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风渡心情凝重, 也没心思再与老爷子胡诌下去,起身道:“祖父, 孙儿还有些帐本没看,先回书房了。您也回去歇着, 别没事到处乱跑。”
老爷子冷哼:“上次老宅被水淹了,到现在都没修葺完好,我这心里头啊, 日日不得安宁。”
奚风渡已经许久没有回老宅, 那里有太多小时候美好的回忆, 因为太美好,所以才不敢去面对失去的事实。
看他神色黯然,老爷子摆了摆手:“行了,你去书房看帐本罢。”
等待的这三天有点难熬, 去郡主府的前一天傍晚, 奚爷叫人去了橘园采了筐橘子装上了马车,等到了明日, 也许就能见到翩翩了。
想到此, 奚爷心中雀跃不己,雀跃完了, 又接着沉闷了下去。
傍晚用了膳食,梓芽来禀报那嵘公子又来了。
奚爷不动声色, 请了人去听风阁,忙完了手里的事儿,奚爷才不紧不慢的去了听风阁见那嵘公子。
胤嵘耐着性子品着龙井一边等着人, 直到奚爷过来,平静无波的脸上笑容可掬:“奚兄,好久不见。”
奚爷笑笑,在他对面盘膝坐了下来,伸手径自倒了杯茶,“听说上次嵘公子来了山庄小坐,真是不巧,那两个月我都在外办事儿,近日才回来。”
胤嵘:“也没什么,我就随便在山庄逛逛,你家书房书也挺多,便翻看了些,奚兄不会介意吧?”
“山庄本就是对外开放的,我跟嵘公子认识好些年,知根知底,若嵘公子喜欢看书,可随时过来书房翻看借阅。”奚爷始终保持着微笑。
胤嵘突然长叹了口气:“近日我有些烦恼,也不知向谁诉说,便只想到了奚兄你了。”
想到他?那肯定准没什么好事。
胤嵘见他没有搭腔,尴尬的轻咳了下嗓门儿:“前些日子,大雨连绵不绝,许多地区受水灾严重,百姓流离失所实在可怜。”
奚爷:“若是可以,我倒是能尽点绵薄之力,只是……我是个商人,不做无用之功。”
胤嵘听罢,不由笑了出来:“说得极是!做了好事自然是要召告天下,让所有人知道你们奚家所授的恩惠。”
奚爷冷笑了声,径自轻啜了口茶,又不免想起十年前那一幕,父母亲便是凭着一腔善意,可最终又得来的是什么?
他答应过她,此生不为恶,可也没说要当什么好人。
如今,他倒不是不愿帮助那些人;拿出点积蓄助他们渡过眼前的难关,不过是举手之劳。可世间人性薄凉,容易忘本,不是谁都懂得感恩的。
做好事,便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是他奚家才有这个能力,让他们铭记在心!
胤嵘又道:“这是个好机会,我只是过来提前告知奚兄一声,过不久,会有人来密旨召见你们祖孙俩入宫。”
恁是到了此刻,奚爷也没有戳穿胤嵘的身份,只道:“嵘公子真是高瞻远瞩,在下佩服。”
胤嵘挑眉,无奈一笑:“我便是想结交你这个真心朋友,得了些消息,便马不停蹄的过来了。”
一个母家没势力,又不受宠的皇子,搞这么多事?奚爷暗自叹了声,野心真不小啊!
“那可真是多谢了。”奚爷一脸真诚道。
胤嵘:“前几日梅老太爷七十大寿,我便与兄长们一起去贺寿了,听闻梅公家二姑娘国色天仙,当天远远瞧了眼,便觉名不虚传。次日便又去造访,说了好些话。”
奚爷瞳孔微颤,很快又冷静了下来,不动声色的装佯道:“是吗?嵘公子到底是贵人,像我们这般商户便去不得了。”
胤嵘:“你不觉得天下对你不公吗?”
奚爷听罢,不由笑了声:“天下又是谁?”
“你有雄才伟略,是个人物,却又为何甘于此生碌碌无为?!”
奚爷:“人贵有自知,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做最大的努力,才是一个智者该做的事。天下属于天下的人,一个人能有多大的能力,堵悠悠之口,逆朗朗乾坤?我自问不是这样的人物。”
“哈……啊哈哈哈哈哈……”胤嵘放声大笑,不羁中带了几分狂傲,“你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护不了,却与我坐在这里谈什么贵有自知?是我错看你了!”
说罢,胤嵘甩袖起身,道:“我会再等你半年时间,有时候所谓的命,是握在自己手里的。”
他迈开步子,才刚踏出一步,却听到奚爷说道:“四皇子,我倒想问问你。”
“哦?”胤嵘笑着回头,如沐春风,仿佛刚才什么都未发生过。
奚爷:“为何找我?难道是因为你觉得我跟你处境相似,能引起共鸣?”
