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芙回了逍遥王府,王府门前挂着两个大红灯笼,亮堂极了,苏芙喊来管家,把银子搬进库房里,在账本上记了一笔,就回房收拾了。
她洗漱之前,还记着自己出门前腌制了狼桃,叫兰雪去拿了些分着吃了,又叫燕逸送了些给君玥。
燕逸端着狼桃去,又原封不动地端了回来,苏芙正涂着桂花油,燕逸在院子里说话。
“娘娘,王爷说不吃了,以后有什么东西,也不要送去了。”燕逸在门外道。
苏芙没多想,君玥不吃就不吃吧,这狼桃可是稀罕物,君玥又不是自己亲儿子,爱吃不吃。
“那你吃掉吧,就当是宵夜。”苏芙懒懒地回了一句。
语罢,她托腮看着镜中娇媚的姑娘,对着自己眨了眨眼睛,兰雪在一边给苏芙收拾着新买的衣服首饰,比苏芙还高兴。
“哎呀!这可是软烟罗的纱衣,这颜色质地,宫中都不一定常有,哎!这珍珠云肩做得可真好,这珍珠也是极好的成色,颗颗这般圆润,娘娘戴着最适合不过,和娘娘您相配极了!”
夜幕降临,青玉楼门前挂上了软烟罗的宫灯,昏黄的烛火透过青色的纱,照出朦胧的雾气般的青色光芒,无数华丽的车轿停在楼下,香车宝马,衣香鬓影,都为了这楼里的秘密而来。
从青玉楼第一层开始,一直到楼顶,依次挂上了软烟罗的宫灯,玲珑有致的楼阁仿佛从底部燃起了青色的火焰,美丽又诡秘,就像是藏着宝藏的洞穴,里面有凶狠的野兽看守,随时准备咬断窥探者的脖子。
门口站着许多穿着绸缎青色袍子的小厮,头戴青玉冠,脚踩木屐,啪嗒啪嗒地从台阶上走下来,笑容满面地来迎接来客,敞开的雕花大门露出楼里繁华的一角,无不昭示着这楼主人的尊贵与富有。
这里漂亮得就像是花街最负盛名的青楼,但这里卖的不是姑娘与才情,而是消息。
只要你有钱,在这里什么都能买到,小到西市东市新进了什么货,大到皇帝昨儿晚上吃了什么,见了什么人,只要你愿意,这里都会为你提供可靠消息。
按理说这样威胁朝廷的消息铺子应该很快就被处理围剿,可不知道为什么,从先皇开始,掌权之人对这座楼都睁只眼闭只眼,从未对青玉楼下手过,有人说这是因为楼主掌握着皇室的秘密,也有人说青玉楼其实就是皇室的机关,这幕后之人就是皇室的掌权人。
但这都是猜测罢了,从没有人见到楼主鹤玉君的真面目,鹤玉君也很少出现在众人眼前,这家青玉楼本就是暗地里的营生,来访者都戴着面具,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更没有心思去探查别人的面目。
青玉楼的最高处,挂着一盏琉璃八角宫灯,宫灯底部垂下的浅金色流苏一直垂到地上,静静地流淌着金光。
房间是个八卦形,八扇窗户全部紧闭,天水碧的纱帘从房梁上垂下来,如同清晨的雾一般轻薄,又带着朝露的清凉。
房间里点着香,那味道很是稀奇,不是寻常的檀香乳香之类,倒像是寺庙里供奉菩萨的佛香。
君烨随意披着雪白的袍子,从狭窄的楼梯上缓步走上来,他身形本就高挑,常年练武,身上肌肉结实,走在这样两面夹击的狭隘楼梯里,差点没把他的晚饭给挤出来。
他人未到声先到,放开嗓子喊了一声:“我把你要的东西拿来了,己字四号卷,最普通寻常的消息。”
软榻上的人动了动,天水碧的纱衣从榻上滑落,接着那人自己坐了起来,光脚踩在地上,快要入秋,夜里已微凉,好在地上铺着雪狐皮的地毯,光脚在上面走也不觉得冷。
君玥伸出手,君烨咂了声舌,把东西递到他手里,君玥接过来,展开一看,一直紧皱的眉头这才松开,他面色虽然说不上很好,但嘴角的弧度柔和了许多。
“没事了,该回去了。”君玥披上外袍,穿上鞋子,把卷轴往地上一扔,擦着君烨的肩而过。
“什么事情叫你这么开心?方才还一张死人脸,现在突然就好了,我帮你去拿卷轴,你都不说一声谢的。”君烨瘪着嘴,蹲在地上,把卷轴捡起来,展开一看。
上面写的是苏芙的事,说苏芙今日在街边买了一根珍珠木簪,接着写了那卖东西的小贩的生平,家中情况,最后在结尾用红色的字写了个“无关”二字,这个卷轴就没了。
君烨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追着去拉君玥:“你这是什么意思?发生了什么?”
君玥戴着狐狸面具,脚踩木屐,啪嗒啪嗒往下走:“没什么,不过是少杀一个人罢了。”
君烨更加奇怪了:“你要杀苏芙?”
