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汪宅做活小一月,温珵和大宅子里上下的伙计仆从关系都处的还算融洽,年初活少,不用去店铺来回跑,只在管事院里算账即可。
“漱口!”温珵等楚煜把那块糖饼吃完之后,倒了杯水过来,监督楚煜。
他总是觉得楚煜是挺特别的,不同于他见过的脑痴儿那般痴傻,始终是浑浑噩噩的,就连开心也只是拍拍自己的手咿咿呀呀的叫着什么。
楚煜不一样,他眼里是有光的。有意思的是,温珵发现楚煜见到自己和吃甜食时的状态有些相似。每次他投食的时候,都想跟楚煜较劲问问,糖饼和温珵哪个重要?
他觉得楚煜像只小仓鼠,尤其是吃东西时,可爱。
可手下那帮小子们却都很怵楚煜的样子,温珵无意间听他们说过,他们说怎么小呈哥这么好的脾气,小玉就天天臭着一张脸。
温珵想着,楚煜刚漱了口,他的手便凑了过去。
楚煜一声放肆哽在喉头,最近温珵愈发爱在他脸上作乱,实在是有些放肆。
他们在厢房安安静静地待着,隔壁却炸开了锅,闹闹哄哄的。
“干嘛呢,”温珵念叨一句,“我过去看一眼啊,你在这待一会,好不好?”
只是一墙之隔,楚煜倒也没必要跟过去。
温珵掀开帘子进了隔壁屋,里面伙计一个个声如洪钟的叫喊声听得他脑袋都乱哄哄的,见温珵进来,伙计们都纷纷看过来。
“小呈哥!”
“呈哥!”
温珵走到屋里,才看到他们在这把两张桌子拼起来,正在这摇骰子呢。
“你们这是......”温珵打量一番,年前一个个穷的口袋比脸都干净,年后稍微挣了点钱摊子都摆到管事院子里来了,“发达了都?”
他以前的福利院在村里,旁边就有个黑赌场,简单的赌两把还是小的,坐庄摆麻将坑人几百万的时候都有。后来赌场整个都被端了,就连给做局麻将送饭的都被抓进去了。
那时候村子里乌烟瘴气的,所以温珵对赌博这事十分厌恶。
看到他们在这赌钱,温珵心里就有些膈应。
“小呈哥,我们就玩一会就散了!”说话的是这屋人带头的,这局看着也是他攒的。
“输多少了?”温珵没理会那人,反倒是问他身边一个小孩。
“啊、啊?”那男孩愣了一下,他是输了不少了,只是脸上也没太过哭丧,温珵怎么看出来的?
“说啊,这是多大的啊?”温珵又问,说着,上手拨弄了一下桌上铜板。
“输了......三钱了......”那小男孩磕磕巴巴道。
温珵暗暗啧了一声,这都是宅子里做苦活的伙计,一月挣不到几钱,一输就输出去这么多。
他抬眼看了一圈,攒局的人会来事道:“小呈哥,你也来一局?”
“行啊,”令众人意外的是,温珵竟然答应了,“我来一盘,完了大家今天就散了吧,太热闹了,一会王管事他们都该过来说了。”
一帮人都点头称是。果然,王管事的名头就是比温珵本人还有威慑力,这就是苏顺发手下的管事。
他们给温珵让出地来,温珵在桌旁坐下。
他确实对赌钱这事厌恶至极,但对一些项目还是有所了解。有些是知道怎么玩,有些是玩的相当好。
这种比大小的局,温珵一般,但应付这帮伙计绰绰有余。
“来吧。”温珵抬手。
那攒局的笑得相当得意,把筛盅摇地带出了残影砰的一声扣在桌子上,“买定离手啊!”
“小。”温珵从钱袋里拿出几枚铜板,推了过去。
那攒局的志在必得一样,兴致冲冲地起手,众人纷纷探头过去,然后低呼一声,那筛盅里赫然是小。
“不行不行,”见温珵敛了钱要走,攒局的叫道,“再来两局!”
这正合了温珵心意,便坐下来又同他玩了两局,一大一小都被温珵猜中了。
温珵把桌面上自己那几枚铜钱收回去,又回身冲身边的人抬抬下巴,笑道:“这都谁的钱啊,赶紧收回去,剩下的就都是我的了啊!”
