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红衣郎君是他,素衣女郎是她,久别重逢的那一天,也下着雨,她早已忘了有这么一个人,而他碍于种种,假装第一次相遇。

    原来那一天,她也将他放在了心上,兜兜转转,他们还是相遇了;或许,是老天怜他,将她送到了他的身边。

    ****

    梅二姐躺在床榻上,久久不能入眠,回想前世今生种种,心事重重翻身而起,支起了小窗,天快亮了。

    “爷,你我今生本是无缘,所以我拼尽了所有力气靠近你,若上天怜悯,不负有情人。”

    直到天将亮,梅二姐才缓缓睡去,这一觉醒来,竟已到了下午。

    她揉了揉眼睛,正要起榻,只见梓芽已经端了洗脸水盆走了进来。

    丫鬟们鱼贯而入,梅二姐半坐在床榻,有些恍惚自己又回到了太师府。

    直到梓芽上前伺候她更衣,梅二姐才惊觉,不由失笑,“有劳梓芽姑娘。”

    “姐儿莫客气,您是大爷的贵客,我们自是要仔细照顾的。”

    梓芽今日准备了五套衣裳,每一套都美轮美奂,用的是极好的料子,最好的绣娘裁制。就是一般官家小姐也未必能买得到。

    梅二姐也是后来知道,那天锦布行是皇家钦点的绣坊,天下最好的绣娘都囊获在此。

    每每时兴的款式与料子,都是宫里头的娘娘们尝了新鲜,才流入市场。

    也幸得梅二姐生长在太师府,见识过人,玉奚山庄这般奢华的用度,确实让人咋舌。

    梓芽给梅二姐梳了一个倭堕髻,她很适合这种发髻,看着越发温婉柔媚。

    “姐儿请看。”说着梓芽打开了一个锦缎长盒,里面装着一支上等的玛瑙钗,色泽艳丽高贵,“这是大爷挑了好久,特地吩咐奴婢送来的。”

    送钗即有定情之意,梅二姐纤细的指尖拈起玛瑙钗,艳红的小嘴微扬,“我自己别上。”

    梓芽拿了小铜镜给她照着后边,梅二姐欣喜的别上钗子,在铜镜前左照照右照照,问向梓芽:“这样别着合适吗?”

    梓芽掩嘴偷笑,“怎么不合适?姐儿天人之姿,怎样都好看的。”

    “最近城里又兴起了贴花钿,我正好学了个新的式样,特别好看,姐儿要不试试?”梓芽雀雀欲试。

    “好呀。”梅二姐爽快的答应了。

    梓芽这手,竟是比茉茉还巧,给梅二姐额间贴上花钿后,整个人更显妩媚动人,连梓芽身为女儿身也不由艳羡,“若生得姐儿这般好看,这天下要什么不得呀!”

    “这天下,最是人心不能得。”梅二姐浅笑,“与皮相好坏无相关,你若有一日觅得有情郎,纵是这天下百般绝色,眼里也只容得下你一人。”

    梓芽听罢,心驰荡漾:“便借得姐儿吉言啦。”

    梅二姐有些窘迫的绞着十指,“爷他……”

    梓芽浅笑:“大爷正在前厅等着姐儿一起用膳呢。”

    “这都过晌午好久了吧?”梅二姐讶然。

    梓芽:“是啊,不过大爷说了,想与姐儿一同用膳。”

    “那,那快先走吧。”也不早说,得让他好等这些时候。

    “诶,姐儿,你可慢点,别摔着了。”梓芽赶紧追了上去。

    谁诚想,才刚到前厅院子里,正与那周四姐撞了个正着,一开始周四姐与叶翠没能把梅二姐认出来。

    周家主仆俩呆呆的看着梅二姐,这般姿容,与之相比自惭形秽。

    梅二姐素来与她们没交情,又有之前那些纠葛,没能认出她倒也正常,与之前那形象作对比,云泥之差。

    于是,梅二姐也未理会她俩,径自走进了正堂。

    奚风渡正耐心的等着,季明可真没见过他家大爷这么耐着性子等过谁。

    从正当晌午,等到现下,菜都热了好几轮,愣是半句烦字都没说,还乐在其中。

    直到梅二姐被梓芽扶着走进正堂,奚爷一见着梅二姐,便心猿意马,连那平日深沉的双眸都染了笑意,眼里除了梅二姐,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来了?”

    梅二姐福了福身,“爷,你怎么不早说等我呢?”

    “无碍,我早膳吃得迟,现下吃午膳刚好。”

    俩人才刚入了座,周四姐与叶翠翩跹而至,福了福身。

    “大爷,我亲自做了些点心,本想着与您一道儿食点,看来不是时候。”说话间,周四姐眸光落定在梅二姐身上,“不知这位姑娘,与大爷是何关系?”

    梅二姐扭头看向奚爷,紧张的率先握过奚风渡的手,如临大敌的看向周四姐,也不说话。

    见这般情景,就是个傻子也该明白了过来。

    周四姐眼眶一红,“大爷,我未曾有对不住您,我们才将将订亲,您却这般负我?您让我……情何以堪?”

