烦躁地将宣纸揉成一团，扔在沾满墨汁的砚台边，未干的墨迹附着在了手上，白色的袖口也沾染上点点乌黑，叶墨并不在意，反而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这个动作。
她此刻的心情就如外面阴沉的天空一般，乌云笼罩在她的心头，她有些闷得喘不过气来。
忽然望见窗外的桃树，她更加气不打一处来，若不是她能力有限，她肯定马上就去把这树给砍了！
被自己的奇怪想法和莫名生出的火气给惊住，她将揉好的纸团放下，勾出一个苦笑，面色颇为苦涩。
外面下起了倾盆大雨，豆大的雨珠拍打在柔嫩的花瓣上，向四处溅去，花瓣被雨珠击得左右颤抖，不一会儿，凋落了一地。
叶墨失神，她又想起前几日顾清凛在树下缄默的模样，她那双千年玄冰般眼眸似是夹杂着许多说不明的情愫，她的眼神是冷的，可繁杂的情愫是烫的，堆积在她眼中，显得极不真切。
时光倒转，她恍惚见又看见了初来时顾清凛冷冽的眸光，仿若寒潭中尖锐的冰锥，透过她的身体，直直刺向她的灵魂。
初到时，每次与顾清凛对视，她总觉得顾清凛是想从她的身上寻找回什么。
在云焕镜中，她为何又会遇见那个不属于目前发展的幻象，那句“你不是她”又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些她都不得而知。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这些似乎都与顾清凛有关。从一开始有违剧情的亲自收她入门，再到差点至她于死地，顾清凛的态度也对她是变了又变。
最初她刻意避开顾清凛时，顾清凛对她也是不闻不理，可如今顾清凛突然对她驱寒温暖，甚至软／禁她，简直是……不可思议。
叶墨仔细梳理了一遍回忆，发现顾清凛态度的转变与两次事情有关——第一次是试炼大会上的闹剧以后，还有一次便是从万魔湾回来之后。
这两次事情都是完全脱离原作剧情的，叶墨也捉摸不透其实有什么玄奥。
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怕只有顾清凛本人才知道。
线索突然中断，一切又陷入了僵局。
雨声间歇，骄阳穿透厚重的云层，给灰白的天空镀上了一层金色。
叶墨再次叹了口气，将纸团拾起，摊开，叠在了书桌上。
就这样，不知不觉晃过了半月，期间她自是寂寥无比，不过好在她已经能下地行走了，双腿的僵硬感也小了许多。
这天，空寂个半月的小院终于迎来了第一位客人，起先叶墨还以为是大师兄来了，倒也没怎么在意，无聊地摆弄着笔墨，心思早飞到了十万八千里外。
“咳咳……”苍老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拉回了叶墨的神思。
清风长老，他来做什么，莫非是顾清凛找她有事？
“啧，身体恢复的不错啊。”清风长老满面春风，他脸颊红润，双目炯炯有神，只是在看向叶墨的那一刻，不易察觉地闪过了一丝怜悯。
“清风长老找我是有什么事？是师尊……”
叶墨话还没说完，就被清风长老插嘴道：“我确实是找你有事，不过与你师尊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今日也是趁着顾清凛外出才敢贸然闯入。经枫林山讨伐后，天泉山损失惨重，顾清凛自是没有了约束——想到这里，清风长老忍不住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是灵儿给你捎了封信，我现在转交给你。”
她这也想起快两个月没有顾灵儿的消息了，她先是欣喜，可想起顾灵儿的突然离开，又疑惑起来。
接过精美的信笺，叶墨不解，她微微蹙眉，询问道：“清风长老可知道灵儿师妹为何会离开？”
“老夫怎么会知道你们这些女儿家的心事，”清风长老眯了眯眼，“不过灵儿她还说，如果你有需要，随时可以去找她。”
手中的信笺似乎有千万斤沉，叶墨手软不已，她眼眶热热的，努力将泪水逼回，声音有些哽咽，“长老可知道怎样联系到灵儿师妹？”
“老夫自会帮你传话的，不过你先需要过了你师尊那关，”清风长老若有所思地看了叶墨一眼，“不然，老夫也没办法哩。”
听完清风长老的话，叶墨垂下了眸，神情暗了许多，闷声答道：“谢谢清风长老。”
“你师尊快回来了，老夫先走一步了。”
叶墨目送清风长老匆匆离开的背影，不知所措。
