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凛伸手，摘下一束桃花，放在窗台边。
叶墨傻愣愣地看着，片刻后才接过，“师尊，是有何要事？”
粉嫩的桃花散发着淡淡清香，叶墨顺手将桃花插入瓷白花瓶中，她正想起身，就被窗外的人打断。
“不必。”顾清凛凝视着被叶墨随意打发的桃花，黝黑的眼眸里闪着点点星火，“身体如何？”
“弟子身体已无大恙。”叶墨客套地回答，不知为何，她心中隐隐有些失落。
两人又陷入了沉默。
其实，她有很多问题想问顾清凛的，可见到对方一副冷淡样，话到嘴边又被咽了下去。
怎么她和顾清凛交流要么就是尴尬，要么就是面对面自闭？
“后山的桃花也开了。很漂亮。”斟酌了许久，顾清凛再次开口。
她并不擅长与别人交流。
“嗯，很漂亮的。”叶墨尴尬地勾了勾嘴角，心里忍不住吐槽：顾清凛来一趟除了虚假关心她一下，就是来给她说后山桃花开了吗？
顾清凛注意到她僵硬的神色，心里有些失落，“你不喜欢吗？”她的声音很轻，脱去了平日里的冰冷与疏远，反而带着几分做错事般的委屈。
“当然……喜欢………”叶墨注意到顾清凛语气的变化，心中警钟长鸣：遭了，她的师尊今天怎么又不对劲了？
“墨姐姐！”
听见大老远传来的呼喊声，叶墨真想把顾灵儿的嘴堵住，早不来晚不来，就在她和顾清凛尴尬地相处时来。
看来，姓顾的大概是上辈子和她有什么解不开的恩怨吧，怎么老是一个个一天天搅的她头疼。
“师尊……？”叶墨心虚地看了一眼顾清凛，赶紧走出门，准备拦住顾灵儿。
“墨姐姐，你今天要带我去哪里玩啊，可是说好了的，不准反悔……”顾灵儿闯进小院，根本没有注意到站在树影下的顾清凛，自顾自地与叶墨交谈，“你可给我保证了的！”
“灵儿师妹……我……”叶墨不停地给顾灵儿使眼色，顾灵儿这才发现顾清凛竟在此。
“师尊。”顾灵儿马上收起所有表情，板着张脸，哪里还有刚才的活泼天真。
“嗯。”顾清凛应声，她长长的睫毛上下扇动着，没有焦距的双眸不知在看向何处。
突然安静了下来。
“灵儿师妹，要不我们去后山看桃花吧。”眼前又要陷入尴尬境地，叶墨只好硬着头皮对顾灵儿说。
自己和顾灵儿一起去后山看桃花，也算听取了顾清凛的“后山桃花漂亮”提议，可她怎么感觉说完以后她的神仙师尊一下子又冷起来了？
“好，墨姐姐。”顾灵儿十分配合地应了一声，悄悄地躲到了叶墨身后。
“师尊，还有什么事情吗？”每吐出一个字仿佛都是一种煎熬，叶墨不敢直视桃树下白衣飘飘的顾清凛。
“无事。”顾清凛眼眸里的星火熄灭，又恢复了一片死寂，没多做停留，就匆匆离开了。
见顾清凛离开的背影，叶墨长叹一口气，心想她的神仙师尊真是一天比一天奇怪。
复杂的情感在心中久久不散，顾清凛又忆起那日天魔的狰狞面孔和它如魔咒般的话语。
它说，像她这般的人，一辈子都不配得到爱。
可她并不知道什么是爱。
为什么要挡在她面前呢？她可是差点死在自己的手下。
她不该恨自己吗？
她不解，人世中的感情她并没有太多体会。在上一世，她更多的是身为天之骄子藐视众生的骄傲之情与把一切重担抗在自己肩上的责任感。她把叶墨的亲近看作示弱，自然地将她纳入了自己的羽翼之下。
可她从不是自己眼中的雏鸟，而是冰冷嗜血的毒蛇，一口咬住了自己脆弱的脖颈，在血液中分泌着致命的毒液。
不知何时手里的碧落剑上又出现了繁复的血色花纹，见此，她的思绪更加繁复。
原来用魔气时大多数时候是天魔在操纵，可现如今，魔气俨然已经和她本身的灵气融合，稍不注意，她释放的灵气里面就会夹杂有魔气。
或许，这就是万魔尊者口中所说的代价。
