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时节,外面的风呼啸着,一阵强过一阵,温珵从床上爬起来,剧烈地咳嗽起来。
温珵这场病来势汹汹,先是让他在床上躺了两天,等楚煜放他下床的时候,也是一个劲的流鼻涕,嗓子哑的跟破铜锣一样。
这就是传说中吃药得一周,不吃药一周也能好的感冒。
早上冷,楚煜出门去拿早饭的时候还把炭盆挪到了床边。
温珵从床上爬起来,刚想趁楚煜不在把那碗泛着苦意的黑色药汤子倒了,那人就提着食盒回来了,一见他倒药,脸色立马沉下来。
“你怎么回来这么快……”温珵端着药的手顿在那里,看着随着碗倾斜角度脸色一点点沉下来的楚煜。
温珵把碗送到自己嘴边,咬咬牙,轻轻呷一小口。
楚煜干脆搬了把椅子坐在了他对面。
他看着温珵像偷喝酒的小孩,悄咪咪地嘬了一小口就被苦的脸都皱在了一起,强忍着没笑起来。
最后温珵就在楚煜的监督下喝完了那碗汪泠然好心送过来的药,把碗放下,直直地就向楚煜走出来。
还没等楚煜反应,温珵的手就在他身上上下摸索着。
“我就知道你偷偷藏了糖!”温珵从楚煜腰封里翻出一个小小的纸包。
上次他怕楚煜坏牙,就把他的糖都没收了,后来事多就忘了给,楚煜也没要,等他想起来,就猜到楚煜肯定自己藏了存货。
温珵把糖糕塞进嘴里,含糊不清的说着“苦死了”,还捏了捏楚煜的脸颊,“我看你一点都不傻。”
楚煜懵懵懂懂地眨眨眼。
温珵放过他,去看食盒,“今天怎么这么多……奥,今天是除夕啊……”
这些天他除了吃饭吃药就是躺着,浑浑噩噩的,醒着和睡着也没什么分别,都没注意到,已经是年三十了。
“这两天辛苦你了。”温珵把餐盒里的食物摆出来,冲楚煜柔声道。
楚煜听了,摇摇头。
温珵嗓子还是哑着的,他听着不舒服。
汪家给管事和下人们都准备了新年的赏,就连菜品也多了不少,早上多了几种点心,中午厨房又炖了鱼。吃过午饭,缘碧还来了一趟,过来送汪泠然给他们的东西,温珵看着屋里的桌子摆的越来越满当。
“还真像是过年。”他扯扯嘴角,想宽慰自己,可那天的那些事还梗在他的心头,隐隐作痛。
楚煜知道温珵不能释怀,可他也无法说。从前他不在乎温珵和他是不是一路人,现在他在乎了。
他只能趴在温珵身边,歪着头看靠在床头看书的温珵,记着时间催他喝药。
临近傍晚,外面突然响起噼里啪啦的爆竹声,温珵恍然一下,推门去看,管事和下人们的偏院没人了,都回家过年了,就剩他和楚煜两个人。
他想着自己很久没有做饭了,抬手裹了裹身上的棉衣,“楚煜,我们去包饺子吧。”
“今天是除夕,我们去准备年夜饭。”
偏院的小厨房没人,他们两个进去把火升起来就半天,弄得两个人身上都沾了灰。收拾面粉的时候又因为工具不熟,折腾一会,两个人都一身狼狈,温珵愣了一下,轻轻地笑了一声。
温珵笑了!
楚煜眼睛亮了亮,他已经,好久都没有看到温珵笑了。
“把那个盆拿过来……倒水吧,你慢点……”温珵指挥着楚煜干活,多说了两句话,嗓子又难受起来,刚要告诉楚煜怎么揉面,就看那人举着水瓢,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你老看着我做什么?”温珵眉头轻蹙,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什么东西么?”
本来没有,现在沾了面粉。
楚煜看了半晌,低头凑了过去,鼻尖轻轻划过温珵耳畔,温珵痒得缩了缩脖子要躲,就被楚煜抱住。
“楚煜,你……”
不知道为什么,温珵的心突然跳的很快。
楚煜温热的气息在他颈间撩拨,身子又被人制住半步都退不得,温珵下意识的闭上眼。
脸颊被轻轻吹了一下,温珵睫毛轻颤地睁开眼,楚煜俊俏坚毅的眉眼近在咫尺,两个人呼吸都有几分急促,像是在掠夺彼此气息。
楚煜,是在吹他脸上的面粉?
