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晗烟站在走廊上思绪乱飞, 等她回过神来, 发现电话那端也没声儿了。
“你睡着了？”她试探的问。
“没有，我一般2、3点才睡。”陆尚直接给出标准答案，随后再度做了个明显的停顿, 倏地笑了：“不过有一点许叔说得没错。”
许晗烟的思绪完全被他牵着走，“什么？”
陆尚耐人寻味道：“我们确实和小时候不一样了。”
这话从他口中轻描淡写的飘出，伴着某种许晗烟一时难以弄清楚的下定义的意味, 她心里跟着‘咯噔’了一下。
不由自主低头看，分明双脚稳稳当当的踩在地毯上, 可整个人的感觉却是悬在半空, 随时面临无知觉的下坠……
陆尚亲口说：我们确实和小时候不一样了。
这意味着什么呢？
许晗烟不安的想着。
耳边, 重新响起陆尚稀松平常的声音, “等着, 我过来找你。”
她‘啊’了一大声, 脑袋上顶起巨大的问号。
陆尚已经挂了线, 留下一串嘟嘟嘟的忙音。
他要来找她？
为什么那么突然？
因为他平时2、3点才睡？
还是因为他们和小时候不一样了？
不对啊……
许晗烟彻底茫然了。
【10、许晗烟, 那我们现在算什么关系？】
中影和《K》杂志社就隔着两条街，陆尚一路步行过来，途中在24小时营业的港式茶餐厅打包了一堆外卖。
来到灯火通明的杂志社，已是凌晨一点。
此时许晗烟完成两轮思想活动, 顺带重新做了心理建设，见他拎着吃的来投喂，被忽略的饿感瞬间外放。
天大的事，先把肚子填饱再说。
陆尚带的外卖够多, 连杂志社里加班的人头都算进去了，茶餐厅专诚派了一名服务生和他一起送吃的过来。
许晗烟先去主编办公室征得亲妈同意，而后将其他部门的人叫到小会议厅，大家辛苦了，休息下，补充体力，我们一起奋战到天明！
此时《狂想曲》正在全国电影院线热映，口碑和票房齐头并进，春节档最大黑马预定。
《K》又是本时尚杂志，平时社里上上下下，交道打得最多的就是娱乐圈光鲜亮丽的明星们。
陆尚突然在半夜的大雪天送来温暖，大家心里无不感激。
年轻人一点儿不浮躁，有眼力见，年纪不大但稳得一批，真人比镜头上还帅气，打包的外卖也好吃！
在女魔头手下工作的核心人员纷纷给与好评，在场的策划灵机一动，《狂想曲》在大学生电影节有多项提名，这个电影节于年后举办，正好逢高校春季招聘季，在三月刊里做一期与电影有关的时尚青春主题，岂不妙哉？
颜敏一听觉得不错，当面向陆尚发出邀请，如果档期空得出来，希望是采访外加封面拍摄。
陆尚听了觉得没问题，都没通过经纪人就直接应下。
这个分量的工作，他是能够给自己做主的。
策划坐在他正对面，视线范围里，陆尚和身旁的许晗烟始终在一个框里，那种旁人一眼能看出的小默契，若有似无的眼神交流，想藏却藏不住的在意……无比登对！
想要青春、青涩感全都有了。
策划趁热打铁问，那双人封呢？
许晗烟一下子紧张起来，先看亲妈的反应，再用余光瞄陆尚。
“都可以。”陆尚态度平和，且透着专业，“我还没拍过双人封，可以尝试看看。”
颜敏目光呈散视状，不动声色的将女儿和坐在女儿身边的年轻小子纳入眼皮底下，两人的微表情都没逃过她明锐的洞察。
许作家说得没错啊，自家女儿栽惨了。
问题到了她这里，是成全呢，还是帮着拉开安全距离，先观察一段时间？
“小烟，你怎么想？”颜敏把选择权交给女儿，暗中藏着试探。
许晗烟一直垂着脑袋竖起耳朵仔细听呢，忽然被点名，慌里慌张的抬起头，看着大家，“我都可以啊！”
仿佛答慢了，都会让人看出她真实的心迹……
其实大家都看出来了。
颜敏唇间含着一缕笑，定定将她注视了一会儿，转头吩咐策划，“先做份企划，以青春电影为基础，我要看到至少三个不同年代特点的开学季服饰，加入校园跨入社会的态度和着装转变，下周交给我。”
稍顿，她转对陆尚客气：“小烟没有这方面的拍摄经验，到时候还要你多照顾她。”
陆尚点着头，顺风顺水的接道：“好的，您放心。”
颜主编绽出满意的笑，放心了。
她跟许作家的路子不一样，既然女儿懵懂不谙世事，那就把话说给心里揣着明白的那个听。
给你了这份责任，自己权衡轻重利弊吧。
两个年轻人有感情基础，都长得好看，将来还要在一个圈子共事，你让他们保持距离？
可能吗？