大家反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温珵这是要把钱都还给他们,开心地一边说着谢谢小呈哥,一边数出自己的钱,麻利地揣回了兜里。
温珵又看了攒局的人一眼,“干点有用的。”他说完,又点了两个人跟他一块去送东西,便从屋里出来了。
他叫人出来,把从仓库里拿出来的两大箱都抬到苏顺发那里去,这是汪宅的东西,得大管事来处理分发。
带着人过去,温珵站在苏顺发门口叫了半天苏总管都没人应,他回身跟伙计说,“你们先抬到院子里吧。”
温珵也想撂了东西就走,可手上还握着账册,无法,只得在院里等着。
他不喜欢和苏顺发接触,这人只是一家大管事,却让人感觉阴沉不舒服。也没位高权重到什么地步,却感觉揣着许多事的模样。
温珵看不透这人,相处起来总是带着隐隐不安。
他以为苏顺发不在屋里,可这会却听到屋里有细微响动,像是有人在说些什么,说的话温珵听着像蒙语一般,反正是听不懂,乱七八糟的。
既然屋里有人,温珵又高声叫了一声,“苏总管!”
屋里说话声戛然而止。
苏顺发急赤白脸地从屋里出来,像是刚跟人争论过什么一样,见温珵在院子里站着,愣了一下,脸色缓和些许,“你怎么来了?”
“来送东西,”温珵让开,让苏顺发看见那两个木箱,又把账册递过去,“这是账册,您看一下,没什么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苏顺发有些迟疑地接过账册,眯起本就狭长的眼眸看了温珵半天,“你...那日理货,可有什么不妥?”
“啊,没什么不妥......”温珵愣了一下,那日理货,除了货箱上沾染了油脂外,也就没什么了,不过那些油脂早就清理干净,他也交了活了啊,“可是我有什么地方做错了?”
苏顺发阴沉着脸,看得温珵汗毛都竖起来了。
半天,苏顺发才出声,“没什么事,你下去吧。”
温珵有些莫名地从苏顺发院子中退出来,想着苏顺发又提起那晚的事,有些古怪,令人生疑的地方太多了些。
那晚他们都持着灯笼扫货,那片沾了油的货箱不在少数,稍有不慎就又是一场大火。
油从哪来的,那批货物中没有这类货物,就算是从货船上沾染的,搬运过程中也该被发现;如果是在仓库弄上的,又是谁把油带进仓库的呢?
第二次虽只是隐患没酿成大祸,但和第一次几乎一模一样的事件,让温珵把两件事联系了起来。
第一次纵火被发现及时,挽救一部分货品,但也是推迟了向上面交货的时间,导致汪泠然父亲、户部尚书汪思景在朝中被责骂,汪家地位岌岌可危;第二次有人想如法炮制,再来一回,叫汪家翻不了身?
这得多大的仇啊......温珵蹙眉想着,如果两次纵火是一批人做的,那他们的目的只是汪家么?
虽然这些事看着都与温珵没什么干系,可他始终觉得心神不宁。
回了屋里,看到楚煜,温珵心情又好了许多。
楚煜正趴在那瞧他现在在看的书呢。
“看的明白吗?”温珵过去,嬉笑着点点楚煜额头,“等我看完给你讲啊。”
温珵的情绪如何,楚煜是能感觉到的,尤其是温珵强打精神和他逗乐的时候,楚煜是能看出来温珵不高兴的。他知道温珵在想什么。
温珵方才去了苏顺发那处,回来的时候便是这个样子。要么是来回的路上有什么事,要么,就是苏顺发有问题。
初见苏顺发时,楚煜只觉这人不好看,模样奇怪。后来想着他看温珵看多了,瞧谁都不如温珵。
现在想来,苏顺发不只是模样美丑的事。
楚煜想起了那晚的黑衣人,他肩头的刺青。
他对这些了解不多,也未曾刻意了解过,大多时候都是三皇兄和老师贺长临在他宫苑里小坐时谈论起战事,偶尔提及。
北族。
在他们所认知的大陆最北端,生活着一个族群,他们自称善客巫人,但中原都称他们为北族人。
在楚煜祖父盛隆皇帝在位时,北族曾数次侵扰大延北部。当时朝廷派贺家与秦家两个将门世家出征讨伐。战争断断续续一直到崇阳皇帝这一朝,北族被诛杀殆尽。
说是剿灭干净,可知晓这族群的人心里大多都还心惶。这世间生灵自有法则与求生之道,中原人最惧怕的就是北族人的巫术。这种恐惧根深蒂固,他们坚信北族人拥有鬼神之力。
楚煜想的不是北族人的巫术,而是苏顺发令人越想越觉得怪异的模样和那人身上的刺青。少有府上死士或民间手艺人会有那样的刺青。
“想什么呢,眉头都皱到一起去了。”温珵抬手在楚煜眼前晃了一下。
楚煜怔怔地回神,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也开始留心这种事了。
“中午想吃做什么,我去小厨房给你拿。”
温珵浅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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