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睡在一起还是好的,毕竟这个时代没有暖气,别院也不如皇宫有地龙,温珵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头昏昏的,从来没这么暖和过,睁了眼,才发现自己被楚煜搂着又被被子整个蒙住。
外面的天蒙蒙亮了,微弱的光透进来。
温珵抬了抬胳膊,只觉得好了很多,这才想起来昨天洗完澡之后,楚煜有样学样的非拿着药酒摁着自己揉了半天。
他都没想到楚煜那么有劲,被他揉了两下,温珵眼泪都快下来了,但今天醒过来果然是好了不少,整个人都松快了。
温珵又躺了片刻,听到门口有了动静,应该是楚琯朗起来了,果然不一会就看到外面人影晃动,就听到楚琯朗刻意压着音量,“王兄,王兄你醒了么,起来了么?”
“起来了。”温珵小声回道。
他把被子给楚煜掖好,自己下了床。
衣服是楚琯朗送来的,样式不那么繁琐,温珵自己穿上也没费多大得劲,等他穿好衣服,拉开门,就看到楚琯朗站在那里冲他笑,而后又转身对师事古说:“老师你看,我就说王兄起来了吧!”
“小玉呢?”楚琯朗又往屋里张望。
“他还在睡,”温珵笑笑,“昨天真是吓到了,还请见谅。”
“这有什么的,”楚琯朗摆手,“多让小玉睡一会,等他醒了才能更好的陪我玩,是不是!”
师事古无奈地摇了摇头,“天天便只惦记着玩,扬州的书一本没带来,精奇玩意儿却装了两箱子。”
“老师!”楚琯朗叫了一声,“我这才来皇城,学习不差这几天的!”
“你呀,”师事古轻叹一声,笑笑,“我是拿你没办法了。”
温珵看着楚琯朗耍赖撒娇,只觉得在这寒风凛冽的冬日,竟有了一丝丝暖意,这个时代的人倒还是有自己的真性情的。他想着楚琯朗和楚煜年纪差不多,若是楚煜也同正常人一样......
算了,温珵笑了,想想楚煜这么撒娇也怪吓人的,他现在开始信任、依赖自己已属不易。
等温珵回房间为楚煜洗漱完,四人一同用过早饭,楚琯朗就迫不及待地拉着楚煜去了园子,说那里的梅花长得特别好,温珵没阻拦,只是又给楚煜加了一件衣服才让他跟着楚琯朗走了。
看着温珵目送二人离开,师事古立在他身边轻声道:“王公子不必紧张,琯朗会照顾好令弟的。”随后,他请温珵进书房。
书房里,别院仆从奉茶上来后就退出去将门带上,留下温珵与师事古在内室相对而谈。
“听琯朗学了那日情景,王公子真是不畏强权,师某相当敬佩。”师事古摆布着茶盅,说道。
“世子可能说的夸张了。”温珵干笑了两声,那会情急之下哪顾得上什么不畏强权,在皇城里东躲西藏、风餐露宿了小半月,逼得他都快疯了,只留着最后一点素质没指着那尚书公子鼻子问候他全家了。现在想来,若是当时在那骂了大街,楚琯朗倒未必会领他们回来了。
“王公子进都城是为令弟看病,可寻到良医了?”
“没有。”温珵摇摇头。
“既没有寻到良医,王公子今后怎么打算?”
“带小玉回来家吧......”温珵说得不确定,连城门都出不去,怎么有今后?
“却苦于城门守卫森严无法离开?”师事古微笑着,“我说的可对?”
!
温珵顿时瞪大了眼睛。
“城门守卫虽极严,不过是为了抓前朝余党,若王公子只是一介平民,那涉及权党相争之事又怎么会牵扯到你呢,”师事古抬起头,收敛了笑容,神情肃穆,“我大延千秋基业,国力强盛却因前朝皇帝昏庸衰弱至此,即使如此,天下诸士、朝堂名臣也应当竭尽心力,救国之将倾。”
“宋修庭其人将领世家出身,是能带兵打仗的良将,却不抵御外敌,而是将剑锋对向自己的君主,行弑君谋位如此大逆不道之事,纵使朝堂上无人敢有异议,天下人不介怀此事,师某绝不会认这样一位行事暴戾、不讲道义的人为君主的。”
温珵听着,后背一阵阵凉意袭来,这位深藏于不受宠的小世子府上的教书先生,竟是这么崇尚君臣伦理的人。
“先生和我说这些......”温珵咬咬牙,“何意?”
“自然是想知道王公子与令弟的身份。”师事古真是个痛快人。
“师先生觉得呢?”温珵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王公子与令弟年岁不过十七八,不及弱冠,”师事古看着温珵,“这样被宋修庭忌惮的少年,能有几个?”