*
宵夜尾声，许晗烟趁机把蛋糕拆开，点上蜡烛，大家齐唱迟了一天的生日歌。
完事后，颜敏让陆尚把女儿送回家，不许她熬夜。
凌晨两点半，走出杂志社。
外面下着鹅毛大雪，寒风呼啸得厉害，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积雪，宽绰的马路上，一辆车都没有。
许晗烟被冻得直缩脖子，“真冷啊……”
帝都今年最大的一场雪没错了。
陆尚斜眼将她看了看，一言不发把卡其色羊绒格子围巾摘下来，递到她跟前。
许晗烟接到手里，才迟钝发问：“那你呢？”
陆尚双手揣进羽绒服口袋里，迎着快把脸上皮肉刮下来的风，装酷的眯起眼，强做淡定说：“我抗冻。”
她扑哧的笑。
将手里又大又软和的围巾展开，折了两折，仔细给自己围上，连嘴和鼻子都一并遮住。
再一吸气，面料原始的味道里，混着一股明显的烟草味儿。
“你抽烟了！”许晗烟睁大眼睛，不可思议的扫视他的脸。
陆尚难得牺牲奉献一下，结果等到的不是她的高度赞扬，而是戳穿，当下面沉沉，“我抽烟怎么了？要给你写申请还是向我爸打报告？”
许晗烟被他凶得往后缩了下。
扎人的冷风嗖嗖的往陆尚衣领缝隙里灌，把他的坏脾气都挤了出来。
“别一个劲儿的盯着我看，别跟我说什么抽烟对身体不好的鬼话，我大半夜给你们送吃的，还要送你回家，我容易么？”他怨念。
“是你自己要过来的……”许晗烟委屈的小声叨叨，知道会惹来他更大的不满，紧跟着换话题，“谢谢你给我围巾，很暖和。”
说完，眼弯弯的冲他笑得讨好。
陆尚都酝酿到嘴边的那句‘围巾还我’也就再难说出口。
许晗烟垂眼打量自己，“捂成这样，记者应该认不出我了吧。不过天儿那么冷，是我早就回家了。”
她今天来杂志社的时候，知道有记者跟。
这话里带着心惊胆战的期盼，陆尚听着，心里怪不是滋味儿。
他眼色不善的环视周围，“拍到又怎么样？那么爱拍，让他们拍个够。”
不等站在跟前的小矮子提出异议，他转身发话：“走了。”
许晗烟就看着他走在前面，一步一步，身影轮廓在她视线中逐渐完整。
总觉得今天的陆尚有些奇怪。
*
陆尚也觉得自己有点儿反常，不然也不会一言不合跑去杂志社找许晗烟。
大雪天的……
程佑想把她签进公司，这事儿放哪天说不行？
来到她家楼下，陆尚跟着她刷门卡走进大厅，再习惯性的环视周围装潢，心理活动自然的转变为：在这儿住了小半年也没说请我过来坐坐，许晗烟你没有心。
没有心的许晗烟毫无这份自觉，回家路上倒是想到一点。
这会儿到家了，她转过身正儿八经问：“你今天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陆尚愣愣的回过神，对上她那双圆溜溜的黑眼睛，好像不论何时，不管在何地，那两片黑色的宝石里，总是盈满了无辜。
好像他欠她怎么还也还不清的巨款……
要怎么办呢？
把他这个人抵给她，不知道她要不要？
陆尚：“……”
这想法也太不要脸了？
他面皮开始烧烫，比先前被风冷削刮了一路还难受。
许晗烟看出他在思想活动，不由地睁大眼睛，掂起脚朝他靠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
陆尚伸出手，五指张开把她整张脸罩住，再以缓慢的均速，把手臂打直。
许晗烟也在此举动作，仰身向后，退开大半步。
“你干嘛？！”她不高兴的嚷，直觉被嫌弃了。
陆尚也不知道自己在干嘛，只好顾左右而言他，“我都到这儿了，不请我到你家坐坐？”
许晗烟全凭直觉和他展开对话，“不好吧，都这么晚了，再说我也没去过你家。”
“确实不大好。”陆尚顺势点头，觉得不能在这儿跟她耗下去了，“回去休息吧，走了。”
再拉扯下去，他会怎么样呢？
这种心里有点儿期待，同时把期待摁住的感觉……相当奇妙。
等他走出去，刺骨的寒风把他整个儿的绻住，冻得他瞬间从纷乱的思绪里抽离出来。
回过身，隔着玻璃门，寻看的目光不费力的找到许晗烟。
她还站在原地，冲他笑得像个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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