种在苏玟的院子里,虽说半死不活的,但整座京都,也只有他那里有芭蕉了。
苏芙眼中含泪,嘟着嘴看了苏玟一眼,这才点了点头,苏玟拿着帕子轻轻地给苏芙擦干了眼泪,说要带苏芙去买衣服。
苏玟和朋友道了别,带着苏芙往织女坊走,肖央提着苏芙装番茄的篮子,跟在这兄妹俩身边。
苏芙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应着苏玟的话,一边偷偷打量这肖央,看这架势,肖央和苏玟的关系是真的好,那几个公子,苏玟想也没想就分道扬镳了,而走的时候,根本没打发肖央的意思,还把苏芙的篮子给肖央,叫他帮忙提。
苏玟挽着苏芙的肩膀,他向来健谈,这次遇到妹妹了,更是高谈阔论,苏芙听得一愣一愣的,肖央只淡笑着,早就习惯了苏玟这人来疯的性子。
只不过方才苏芙在徐公子的赌坊里,大谈赌博害人,不知道会不会叫徐公子生气。
苏芙冷静下来,隐约有些担心,干脆道:“哥哥,方才我在徐公子的赌坊里大放阙词,若是被传到了他的耳朵里,会不会对你造成什么影响啊?”
苏玟不解:“对我能有什么影响?老徐向来宽厚,不会在意这些。”
“兄长和这位徐公子关系不错?”苏芙眨了眨眼睛。
“什么徐公子啊,你可别这么叫他。”苏玟放声大笑,引来路人的侧目,“你就叫他二哥就行了,他比你肖四哥哥大上半年,也是我的挚友。”
书中没提到过苏玟和徐公子交好,记忆中苏芙每天都待在闺房里,也不清楚苏玟的交友,故此苏玟话一出,苏芙很是惊讶。
按理说,苏玟的交友面这么广,苏国公府败落的时候,应当不会那么潦倒啊?难不成真的是人走茶凉,情感淡薄如此?
苏芙转念一想,不对,苏国公府败落的时候,徐公子早就死了,肯定是帮不上忙,怪只怪苏玟没有福分罢了。
苏玟带着苏芙去织女坊买新衣,把时兴的款式都买了一套,其中大多数都是苏芙一向喜欢的红色,苏芙连忙制止了。
“兄长,我是侧室,不能穿红色的。”苏芙小声道。
苏玟付钱的手一顿,瞪着眼睛看向苏芙,心里升起了一阵无名怒火,他自小娇宠大的妹妹,嫁到别人家里,还畏手畏脚,连衣服的颜色都要这般考量吗?
肖央伸出一只手,轻轻搭在苏玟的肩膀上:“你是兄长,要多为妹妹考虑。”
苏芙选了几件紫色的袍子,笑着道:“若是哥哥心里不舒服,那就去挣个功名回来,若是哥哥考上了状元,那我就是状元的妹妹,日后哥哥再做个大官,到那时候,为了拉拢人心,我肯定是要被封为正妃的,到时候,我要多威风啊!想穿什么颜色的衣服就穿什么颜色!”
苏芙又叫人拿了件珍珠串的镂空牡丹云肩过来,穿在身上,在铜镜前照着,回身对苏玟讨巧卖乖道:“哥哥,我的前程可都压在你身上了!”
苏玟心头一震,看着妹妹眼睛里的期许和水莹莹的光,暗自下定了决心。
的确,木已成舟,妹妹已经嫁给逍遥王,这是定局,既然如此,自己就去挣个功名,让妹妹从侧妃变成正妃,这是他身为兄长,应该给妹妹的庇护。
他家媛媛从小就乖巧可爱,性子虽然娇蛮些脾气暴躁些,但也是兄长的心头宝,千万不能委屈了。
苏芙根本没想到苏玟会在自己一个回头见就下了这么大的决心,她只是觉得云肩很好看,很想要,顺着潜意识里原身的性子,转头向苏玟投去了渴望的一眼。
她想要的是这个云肩,嗯。
买了衣服,苏玟本来是打算带苏芙去珍馐楼吃饭,他觉得珍馐楼的菜品样子精致,苏芙这样的女孩子肯定喜欢。
苏芙不想给苏锦增加营业额,觉得还不如去珍馐楼旁边的馄饨铺子吃算了,又便宜又大碗,结果三人一去,原本的那家馄饨铺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苏玟一拍脑袋:“我想起来了,那家馄饨铺子打前几个月时,不知道在汤里加了什么菜叶子,又多搁了辣椒,一时间生意火爆极了,虽然有些人不喜欢那味道,但大多数人都慕名前来,那家铺子生意越来越好,就搬去东市那边,租了个更大的铺面,不在这里做了。”
苏芙摸了摸鼻子,心里想着,莫不是因为我那一把芫荽吧?
不过她向来是个有自知之明的,心中虽隐隐有个猜测,但还是低头装不知道。
时候不早,苏芙先行告别,苏玟本想再留,被苏芙拒绝了,苏玟就唤来自己出行的马车,要送苏芙回去,连着原先带去赌博的银子,也叫苏芙带回王府。
苏芙走前,千叮万嘱,叫苏玟千万不要和苏父再起摩擦,适时服软些,若真忍不住,就想着妹妹还在逍遥王府,等着哥哥高升。
苏玟又是开心又是心疼,自是连声答应。
苏玟和肖央分开后,回苏府时,已是入夜,苏国公早就到家了,苏玟一回来,就把苏玟喊到了书房,苏玟刚进门,苏国公一本书就照着苏玟砸了过去。
“你看看你!这么晚回来,是不是又去赌钱了?国公府迟早是要败在你手里的!”苏国公怒发冲冠,吹胡子瞪眼道。
苏玟心里念着苏芙,耳边回响着苏芙的叮嘱,没有回嘴,按照以前,苏玟现在肯定是不依不饶闹起来的。
苏国公看着苏玟一言不发,心中也是一愣,他今日本打算打折苏玟的腿,叫他不能再出去鬼混,安心在家读书的,苏玟这样乖觉,倒叫他不好发脾气。
“我说了多少次了,你和肖家小公子不一样!人家父亲是大将军,母亲是长公主,自幼就是珍珠般的人物,他可以厮混,那是因为家中底蕴丰厚,可你不一样!知道吗?”苏国公继续道,语气缓了许多。
“儿子知道错了,不会再四处混了。”苏玟破天荒地认了错。
苏国公冷笑一声:“那你打算做什么?”
“儿子打算认真读书,好参加明年的春闱,挣个功名回来。”苏玟低声道。
“会试之后还有殿试呢,想挣个有用的功名,那要得个进士回来。”苏国公皱眉道。
“儿子知道。”苏玟头越发地低了。
“光是嘴上说说,却不做,也是没用的,终究是空中楼阁,你知道吗?”苏国公被苏玟的态度弄得一点脾气都没有了,苏玟难道这样服软,他再出声呵斥,好似他不讲理了,“行了,下去吧,从明日开始,我每日检查你背书,你若是偷懒,我定打你的手,你可知道?”
苏玟自是答应,再无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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