温珵哪里敢让师事古给自己数出来,就当下这情景,想想也不会有几个了,最后温珵又挣扎一下:“师先生别开玩笑了吧......”
“出城之事可求助于世子,琯朗心性良善,一片热忱,会倾心帮你们,出城之后若无处可去,可一路奔东,于仟东港出海,寻一处名为桃源之地,那里自会有王公子兄弟二人容身之所。”
桃源?这世上真有世外桃源?温珵愣了愣,怔怔点头,“师先生为何......”想来他和楚煜的人头应该是这世上最值钱的东西了,虽然用金钱衡量挺侮辱人的,但是温珵得要一个能让他安心的理由。
“你们是我大延皇室血脉,而我身为大延遗民,为自己的国家、君民留下血脉有什么不对吗,王公子怎么还问‘为何’?”师事古像是受了侮辱一样,皱起眉头,语气严厉几分。
温珵细想后,冲师事古拱手行礼,“是我多心了,抱歉......”
师事古微微摆手,“王公子这几日胆战心惊的过来,小心谨慎些自然是好的,师某只是想问一句,如今大延皇室凋零,王公子可还会再重振血脉夺回皇位么?”
师事古是将自己当做皇子了?
他想说疯了才回来,可抬眼却看见了师事古目光灼灼,像是燃着火一般灼热,。温珵生来就是新世纪的现代人,再加上对这个世界丝毫感情没有,实在是不能和衷心前朝、不服新帝的师事古感同身受,但见师事古年纪不大虽这般尊正统,守礼教,还是心生感慨。
最后,温珵还是轻轻地摇了摇头,“我现在,只想活着。”
半晌,师事古才喃喃开口,“是,是,要活着......”
温珵见这文弱的读书人一下子像抽了魂一样,有些不忍,劝慰道,“师先生,活着才有希望。”
“是,这也是我跟世子来都城的原因,”师事古重重地点头,“琯朗也是皇室之人,若我尽心倾授......”
“师先生......”虽然温珵敬佩他,却不赞同将自己志愿强加于人。
他们还要再说什么,遥遥听到门外传来楚琯朗的动静,“小玉,你怎么跑到书房来了!老师和你兄长在里面?”
说着他就推门进来了,身后站着的是面无表情的楚煜。
“老师!你与王兄说什么有意思的事呢!”楚琯朗跑进来,在师事古身边坐下,端起师事古的茶杯就喝起来,一副渴急了的模样,喝完又大咧咧地和温珵说,“王兄,小玉也太闷了吧,我同他讲好玩的事,他都不理我!不过他跑的是真快,我没注意,他就跑回来了!”
温珵回头看楚煜,他还愣在门口,温珵起身去拉他过来,又给他倒了杯热水,“冷不冷,喝点水。”
楚煜喝水的功夫,他又将楚煜沾了雪的外袍脱下,收在怀里。
“王兄,你对你弟弟可真好!”楚琯朗道。
温珵笑笑。
无论是因为英获之托,又或是楚煜同自己弟弟想象,温珵都想要照顾楚煜。
在这乱世亡命,温珵得给自己寻一个意义。
下午又同师事古坐谈了一会,楚煜说什么也不跟楚琯朗去外面疯跑了,楚琯朗自己也没意思,便乖乖地拿了本书在师事古身边坐着看,看到不会的又记得老师讲过不敢再去问,就凑到温珵身边,小声道:“王兄......”
这个时代文字同繁体字差不多,温珵半猜半蒙能看明白大致在讲什么,只是不知道怎么和楚琯朗讲其中道理,最后还是他拿着书去问师事古,师先生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说又一个不好好读书的,复国无望。
他同楚煜回房间之前,师事古悄声说了此事不会告知琯朗,温珵点头,小声道谢离开。
难得安稳一天,温珵倒觉得这一日过得漫长,本想着楚煜任楚琯朗折腾那么久肯定累了,躺在床上了还一直盯着温珵不闭眼。
“老看我做什么,”温珵做起来笑笑,“今天听师先生说那么久不困吗,我都听困了,好久没人给我上课了。”
“你这些天该多听听师先生讲课。”温珵说道。
楚煜却抿着嘴,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怎么,不想听师先生讲?”温珵莞尔,楚煜面无表情的时候还挺成熟,只要有细微的神情变化,就和小孩子一样。
“也是,听师先生讲,不定什么时候就撺掇你们去复辟王朝了,还是我给你讲吧,”说完温珵自己都笑了,“你都这么大了,还是男孩,我能给你讲什么......”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战士,名叫刑天,他是炎帝手下大将,在和黄帝争位的战斗中,被斩去头颅。失了首级后,双乳化眼,肚脐化嘴,再战黄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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