天泉山上的桃花都陆续开放了，连城一片嫣红的海，叶墨与顾灵儿漫步其间，看见顾灵儿兴奋的神情，她紧绷的神经松了下来。
摘下一束桃花，叶墨失神，飘飘的白衣似乎又出现在了她眼前。
她怎么又想到了顾清凛？
不过，刚刚顾清凛是在……伤心吗？
“墨姐姐，你在发什么呆啊？”顾灵儿夺过她手中的桃花，“快来快来，来这边。”
叶墨无奈，只好跟着顾灵儿在桃花林里钻来钻去，顾灵儿拉着她，眼里闪着灵动的光芒。
“我不行了，灵儿师妹。”叶墨累的气喘吁吁，再怎么说她也是大病初愈的病人，身体并未完全康复，经不住这样的折腾。
“对不起，墨姐姐，我太高兴了……”顾灵儿自责不已，将叶墨扶住，与她同坐在了一棵树下小憩。
休息了一会后，叶墨见顾灵儿一脸愧色，轻笑出声，“灵儿师妹，你真像个长不大的小孩子……”
“墨姐姐，是生气了吗？”顾灵儿紧张地看向叶墨，试探性地询问。
“哪有，只是羡慕你这样天真活泼罢了。”说完，叶墨将顾灵儿紧皱的眉头抚平，捏了捏她的脸。
顾灵儿把脸别了过去，掩住眼里一闪而过的失落。
“墨姐姐，你刚才在想什么？”顾灵儿凑近她，自然地靠在了她身上，小声嘟嚷，“是在想师尊吗？”
“……！”叶墨一僵，怎么话题扯到了顾清凛身上了？
“墨姐姐很喜欢师尊吧，每天墨姐姐都在念叨师尊……”顾灵儿尽量让语气自然，她心头酸酸的，眼睛有些发涩。
难道不是她一天都在吐槽顾清凛吗？怎么到顾灵儿眼里就成了喜欢了？
“灵儿师妹，我对师尊是出于敬重，才不是你说的喜欢。”叶墨一本正经地回答，希望借此打消顾灵儿奇奇怪怪的想法。
“真的吗？”顾灵儿握住了她的手，眼里写满了期待。
“真的，你想想，像师尊这么完美的人，仰慕她的人数不胜数，我对于师尊的感情就像那些人一样。”叶墨被顾灵儿盯得心虚，握住自己的手源源不断地散发着热量，灼烧着她的内心。
顾灵儿还想说什么，叶墨不想再聊这个话题，站起身，说道：“天色已晚，我们也该回去了。”
与顾灵儿告别后已是傍晚，叶墨郁闷不已：怎么今天姓顾的都有些奇怪？
夕阳西下，四周暗淡下来，斑驳的树影铺满了小径，小径的尽头伫立着一个白色身影。
“师尊……？”
“回来了。”
顾清凛幽幽黑眸里一片死寂，在看向叶墨的那一刻才有了些许光芒。
“给你。”
叶墨接过，不明白顾清凛的用意。
顾清凛递给她的是一把做工精致的宝剑，剑身上镌刻着几个方正的古字，古朴却不失威严。
难道顾清凛又要亲手教导她练剑了？
“师尊这是何意？”经过上次的被魔物的无情秒杀后，她对练剑这种事情完全失去了兴致，大大的“苦”字写在了脸上。
“像平常一样，练剑。”顾清凛像是没看见一样，“从明日开始。”
“是……师尊……”叶墨怏怏地应了一声。
“早点休息。”
叶墨将顾清凛给她的剑抱在怀里，脸都要愁烂了：自己是真的没有那个天分学习练剑，本来她还沾沾自喜，被残酷的事实击醒以后就再也不幻象自己成为什么绝世高手了。
加上几次卧病在床都是因为被剑所伤，她更难受了。
她身上有桃花的香味。
顾清凛指节泛白，幽幽的眼眸里翻涌着惊涛骇浪。
天魔的诅咒在耳边反复播放，她竟生出一丝笑意。
没关系，这一次，自己会牢牢锁住她的——不管她还是雏鸟还是毒蛇。若是雏鸟，她会把她尚未丰满的羽翼折断；若是毒蛇，她就把她浸满剧毒的獠牙拔掉。
“不会让你逃掉的。”
清冷的声音被风吹过树林的簌簌声盖过，叶墨感觉后背寒意渐起，回头，发现顾清凛早就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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