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汀是出了名的高傲,尽管当年与程时瑾父亲闹得不欢而散,但她多年来的气质仪态依然无可挑剔。
苏嫣手指轻颤了下,有些惊讶,一时之间没琢磨透阮汀话里的意思。
—虽然她也很想体验一把被人甩钱的感觉,但这事应该没那么简单。
阮汀毫不掩饰的打量着苏嫣,一双保养极好的手拖着青色茶盏,一如既往的傲慢:“你和时瑾在一起几年了?”
苏嫣想了想,还没开口,便被阮汀打断,“哦,有三年了吧……”
—好叭,那她不用说了。
阮汀轻靠着沙发扶手,长指按了按眉头,似乎不想再多说:“大家都是聪明人,我想你也该明白我来这里的目的。”
苏嫣眨了眨眼,有些明白了。
于是,再抬眼时她眼里满是真诚,“伯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
阮汀换了个姿势,鞋面上的祖母绿尤为显眼,放下手里的茶盏后,又慢条斯理的把手擦干净。
这会儿功夫里,一直晾着苏嫣。
苏嫣明白,挫一下她的傲气呗。
放下手帕后,才又朝她看过来,“不是你不好。”
“而是你们之间本来就有沟壑,苏家如今的状态,不用我多说,而至于你”,她轻笑了下,“你和时瑾不适合,他与你在一起,一来对他事业没有丝毫的帮助,再者,你也没让他爱上你,不是吗?”
“一个女人,三年都抓不住一个男人的心,不是无能还是什么?”
苏嫣低着头,阮汀也下意识以为她是心虚——毕竟,这种人最看重面子。
她叹了口气,继续说着:“我也清楚你在苏家的处境,你与时瑾在一起,不会有结果的,与其等到他厌弃你的那一天,不如现在就离开……”
苏嫣酝酿了下情绪,连眼眶也泛起了红,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
阮汀冷呵了声,这种人她见的多了去了——
再这儿跟她装着可怜,等到程时瑾回来,三言两语挑拨下她们母子之间的关系,到时候,她反而里外不是人。
chanel高定款的绛紫色皮质包里,阮汀从里面取出一张黑卡,目光里充满着不屑,“这里是三千万,你要是聪明点,应该知道该怎么做。”
三!千!万!
太过出乎意料,苏嫣差点以为她的耳朵出了问题。
在港城这寸土寸金的地方,三千万都可以买下一幢豪华别墅了。
路易威登手包宝格丽耳坠,普拉达巴黎世家的高定,爱马仕香奈儿的包包,已经在向她招手了。
有了这三千万,还要程时瑾那个狗男人做什么?
高跟鞋踩在木板上的声音极具节奏感,声音渐渐远去后,又折返了个身。
苏嫣按捺住心里的兴奋,没动茶几上的那张卡,朝玄关处望过去。
阮汀皱了皱眉,显然对苏嫣的不识相深感不满,“你该明白的,我在港城这地方生活了一辈子,你的那些心眼,还玩不过我……”
苏嫣想,她的确玩不过阮汀——但她本来也没这样的打算呀,难道这三千万它不香吗?
*
于此同时,法国巴黎世家的议会厅里,电子屏幕上正展示着它们家的秋冬新款。
SG有入主轻奢产业的打算,这次法国之行程时瑾有实地考察的目的。
长达十几个小时的飞行之后,男人的精神状态依然很好,正襟危坐,不见疲倦。
这场冗长的会议结束时,已经是几个小时之后的事了。
一行人鱼贯而出,程时瑾走在最前面,步伐沉稳,领带系的一丝不苟,浑身上下都透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与巴黎世家的高层寒暄一番后,黑色车身的迈巴赫平稳的驶向他下榻的酒店。
他轻阖着眼,侧脸隐在暗色视野里,棱角分明。
周齐从后车镜里望了他几眼,不知道有件事该不该说。
察觉到他的视线,程时瑾眉心微拢,连续高强度的工作后,声音有些沙哑,“怎么了?”
周齐轻咳了一下,“没什么。”
程时瑾睁开眼,不容置喙,“说吧。”
作为助理,周齐始终恪守职责,不该他管的事,绝不多问。
但刚才在巴黎世家议会时,里面展出的一款黛青色古典包里,他之前在苏嫣的朋友圈恍过一眼。
所以——刚才便犯了难。
但面对程时瑾的压力,他还是实话实话,“先生,苏小姐……好像很喜欢今天展出的一款包。”
程时瑾掀起眼皮,“她和你说过?”