君玥的脚步一顿,他回过头来,清冷的目光从狐狸面具的眼睛处射向君烨,他一字一顿道:“如果她有问题,我自会杀她。”
“也就是她现在没问题,你不杀她?”君烨把卷轴展开,又看了看,还是不明白,“这我知道,可跟珍珠木簪有什么关系?”
这次君玥没有理他,自顾自下楼去了。
第二日临近饭点时,五啖楼的掌柜就开始唉声叹气,他坐在柜台里,翻着账本,手里拨弄着算盘,愁眉苦脸的。
小二擦完桌子,把帕子往肩膀上一搭,朗声道:“掌柜的!收拾干净了!今日有客人订包厢了吗?俺烧水去!”
掌柜的骂道:“有个屁的包厢,自从珍馐楼开了后,咱们酒楼的生意是一日不如一日,这样下去,每个月我们自己都难养活,更不要说给小姐进账了。”
掌柜的一说到这上面,眉毛锁得更紧了,脸都皱成了橘子皮:“上个月的进账,看得我差点背过气去,我都不好意思把账本拿去逍遥王府给小姐看,这个月要是再这样生意惨淡,我还不如一头撞死在王府的石狮子上,给小姐谢罪算了!”
这里面正说着,外面停了辆朴素的马车,小二忙迎了上去,一个白裙的侍女先从马车里探出头来,跳下来后,搬了个凳子,对里面的人唤了声。
里面的人伸出一只雪白的手,接着那白得耀眼的精致手腕从里面探了出来,小二眼见,瞧见了那纤纤玉手的手心中有几道茧子,忙底下了头。
一袭紫裙的明媚少女从马车里走出来,她梳着妇人的发髻,珍珠流苏在她耳边轻轻晃动,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和她的珍珠云肩交相辉映。
来者正是苏芙。
兰雪托着苏芙的手,苏芙缓步走向酒楼,小二笑道:“客官,您是打尖还是住店?”
苏芙笑着瞥了一眼小二:“我来见你们家掌柜的。”
小二好奇极了,这样的神仙妃子,来找自家掌柜的做什么?掌柜家中的妻子他是见过的,女儿也见过,没有这样标致的人物,难不成是掌柜在外面养的……
可这位夫人年纪尚轻,衣着华贵,不像是掌柜这样的人可以收服的,难不成掌柜嘴里说着进账不够,暗地里却把收益全给买了绫罗绸缎,送了这位夫人吧?
小二话本看多了,年纪也小,正是爱做梦的时候,他脑子里胡思乱想着,把人引进了五啖楼。
掌柜的正拨弄着算盘,见有客来,正要招呼,待看清人脸,心中一惊,忙走出来,对着苏芙一拜:“大小姐!”
苏芙笑道:“王叔,许久不见了。”
“不敢当不敢当,不知大小姐今日前来,所谓何事?”掌柜的观察着苏芙的脸色,“大小姐往日来都是派人通报一声,可今日这样不打声招呼就过来,属下这边还没有做准备,还请大小姐莫要生气。”
这家五啖楼,正是苏芙出嫁时,王夫人给的陪嫁之一,这里的掌柜是王夫人的一位远房亲戚,家中早已败落,考了个秀才,之后就一直蹉跎,后来王夫人就给这人找了个营生,在酒楼这当掌柜。
“不打紧,今日来本就是想尝尝自家酒楼的菜,找个稀奇,”苏芙轻车熟路地往上走,“我记得我小时候总是来这里吃阳春面,那面做得深得我心,不知道现在还做不做。”
“做做做,肯定是做的,”掌柜跟着苏芙,回头唤了一声小二,“快烧水泡茶,给大小姐送到天字一号包厢来!”
苏芙阻止道:“我今日来不过是尝鲜,天字一号房就算了,给我个雅间就可以了,莫要妨碍你做生意。”
掌柜苦着脸道:“小姐,您可别说笑了,这个年头,京都酒楼的生意都难做,人都往珍馐楼跑去了,宁愿等三日得个珍馐楼的散座,都不愿意来我们的雅间,已经好长时间没人来五啖楼订包厢了。”
苏芙微微皱眉,珍馐楼生意好,她早有耳闻,却不知道珍馐楼如今是把其他酒楼逼得没法做生意,她一路过来,本应该生意红火的各家酒楼都冷清得很,她起先还当是没到饭点,如今一看,并非如此。
珍馐楼的确有名,日进斗金,可这样垄断试的经营,对市场平衡来说并不是好事。
她想起昨日苏玟的话,说她偏财运不行,她就想着不能坐吃空山,开间酒楼算了,她对自己的厨艺还是有信心的,刚好名下有间酒楼,她就过来了。
可这家酒楼和记忆里出入很大,这酒楼原来是王夫人的嫁妆,是个老店,生意一向红火,又坐落在东市,周围都是生意很好远近闻名的酒楼,故此王夫人才把这家铺子送给苏芙当嫁妆。
可如今一看,这家酒楼像是要快倒闭了,连着外面一条街的酒楼,都门面萧条得很。
苏芙皱了皱眉,淡淡道:“把你们店所有的招牌菜,都给我上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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