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二姐怔忡了一会儿, 下一刻没忍住,掩着嘴笑了出来。
以前没觉着, 被老太爷提了这一嘴,还真越想越像这么回事儿。
老太爷瞧她现在还能笑得出来, 气得吹胡子瞪眼,“你还以为我这是在夸你?”
梅二姐抿了抿唇,埋下了头去:“晚辈……晚辈没这么想。”
见她看起来也不是那种蛮不讲理, 又谦逊有礼的, 老太爷心里头才心气平了些, 道:“我看你也是一时糊涂,自甘堕落的进来搅这混水,到头来你能讨到什么便宜?”
梅二姐不知如何与老太爷说清楚明白,若说自己对他孙儿一片赤诚之心, 断是不会相信的。
思绪千回百转间, 又听得老太爷问了句:“你说罢,是不是想要些傍身的钱财?我们奚家也不稀罕这点银子。但是你若继续纠缠, 没什么好果子吃。”
梅二姐默了一会儿, 笑道:“老太爷放心,我再过几日便会自行离去。”
“嗯?”老太爷眉眼一挑, 不对劲儿!这小丫头是不是又在跟他耍什么心眼?
见老太爷一脸不信,梅二姐又郑重道:“晚辈不图什么, 只盼大爷顺顺利利,身体健康;老太爷您福泽延绵,长命百岁。”
说罢, 梅二姐朝老太爷福了福身,正要转身离去。
老太爷抽了口气儿,叫住了她,“你真的什么也不图?甭客气,十两黄金,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老太爷不信,一般说什么也不图的,只是对方还嫌太少。
梅二姐心情凝重,依旧背脊直挺:“玉奚山庄有的,我若想要便也不缺;可我有的,玉奚山庄不一定有。老太爷,晚辈是个凡俗之人,并不是您给的银俩多少问题,而是一个人的好,又怎可去拿钱衡量?”
这番话,颇让老太爷赏识,目送着梅二姐背影离开,老太爷扶须沉思许久,招来老管家。
“此女言行举止十分得体,见识过人,还有骨子里的那股傲气,并非寻常出身;你好好查探查探,此女究竟是何来头。”
老太爷寻思着,他那滑头孙又何时认得这么个得体端庄的丫头?莫不是……使了什么手段给骗来的?
才刚走出老太爷的院子,只见对面迎来两个小丫环欠了欠身,“姑娘,大爷让奴婢们在此等候,大爷说午膳已备齐。”
梅二姐浅笑着轻应了声,之前一副淡定的模样,其实心里还是担心了罢。
此时奚爷正坐在堂屋红木椅上等着梅二姐回来,表情是从未有过的凝重。端坐着也不说话,只是偶尔会抻着脖子往屋外头瞧瞧。
季明从门外走了进来,嘀咕着:“老太爷向来疾恨如仇,脾气又暴,要是一个气急,不会动手吧?”
奚爷本来还能忍耐,这会儿听到这句话,蹭的一下起身,再也端坐不住了。
“走,去看看。”
才刚起身迈出一步,只见梅二姐与那两个女婢施施然穿过了院子的月洞门,朝堂屋走来。
奚爷提着的一颗心顿时放下,吩咐了声:“叫厨房上菜吧。”
“好勒!”说着季明欢欢喜喜的去传唤了。
见着梅二姐,奚风渡嚅了嚅唇,满眼心疼:“祖父好为难了一番罢?”
梅二姐摇了摇头:“奚老太爷虽然是个急性子,却也是个明事理的,自是不会与我这种小女子多为难,爷不用担心。”
奚爷轻抚着她的小脸,心里也说不出来是个什么滋味,眼前这本是他该好好守护的人,如今这般却是力不从心。
梅二姐似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轻轻拉过了他的手,无形安慰着:“我没有爷想像中的脆弱,若真是那般脆弱的人,也配不上爷。”
“可我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好。”奚爷拧着眉,堂堂太师之女,为何会对他死心塌地,他又何德何能?