不知道为什么,程时瑾说这话时——周齐感觉到一丝寒意渗透到脊背,发凉。
他忽然反应过来,摇头道,“之前在她的朋友圈看过……今天见到后,我觉得眼熟,刚刚确定了下,的确是这款包。”
程时瑾嗯了声,想起小女人认真给他系领带的样子,转而吩咐周齐,“联系下那边,买回来吧。”
离酒店还有段距离,程时瑾隔着车窗向外望去,脑海里却不由自主的忆起昨晚。
苏嫣的手指勾着他的浴袍带子,委屈的挽留他。
掐腰吊带裙松松垮垮的系在她身上,凹陷的锁骨下风光很美,仰头看他时,醉人的很……
他暗色的眼眸不由得深了些——
想起之前每次出差,苏嫣都会在他下飞机的第一时间例行问候,程时瑾唇角勾了勾,从裤袋里掏出手机。
往下翻了一会后,才在列表里找到苏嫣。
——对话框里,一片空白。
莫名的,他心情忽然有些烦躁。
周齐刚才提醒了他,程时瑾顺手点进了她的朋友圈,而里面同样干净的什么也没有……
“那款包,在她的朋友圈?”
车里忽然响起声音——周齐反应过来后,从手机上找到苏嫣的那条朋友圈,侧身递给程时瑾。
屏幕上,一张时尚杂志的照片上,是她的配字【喜欢,可惜太贵—吃瓜.jpg】
程时瑾眼眸眯起,瞬间明白过来,苏嫣大约对他设置了什么……
于是,去往酒店的后半程里,周齐一度觉得,车里的气压很低。
*
凤凰湾里的大部分东西,苏嫣都没拿。
她直接打车去了江斯文的住处,一路的工夫里,大致和江斯文说了下情况。
江斯文成年后,从家里搬了出来,买了一套市中心的房产自己住,图个清静。
苏嫣刚进门,突如其来的被喷了一身的彩带,江斯文躲在门后,很大声的喊着,“surprise!”
棕色波浪卷上,瞬间飘落着零星的彩带。
苏嫣提着行李箱里的手一顿,嘴角抽了抽。
视线上移,注意到江斯文T恤上一团脏乱后,苏嫣立马后退了几步,拒绝江斯文的拥抱。
江斯文:“……”
—友谊的小船,可以翻了。
江斯文也很有先见之明的点了一盒的炸鸡和鸡爪。
苏嫣很快啃了一个鸡爪,再加上冰可乐,日子简直不要太舒服。
江斯文打了个嗝,“要我说,你早该离开程阎王了,那种冷冰冰的性格,有什么好的?”
她盘着腿坐在沙发上,想到程时瑾的尿性脾气,就气不打一处来,“嗯,穷讲究,臭毛病还一堆。”
忽然想到些什么,她赶忙摘下塑料手套,把手机里的微信联系人,全部拉黑删除一条龙……
—去特么的程时瑾,老娘不干了!
后来,两人又干了几罐啤酒,苏嫣醉着,一句接一句的骂程时瑾,江斯文给她录着音。
到最后,两人都累了。
*
一夜放纵,第二天清醒过来时,苏嫣闻着满身的酒气,皱了皱鼻子,去浴室放水洗澡。
而江斯文八爪鱼般,摊在床上刷手机。
浴室里的流水声渐大,热水泛过全身,瓷白的肌肤变的红润,张弛有度的身材曲线也展现出来。
苏嫣刚准备洗头发,就见浴室门口站着个人影,急着敲门。
简单的冲了下后,她裹着睡衣出来,开门的一瞬间,浴室里氤氲的水汽差点模糊她的视线,“怎么了?”
“出事了!”
江斯文挑了挑眉,着急的把手机递给苏嫣,让她自己看。
她气的直跺脚,“这陈烟末,究竟想做什么?”
“没有灵感,不会安生待着吗……但抄袭你的配方,这算怎么回事,觉得你没名气好欺负?”