    梅二姐扣着奚风渡的手微微颤抖,不甘的缓缓放开了些,蓦地;却又突然被奚风渡紧紧抓住。

    “你对不对得住我,我自是清楚,你心里在想些什么,我也清楚。你是否情何以堪,言之过早,你还是周家清清白白的四姑娘,若这门亲不成,我也不会让你失了官家小姐的颜面。”奚风渡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周四姐竟有些心虚的别开了视线,奚风渡若有似无的笑了声,自若拿起了筷子,轻轻对梅二姐道了句:“吃吧。”

    “嗯。”梅二姐暗自抽了口气,小口的用着眼前的膳食,心情凝重。

    确实,他订亲在先,不管他们之间是否有多情真意切,在世人眼里,便是个错。这若说出去,自是他的不对,是他负心薄幸,对不住周家四姐。

    季明站在一旁猛的擦着冷汗,这情景怎么跟火烤油煎似的难熬呢?

    周四姐心中一阵憋屈,差点就说出请辞的话来,但话到了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

    主仆俩默然离开了正堂,叶翠面上一阵慌乱,快步上前低语道:“四姐儿,定是那个狐媚子勾、引了大爷,您可绝计不能负气离开呀!”

    周四姐恨恨的磨着牙,眸光一片寒光,“也该是去见见老太爷的时候了。”

    叶翠嘴角扬起浅笑,“四姐儿说得极是。”

    ****

    梅二姐心不在焉的与奚风渡一道儿用了午膳。

    奚爷提议道:“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梅二姐猛然抬头看向他,苍白的面容漾开一抹浅笑,“好。”

    山庄很大,如果靠徒步行走,走上一整天都未必能走完。奚爷叫季明驾着马车,只带着大女使梓芽往山庄的后山行去。

    沿途的风景看呆了梅二姐,午后的林荫小道,洒下金色斑驳光影。

    这林中多是枫树,可惜此季是六月中旬,枫叶还未红。

    等枫叶红的时节,满山满岭如火如荼不知该有多么壮丽!

    马车里放着若大的冰鉴,所以一点儿也未觉着热,小案上放着各式的小吃,倒流香丝丝缕缕,沁人心脾。

    梅二姐卷起车窗的小帘,飘逸的锦袖滑落至纤细如羊脂玉的手腕处,轻风拂着她绝色的脸颊,迎着斑驳的光影,越发明艳动人。

    奚爷只觉小腹一热,瞳仁都在发颤,慌忙的收回了视线,不由得紧握了握手里的把件儿,渐渐冷静下来。

    梅二姐恋恋不舍的收回了视线,虽然眼前风景再好看,却也不及身边的人一分一毫。

    “我们要去哪儿?”梅二姐不由得好奇问他。

    奚爷温存一笑,“人间仙境;那里很少有人知道,你是我第一个带去的人。”

    梅二姐听罢,心中不免百般期待起来。

    “坐马车太无聊了吧?”

    梅二姐摇头:“不会。”与他在一起,即使什么也不做,都觉很心里很踏实。

    奚爷突然想到什么,取下了头上的一支玉簪,将眼前的成套的青釉茶盏排成排,用玉簪轻轻击敲了声青釉茶盏。

    清脆悦耳的敲声音透着一股子空灵之气,回响萦绕在梅二姐耳畔。

    奚爷嘴角含着笑意,击敲慢慢变得有节奏婉转起来,赋有有磁性的嗓音轻轻吟唱。

    “槛菊愁烟兰泣露,

    罗幕轻寒,燕子双飞去。

    明月不谙离恨苦,斜光到晓穿朱户。

    昨夜西风凋碧树,

    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

    ……”

    梅二姐心中喜悦,觉得有趣至极,便学样取了发簪,跟着奚爷的节奏击敲玉盏,朱唇轻吟,接道:

    “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

    昨夜西风凋碧树,

    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

    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

    ……

    季明一边赶着马车,听着这人间天籁摇头晃脑,不由得跟着哼唱起来。

    马车足足行了两个多时辰才到,此时天已暮色黄昏,橘色的夕阳照映着眼前这座在湖面架起的水榭阁楼。

    七彩琉璃瓦,漆红梁柱,重檐歇山顶,与山水相衬映着。

    三层的阁楼背靠着飞流直下的瀑布,寒烟水雾笼罩在湖面,暮色的水雾渐浓,身置其中,如梦似幻,竟仿如已到了云雾天宫。

    湖面的桥边栓着一叶扁舟,桥边两排挂着别致的灯笼,梓芽拿出火褶子将两排的灯笼都点亮了,一轮弯月从朦胧的夜色中露出脸来,倒映在水面。

    来时的马车已经带了足够的酒和吃食,奚风渡带着梅二姐上了阁楼三层的观景台上,一边吃着酒菜,一边与她絮絮着家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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