“只要对我来说刚刚好,那便是最好。”
这句话仔细一品,让奚爷不由失笑,是啊,什么才是最好的呢?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而对于两个人来说,一切刚刚好,那便已经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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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的当天,周四姐倒也安份,一直没有过来露面。
那日,她借着送甜点为由,去给老太爷请安,又假装不经意的提及了梅二姐与奚爷的事儿。
老太爷听罢,果真勃然大怒,周四姐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样,悄悄红了眼睛。
那奚老太爷原本也是真想好好给梅二姐一点颜色瞧瞧,想着是什么下作的狐媚子,可谁想不但不下作,那一副坦荡傲骨,让老太爷都忘了怎么发难。
回头一想,雷声是大,雨点就意思下了几滴,连地儿都没淋湿。辗转反侧了两晚上,着实有点对不住周家四姐儿。
但那姓梅的丫头也说了,会很快离开,于是老太爷次日一大早便起了榻,去了那滑头孙院内了解一下实情,结果院内的老嬷嬷说奚爷一大早便带着梅二姐乘马车出门了。
这趟出行得十分低调,马车也没平日奚爷坐在那般豪华,行驶了半个时辰,停了在城中一个后巷子里。
奚爷率先下了马车,随后扶过后边跟着下马车的梅二姐,梅二姐斗笠素纱遮面,不得见真容。
奚爷牵着她的手,嘱咐着:“小心点,别摔着了。”
“嗯。”梅二姐并不知奚爷要做什么,只是跟着奚爷从后门而入,护院远远瞧见奚爷,冷峻带着杀气的脸一下子热情了许多。
小跑上前迎上奚爷,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奚爷,这边请。”
奚爷平时不怎么过来玩儿,就是偶尔来,身边从都只带着一个小厮,这次身边多了一个身表妙妙曼的女郎,着实让人好奇,却又不敢多瞧。
奚爷径自牵着梅二姐从后院的楼梯直接进了场子二楼走廊。
这里十分吵闹,客源熙熙攘攘,梅二姐养在深闺,自是没有见过这番情景,不安的往奚爷身边靠了靠。
“爷,他们十几人十几人围一桌,情绪激烈的是在做甚?”
奚爷伏在她的耳畔低声道:“这里是城内最大的赌场,这些人都是赌徒。”
梅二姐心儿一颤,她竟是来了赌场!在她的印象中,赌场是个极污秽不堪之地,还使人玩物丧志。
之前雪哥儿便是沉迷赌博,差点被爹爹拿木棍给打死,这两年是好些了,但也没有戒掉,亏得苏小娘瞒得严实。
“爷,你带我来这儿做甚?”
奚爷往下边瞧了瞧,道:“左边最里面那一桌,有个穿青色长衫绣金线褙子的青年,瞧见了么?”
顺着奚爷指的方向,梅二姐一眼便看到了那人,于是点了点头:“他是何故?”
奚爷冷笑了声:“那便是周家大郎,周笠。大约是半个月前,赌场的安老板差人过来报了声信,问家中是不是遭了贼?
我先前寻思着是庄子里有手脚不干净的,顺了些物件儿出去,不打眼所以没注意。便悄悄让管家清点了一番,却是没少东西。
又过了两日,安老板送了些价值不菲的物件儿回来,我瞧了瞧,那确实是我庄内的东西,确切的说,是当日祖父清点送去周家的聘礼。”
梅二姐狠抽了口气:“这周家怎的这般德行?”
奚爷:“所幸,我便不动声色,悄悄派了人去周家打听一些情况,花了些小钱,才得知这周家大郎嗜赌成性,几乎将家底都输得一干二净,还动了官家的银子,周副使想瞒天过海的补了这缺口,才上门去找了贞姨娘来山庄提了这门亲事。
我们奚家送去的聘礼,好些是填了帐目上的缺口,余下的被这周家大郎在赌场挥霍一空。今儿输光最后的底,周家大郎是走不出这赌场了。”
不一会儿,赌场的安老板亲自过来请了奚爷与梅二姐入了厢房落坐,好整以暇的吃酒聊天,厢房离得比较远,喧哗只是隐隐传来,不影响闲谈逸志。
还不到半柱香的功夫,赌场的赶羊人进来通报:“安老板,周大郎输光了,想赊账五百两,不知……”
安老板狡黠一笑:“他要赊就赊给他,咱这场子五百两也不够玩儿的,不如赊他个一千两。”
那赶羊人应了声,心领神会的便出去了。
这安老板似是跟奚爷关系顶好,谈笑风声满嘴的生意经,梅二姐听得一知半解所幸不听了。
不过她倒是看到了奚爷另一面,合着这俩人对生意事上的侃侃而谈,像极了两只……呃,精明无良的老狐狸。
突然,梅二姐又听得安老板调侃了声:“这周家也是猪油蒙了心,竟是把主意打到你奚爷头上,哎呀,这世间能几人玩得转你奚爷?啊?哈哈哈哈哈……”
奚爷一脸痛心:“可怜了我家那老祖父,被骗财骗了感情,还剃头担子一头热。”
安老板:“奚老太爷也是关心你,这不我孩儿都能打酱油了,你还未正娶么?这让他知道周家存心不良,指不定得多失望伤心。”
提起这个,奚爷也是纠结得很,老人家那一片心意,欢欢喜喜想给他办了这桩大事,到现在还乐呵着呢,还真有些于心不忍。
“可不是么?我寻思着得找个好时机,再与他说破。”
……
临近正午,之前那赶羊人匆匆来报:“老板,周大郎输光了想赖帐潜逃,被咱们兄弟给捆了在后院里,您看咋整?”
作者有话要说:上架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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