温珵回过神,连忙推开楚煜,从他怀里撤出来,用手背蹭了蹭自己的脸,感觉有点热。
心也跳的飞快。
“我又发烧了?”温珵小声嘀咕一句。
那边楚煜也退开了两步,刚才那番动作通通都是他的下意识。
下意识地靠进温珵,下意识地把人抱住,下意识地去帮他吹脸上沾的面粉……
一时间,两个人都没再说话,只听见楚煜和面把面盆弄得哐哐响。
楚煜和面是一把好手,等光滑的面团出来,温珵又把菜刀递给楚煜,放了一块肉在案板上。
“小心点,别切到手,”温珵温柔道,“剁成肉馅。”
温珵从小厨房里翻出来了一堆蔬菜鱼肉,再加上汪泠然送过来的一些……
“楚煜,你看那墙角,那是酒吧?是酒!”温珵有些惊喜,他带着楚煜过去,把上面遮着的布掀起来,露出下面一坛坛的酒。
“我们晚上还有酒喝了……”温珵冲楚煜狡黠地眨眨眼,抬手抱了两坛在怀里,“你在这守着,我先把这个藏回屋里。”
楚煜目送着温珵离开,又剁了两下刀下的肉馅。
发面的时候,温珵就在准备其他食材,楚煜基本上帮不上什么忙,跟在温珵还被人嫌弃,碍手碍脚的,索性就坐到门口去,找了个能看着温珵的角度。
温珵忙碌时神情平淡,带着一点沉浸其中的专注,食材在他手指与刀锋之间来回;灶火正旺的时候,火光在温珵身前绽放,让楚煜看的入迷。
他没见过别人做饭,就连三皇子都说,他的妻子在宫里从不下厨。
三皇子说,像他们这般身份的人,是不需要在庖厨之间过日子的,他与皇子妃成亲,夫妻琴瑟和鸣,也不能叫做过日子。
他说,日子是平民百姓过的。
楚煜觉得,他现在就是在和温珵过日子。
他喜欢温珵照顾他,管束他,喜欢温珵自然洒脱又温柔,还喜欢这一身烟火气。
温珵是尘世的小神仙。
小神仙在灶台前炒菜炒的热闹,楚煜在后面盯着看目光也是热的。
温珵把菜出锅,从水缸里舀水出来刷锅。回身的时候,看到楚煜一直在那里盯着自己,又回想起刚才场景,有些局促的别过头去。
“你怎么老在那里盯着我看呀?”温珵一手是莲藕,一手指了指窗边的冬瓜,“吃哪个?”
楚煜没选出来。
“天秤座的吗你,”温珵笑道,“那就都吃。”
决定好,又歪头看楚煜,“不知道天秤座是什么吧,等我做完饭再给你讲啊。”
温珵很快就把菜炒了出来,回去的路上楚煜端着食盒,他提着灯笼,城里炮竹声开始密集的响起来,家家户户都喜气洋洋的准备迎接新年。
温珵也让自己打起精神,过好在这里的第一个春节。
回了屋,温珵把菜摆好,又把酒封拆开,“好香啊。”
清冽醇香的酒香与菜香交织充斥着整个房间,温珵并不嗜酒,以前也只偶尔喝着洋酒,这么长时间他就像结结实实地放纵这一个除夕夜。
“来来来,”温珵让楚煜多穿一些,自己吸着鼻子把两边窗子开开,让外面的鞭炮声又响了一些,“听响吃东西,才有年味。”
楚煜看着温珵,皱了皱眉,得了风寒,又喝酒又吹风的,生怕自己好的了?
他过去关了窗户,从汪泠然送的东西里扯出两挂爆竹。
真不知道温珵是怎么收拾的东西。
“咱们有啊,”温珵惊喜道,“那好呀,等我先去门口放一挂。”
他说着,端着烛台出去,招手让楚煜赶紧过来,“对,就那里,再挂高一点。”
他指挥着楚煜把裹着红彤彤纸衣的爆竹挂起,看着那么喜庆的颜色,他心里也欢快了几分。
他小时候最喜欢过年了,福利院的小朋友还有叔叔阿姨们会聚在一起,年夜饭之前叔叔都会放炮,他们几个男孩子就围在那里,小脸冻得通红,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叔叔点鞭炮,然后捂着耳朵四下跑散。
“给你,你点。”温珵不由分说地把蜡烛塞给楚煜,自己退到一边,已经捂好了耳朵。
温珵缩在一边,捂着耳朵,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自己,嘴里不断催促着,模样可爱极了。
楚煜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的嘴角勾起,弯身点了爆竹。
他也飞快的跑开,火星一路烧过,爆竹噼里啪啦的炸开,楚煜跑到温珵身边,从后面把人抱住,用温暖的手,附在了温珵的手上。
温珵在爆竹燃烧间去看楚煜,开心的把头靠在楚煜肩膀。
楚煜手很暖和。
天黑下来,院里的灯笼散着黄澄澄的暖光,爆竹的红纸与火星在夜幕里飞溅,映着楚煜的眼眸犹如盛了火光星芒。
“楚煜,除夕快乐。”
爆竹燃尽,温珵在楚煜耳边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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