……
苏嫣大略看了下,越看越生气。
陈烟末在圈子里有“香水小天后”之称,调了几款大众香型后,凭着包装和资本运作,迅速接了许多广告和代言,这才翻红。
可就在昨晚,她发了一条香水预告,配方与她的“热恋”香水一模一样。
但对方不叫热恋,换了个名字叫事后清晨。
关于这款香水的初步想法,苏嫣甚至可以追溯到去年,有次开直播粉丝问起这款香型,她便大概说了下。
这款热恋香水,苏嫣当时的想法很简单,前调是柠檬的酸涩,中调加入非常纯粹且味道极浓的红玫瑰,后调调一些蜂蜜中和下,象征着爱情和热恋时的状态。
配方对于一款香水来讲,就是它的灵魂。
而陈烟末发出预告后,有很多眼尖的粉丝还记得,便跑到那条微博下去留言。
苏嫣只是闲暇之余,开一些直播,要真论粉丝数量的庞大,与对方根本没法比。
于是,那条原本留言的粉丝被喷的体无完肤,顺藤摸瓜到她微博下,说她想红想疯了吧,不见经传的小透明还想趁热度碰瓷……
而为她出头的粉丝,也被网络暴力逼的只能删除评论。
她的私信里,还静静的躺着一句抱歉。
大早上的,因为这件事情,苏嫣的心情一下低落千丈。
从口袋里摸到一颗水果糖,她剥开一颗放进口中,甘甜充斥着味蕾,她的理智才拉回来一点。
苏嫣翻了几条骂她的。
—口口声声说我们末末抄袭,爹妈没教过做人吗,证据呢?
—想出名疯了吧,败坏路人感。
-盛世白莲花呀,出了事让粉丝兜着,自己都不敢出声,呵呵。
翻到最后,苏嫣反而被气笑了。
合着她什么都没做,反而是她的错了。
她眼睫眨了眨,不是说她是白莲花嘛,她要不给他们表演下,那多吃亏。
江斯文担心的问她,“你准备怎么办?”
苏嫣嚼着糖回:“找渣浪,买粉丝,你认识人不?”
江斯文一拍大腿,兴奋的只差原地起跳,“对哦,你现在可是拥有三千万的富婆了,给我砸钱呀,谁怕谁呀?”
有了人脉后,苏嫣一下买了一千万的粉丝,比陈烟末多了将近一半。
事实证明,水军的力量是强大的,舆论几天之内便扭转,至少没有明着骂苏嫣的人了。
敢来怼她的,又全被怼了回去。
*
苏嫣把这件事委托给了事务所,对方下午跟她打来电话,想要了解下详细情况。
地点在市中心的咖啡馆。
天公不作美,途中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苏嫣原本穿的摩登风格透明板鞋,也不可避免的浸润了雨水。
她打着伞过去时,远远的就发觉靠窗坐着的人,有些眼熟。
而许南意从她在对面下车时,便注意到了她。
他淡笑着,从椅子上起身,“好久不见,苏嫣。”
苏嫣瞳孔睁大,认了出来,“许学长?”
她大学时在芭蕾舞社团待过一段时间,而眼前这人是那届芭蕾舞的社长,当时对她颇多照顾。
许南意帮苏嫣叫了一杯拿铁,“上学时,记得你爱喝这个,不知道现在口味变了没?”
“谢谢,这么多年没见,学长还是一如既往的绅士”,印象里,许南意是学音乐的,她好奇多问了两句,“怎么去当律师了?”
许南意轻笑了下,开玩笑,“想出名,这个理由行不行?”
苏嫣被逗笑,唇角浅扬了几分。
两人聊了会儿便步入正题,她回答了几个许南意的问题,他全都认真的记录了下来。
因着知根知底,苏嫣也很放心。
而咖啡馆对面的京华酒店里,程时瑾中途出来透气。
搭了班机上午落地后,没片刻停的顿便出席了这场剪彩仪式,他长指按了按太阳穴,眸光清亮了几分。
酒店别出心裁的做了一面的玻璃墙,既可以窥到闹市中的街景,又能最大程度的扩大视野。
于是,程时瑾再抬眼时,透过这面玻璃异常清楚的看到——对侧的咖啡馆里,苏嫣笑着,与别人谈笑风声。
两人的关系似乎格外好,而且是异性。
程时瑾盯了许久,眼见对面的男人有风度的帮苏嫣递咖啡加糖……
而苏嫣也没拒绝。
他面容一冷,找到手机里的联系人,拨了出去。
几乎很快,电话那头机械的女音提醒道:“您好,你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您稍后再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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