又在原地杵了会，她这才回过神，将华美的信笺拆开，密密麻麻的墨迹印入眼帘。
顾灵儿的字迹与顾清凛完全不同，若顾清凛的字是冷的，一笔一划似刀似剑；而顾灵儿的字迹是暖的，像是极夜里一抹暖光，温热透过信纸传达到了手上。
看完信后，叶墨泣不成声，蹲下身，将头埋在了双臂中。
兴许是压抑的太久，过了好一会儿叶墨才止住了眼泪，她抬起头来，腿脚麻木不已，勉强地站了起来，可一不留神，就失去了重心。
熟悉的幽香从涌入鼻腔，叶墨跌入了一个冷冷的怀抱中，她知晓是顾清凛，下意识想要推开她，却被对方紧紧地禁锢住。
“师尊，请你放开我。”将信笺藏入袖口中，她倔强地推了一把顾清凛，可对方还是不为所动。
顾清凛敏锐地捕捉到叶墨的动作，阴森森的黑眸里没有丝毫温度，平息了许久的魔气又窜入了心脉，捣的她胸口一阵剧痛。
“师尊——”
至少在此刻她并不想与顾清凛有过多接触，太多太多的问题搅的她心烦意乱，她现在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发泄发泄情绪。
见顾清凛还没有放开她的意思，叶墨再次用力，有些愠怒，她加重了语气，“顾清凛，放开我！”
这次顾清凛放开了她，她狼狈地向后退了两步，与顾清凛对视。
顾清凛的眸色很深，浮满了碎冰，她面色苍白，好像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为什么不继续骗我？”顾清凛问道，魔气继续侵蚀着她的心脉，似是要将她的心脉撕裂。
她才从山下回来，听闻清风长老来了这里，便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望见叶墨红肿的眼眶，顾清凛神色更暗了。
她是在为顾灵儿哭吧？
叶墨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也不明白顾清凛口中的“骗”是什么意思，她更加生气了，“师尊，您一声不吭地把我软禁在这里，究竟有何用意？”说完，她又补充了一句，“还有，我从来没骗过您。”
顾清凛沉默，长长的睫羽扑闪着，盖住了黝黑的眼眸，让人看不清她的情绪。
“若师尊想处置我，大可以再次发陪我去寒邪谷。”
“你是不是很后悔？”
半饷，顾清凛再次开口，向叶墨靠了几步，“后悔当初救了我？”
叶墨没理解到顾清凛的脑回路，又听见顾清凛说：“这样，你可以永远和你小师妹在一起——”她眼尾是艳艳的绯色，声音虽是与平常一致的沉静，可细听又能发现细微的差别。
说完，她勾起一个灿灿的笑容，眸光流动，绚烂无比。
叶墨刚才的气焰瞬间消散，顾清凛的面容和若干年前的那个夜晚的妖异场景重合。
完了，她好像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不继续骗我呢？”
顾清凛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扪心自问，她可从没有骗过顾清凛啊，她不就因为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才说出了那些事实。
“师尊，您先冷静一下，我真的没骗过你。”
顾清凛的眼眸黑的似乎将要滴出墨来，没有一丝一毫的光亮，看得叶墨没由来的心慌。
思来想去，她是真的没想起自己什么时候骗过顾清凛，明明一天到晚被顾清凛玩弄的是她，怎么现在还成了罪魁祸首了？
本着身正不怕影子斜的原则，叶墨有了底气，她再次回答道：“师尊，我真的没骗过你，你一定是误会什么了。”
顾清凛无言，许是痛的麻木了，她现在没有任何感觉。
“没关系，来日方长，你总会承认的。”
清亮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叶墨呆住。
“师尊——”
顾清凛是走火入魔了吗？还是知道了什么？
清风拂过窗外的桃树，堆积的落花被吹进了房间内，落在了地上。
顾清凛附身，拾起干枯的花朵，放在手心里，花朵很快化为了灰烬。
她绯红的眼尾弯起一个漂亮的弧度，苍白的脸上满是诡异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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