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父忙着处理自己的事情。教堂的周一到周六是属于穷人的时间。年纪不大的孩子们从人意想不到的角落里钻出来挤进教堂乞讨。神父给他们分发的大概率是兑水牛奶和黑面包,偶尔也会有中奖的小孩得到廉价的糖果——中奖者的年纪往往小到让人心生怜爱,相应的神父会告诫他们赶紧把糖吃掉不然会被大灰狼抢走。小朋友们面上乖巧的说感谢神父,扭过头就嘲笑这位神父先生实在善良到愚蠢,竟然还会相信那种骗骗小孩子的童话故事——然后他们就会从年纪更大些的孩子那里得到“教训”,嚎啕大哭地折回来向神父再索要一份安慰。这时候神父会冲他们遗憾的摊手,给他们展示空荡荡的口袋,再目送这些孩子一秒变脸,骂骂咧咧地跑走。
而礼拜日的来客则大部分都是富人。虔诚的信徒从各地赶来这里,挥洒着大把钞票和投资参加布道,一场听不完就急切地索要圣餐。神父纵容信徒们的小小不敬,双方都在胸口画着十字,彼此交接的圣经中央被掏空,塞满新式的毒品。而寂寞的贵妇人们热衷于假借着忏悔的名义同年轻英俊的神父先生调情,狭小的忏悔室里涌动着潮湿隐秘的情绪。神父用冷淡的姿态念出那些甜言蜜语,换来隔间的娇笑与高昂的小费与定情珠宝。
杰森小心地避开人群在教堂瞎逛。神父得到的钱财并没有用于教堂的装饰修缮。教堂建在哥谭的郊区,外表破败苍凉,周围最旺盛的生命是丛生的杂草与耗子。杰森转过两圈,确认他曾在这里解救过提姆德雷克。
有趣的历史重叠现象。
神父来到发生过绑架案的教堂,把它变成了哥谭上层人士中暗里流传秘而不宣的谈资。在这里你能得到上等的“好货”,还不会被大蝙蝠抓住毒打。他们默认教堂和黑蝙蝠有着暗地里的交易,正如韦恩一样。
杰森走进隐蔽的小径,到达神父指认过的地下室。这才是神父真正的资金流向之地,里面的高科技装备和天价毒品都与它荒废腐烂的外表格格不入。杂乱的纸质资料堆积散落在角落,杰森大致翻看一番,都是哥谭近期的势力分析。连所有新出头的小势力都在上面,对这些野心勃勃的可怜虫连利欲熏心的企鹅人都不会多看一眼。神父却几乎把他们每个人都查了个底掉。
神父杰随后也走进了地下室——他送出了今日最后一份“圣餐”,对那些徘徊在门外露出希冀眼神的乞丐小孩做了一个怜悯遗憾的表情,然后毫不犹豫地关上了教堂的大门。他看着杰森留下的痕迹,判断出他找到了隐蔽的乐园。“我一直认为,小人物才是决定事情的关键。”神父看到他放下手里的纸稿,说。
“使用高科技的话不是更方便?”杰森看着满地散乱的纸张发问。
“我不信任电子产品。”神父挑着空地落脚,提起长袍的姿态缓慢又从容,“尤其在科技如此发达的当代。你永远不知道一个好动的黑客会带来怎样的麻烦。”
“这也是你不收留任何孩子的原因。”杰森推测。
“小孩子的好奇心可比黑客更难应付。”神父承认,“更何况,这里是哥谭,如果不能靠着自己活下去,成年之后也一样会被社会的规则淘汰。”
杰森瞧着他,腹诽这大概是自己见过嘴最硬的杰森陶德。他想要揭穿他冷酷的假面,“你大可以连食品也不要施舍给他们,”他说,“历史上是怎么说的?出售赎罪券,连上天堂的机会都不要留给穷人好了。”
理所当然杰森失败了。神父从从容容回复道,“‘上帝已死’,机会从来不是我留给他们的。”
“你知道神奇女侠吧?”杰森闲着也是闲着,兴致勃勃和神父打嘴仗。神父递给他一个眼神,脸上写着“那又怎样”。杰森继续说,“——而你依然是个无神论者。”
“人们向神祈祷,是因为对神有所求。”神父说,“神奇女侠能给他们什么?牛奶还是面包?”他俯身整理散乱的枪械和资料,“穷人们并不在乎所谓‘迟来的正义’与‘无法伸张的罪恶’。”
杰森奇怪的看他,“你刚刚,是自诩为神了吗?”他不可思议的发问。
神父站在门框投下的阴影里,不咸不淡地笑了下,“那要看你对神的定义是什么了。”
……杰森现在非常认可中国的一句俗语。叫做“岁月是把杀猪刀”。他不敢想象自己长大后也会变成神父的模样,或者说,能够理解神父的思维。
“我通过军火买卖操纵哥谭的黑色势力。我垄断他们的进货渠道——当他们失去杀伤性武器,所谓械斗就只能是小打小闹。哥谭的所谓罪犯失去随手即得的枪支后也不过是好勇斗狠的普通人,政府收拾起来就会方便很多。”神父闲闲地对帮派们评头论足,“而那些超级罪犯,那都是蝙蝠家的事情。与我无关。”
杰森说,“但流血事件还在发生。”
“因为改革不能一蹴而就。”神父说,语气平静慈爱的就像任何一个普通的神职人员,说着“神爱世人”的样子,“我想拯救哥谭,并不意味着我要拯救每个人。”
总结概括一下,神父做的其实是和红头罩一样的事情。不过是红头罩把自己暴露在各大势力眼前,一起参与角逐,慢慢蚕食收拢吞并;而神父则隐在暗处,从哥谭的经济政治的上层着手插入,一点点调整哥谭的格局。神父认为,“红头罩的办法在前期看似见效很快,但没有办法从根子上处理问题。哥谭的罪犯死完一批还有一批,”他淡淡地说,带着一点语重心长般的不认同,“红头罩给他们设立新的规则,能够应用那当然是好的。但是总会有新人——你明白的,那种自我感觉良好的规则挑战者。头罩迟早会被当成哥谭陈疾的一部分——除非打倒他的是他自己,否则后人可不会去关心他有怎样的思想。”
杰森困惑的看他,“你不是个义警,”他说,“你是个政客。”
神父听了并不生气。他若有所思的微笑一下,“你说的对。”
神父和杰森从地下室里出来,前者转身给层层封锁的隐蔽室门上锁。杰森等着他的动作。神父转头领着他,拨开草丛回到教堂门口,抬头看看月色,“天黑了,”他说。
杰森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到了我们上门拜访的时间。”神父说,然后去教堂后面开出一辆老式轿车。杰森坐进去,看到手边车窗的挡风玻璃并不是被神父摇下而是真的碎的干干净净。再看前方,仪表盘上大部分器键都失灵了。
神父就像没有注意到他不可置信的眼神,只是语气轻快愉悦的嘱咐他系好安全带。
于是杰森听话的伸手去后背够安全带,却在它本应该在的地方摸了个空。他扭过头,盯着那里确认所谓安全带是真的不存在。再回头时他瞧着后视镜里神父恬淡温和的侧脸,无语凝噎。
神父伸手调整一下后视镜,然后重新握住松动的方向盘,语气淡然地道,“我们去拜访老朋友——不只是我的,或许也是你的。”
他转脸对杰森露出恶作剧一样、带点孩子气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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