胤嵘挑眉,应道:“难道不是?你父母亲惨遭难民活活打死,事后,你击鼓鸣冤,闹到大理寺,可上面一层一层推脱,法不则众,最终不了了之。你不恨?你满腹雄才,智慧卓人,却因这层身份,不得以伸展抱负,你不怨?”
奚爷八风不动,又倒了杯茶水轻啜了口道:“是因为我富可敌国罢?”
胤嵘微怔:“这是第二个重要的原因。”
奚爷长叹了口气,起身走到胤嵘跟前,一瞬不瞬的盯着他:“那四皇子,你有什么?”
胤嵘冲他笑笑:“我有野心啊!”
奚爷:“若是匹夫之勇,远远不够。”
胤嵘:“那……我这正统的皇室血脉做筹码呢?”
奚爷眸光沉了沉,只是意味深长一笑,默声做了个揖,转身离开了听风阁。
胤嵘收敛了脸上的表情,眼看着奚风渡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刚才的那笑,究竟是何意思?
见奚爷回来,季明笑嘻嘻的迎了上去:“大爷,您吩咐准备好的东西都备齐放进马车了,不知还有什么东西需要准备?”
奚爷把玩着手里的玉髓想了想道:“能想起来的都想起来了,待明儿想起什么新事物,回头再装些放马车里。”
季明偷笑了声:“大爷,您这哪里是去做客的?这分明是去会小情人的呀!”
奚爷眯起了眼,一脸威胁之意,季明吓出一身冷汗,逃也似的说去干活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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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大早,郡主府里又来了人,说是要接梅二姐去郡主府小住几日。
对于梅家来说,能与郡主结交,确是为一件好事,毕竟永安郡主功勋之后,又是皇帝看重的义女,是皇亲国戚。
梅家大娘子没有多想,便喜滋滋的准了,当即梅二姐回房收拾了些贴身衣物,坐了马车,去了郡主府里。
一下马车,杜靖雪像只飞出窝的小燕子,欢快的迎了上来拉过了梅二姐的手,“翩翩,我得了好些新鲜玩意儿,你快与我一道儿瞧瞧去!”
“啊?”梅翩翩笑得有些懵,被动的被杜靖雪拉着来到了后院里,只见后院堆了好几个红木雕花的箱子。
杜靖雪击了击掌,十几个下人排成一排,同时将院子里排到门口的箱子打开来看。
这场面还真是豪气壮观,只见箱子里的东西,都是些女儿家喜欢的。
上好的绫罗绸缎,胭脂水粉,珠钗手饰……应有尽有。
梅翩翩虽心中惊诧,好歹也是个见过世面的,掩嘴笑了笑:“你从哪儿得来这些宝贝的?还十几箱子!”
“你猜呀!”杜靖雪俏皮一笑。
“我猜……”梅翩翩想了一会儿,笑容渐渐在小脸上敛去,猛的转头看向她:“你去见他了?他送的?”
杜靖雪喜滋滋的在十几个箱子里翻看,“天呐!翩翩,你真是太有眼光了。天下也就这位爷儿能出手这般阔绰大方!”
梅翩翩哭笑不得,杜靖雪看累了,起身叉着腰命令着:“你们把这些东西都搬屋里头去,等会儿我和梅二姐要好好挑选一番。”
说罢,杜靖雪拉过梅翩翩:“今儿太阳有些大,我们去亭子里一边赏花一边吃茶吧!”
“嗯,好呀。”
其实秋后的阳光算不得晒人,驱逐了那丝凉意,还挺舒爽的。
而另一端,被安排在南院夕雨斋的奚爷等得焦心,坐着等了半个时辰,人一直没来,又来回踱着步子,走了足足一个时辰。
季明抿着唇,眼观鼻鼻观心,啥也不敢多问,他还是第一次见着他们家大爷这般焦虑不安的。
“都快午膳了,怎么还未来?”奚爷不由得低呐。
季明终于忍不住了,唤人换了热茶,递上前道:“大爷,您都走了一个多时辰了,歇歇?”
奚爷睨了季明一眼,接过了他递来的茶,失落的坐回了椅子上。
亭子里,杜靖雪拿过果盘里的橘子,剥了皮递给了梅翩翩。
“吃个橘子,可甜了!那玉奚岭确是块宝地,这橘子都快赶上贡橘的味儿,那位爷特别大方,还送了筐橘子过来呢!”
听到是玉奚岭的橘子,梅翩翩掰了瓣橘子递进嘴里,甜出了笑容:“是挺好吃的。”
杜靖雪看似心情很不错,撑着双肘捧着脸颊,看着梅翩翩笑个不停。
梅翩翩疑惑的睨了她一眼,灵气的眼珠子轱辘转了一圈儿,问道:“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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