窒息、疼痛、麻木。
一片黑暗。
夏天跪趴在地上,脸色苍白,额间更是一片冷汗。她紧紧攥住胸口的衣服,如溺水的人一般拼命吸取着能维持她生命的氧气,呼吸间,发出沉重又破败的赫赫声。
“夏天!冷静点!”愈史郎捧起夏天的脸,强迫她和自己对视。他尽力用平稳的声音道,“看着我。”
身体条件反射的执行指令,大脑却没有反应过来,看过来的眸子失去焦距,空茫一片。
相比夏天惨白的脸色,愈史郎的脸色甚至更差。他捧着夏天脸的手也在微微的颤抖着,却竭力维持着声音的平稳安定。
像是劝解,又像是说服,是从未有过的温柔耐心,“你没事,夏天,你什么事都没有。”
面对愈史郎温柔的蛊惑,夏天仍然没有任何回应。
她大口的喘息着,像是离开了水的鱼,腮在拼命张合,却呼吸不到可以让自己生存的氧气。
愈史郎的语调越发温柔,“没关系,刚才发生的,都是假的。”
鬼舞辻无惨穿过她胸膛的手是假的,捏爆她的头更是假的。
没错,都是是假的。
也是真的。
他为夏天做了一个半身。
这个半身融入了夏天一半的血和肉,几乎已经是是一个完美的假体。
但他们要面对的,是鬼舞辻无惨。为了能骗过鬼舞辻无惨,半身和夏天的联系从未断开过。
从未断开,也就是说。
半身的感受,她都能体会到。
她能体会到鬼舞辻无惨可怕的威压,也能感受到自己是怎么一点一点步入死亡。
直到死亡的前一秒,半身和夏天之间的联系才被他切断。
联系被切断了,痛苦却毫无保留的传送给夏天的神经。
最后那一刻,半身向夏天传递的信息——
是死亡。
身体如果彻底执行接受的信息,身体确信自己已经死亡的话,是真的会死的。
愈史郎拍了拍夏天的脸,夏天的眸子依旧是失去焦距的空茫。
他越发急躁,面上却不露分毫。他一遍一遍的重复,“你没事,你没事的夏天。”
她知道自己没事,她只是太害怕了。
死亡很可怕,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让人恐慌的黑暗。
然而比死亡更可怕的,是那双如猫一般梅红色的瞳。
她大概知道产屋敷为什么一定要让自己藏起来了。
她用尽全力才发出一声像是被谁掐住的脖子的‘呃’,伸手握住了愈史郎的手。
愈史郎这才嘘声,重重呼出一口气,一直紧绷着的肩膀垮了下来,
两人手心都是一片让人不舒服的冰凉黏腻。
夏天握了一下立马松开,白橡色的发被冷汗打湿贴在脸上,整个人狼狈又虚弱。可就算是这个模样,她也调动身上仅存的力气,把手在愈史郎的衣服上擦了擦。
愈史郎本来写满担心的脸立马黑了。
夏天看着愈史郎的黑脸,其实有点想笑。只是身体深处的恐惧仍在不停叫嚣,让她笑不出来。
她羡慕的想,产屋敷一族窥视未来的能力可真是便利。
对上无惨那双梅红色眸子的时候,她突然想起了很多事,一些本来被她忘得干干净净的事。
她咳嗽了两下,吐出卡在胸膛的一口血,觉得自己终于多多少少的恢复了一点力气,也没有那么难受了。
她抬头,感觉自己眼前重影一片,面前的建筑好似也在不断地变化,晕的厉害。
就比如前面的一处房间,干脆的来了个360度的旋转。
“你做的半身是不是有点问题?我觉得我脑袋现在不太好。”夏天一把抓住愈史郎,感觉一阵天旋地转,“我怎么看见有个房子倒过来了。”
“你脑袋什么时候好过!”愈史郎费力的挣开夏天揪住他衣领的手,好不容易才在落地的时候堪堪维持住两个人正常的落地姿势,迅速的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冷声道,“不对劲。”
夏天被落地的冲击撞的懵了一下,甩了甩脑袋,视野这才逐渐清晰。
刚才并不是她的错觉,而是他们所处的环境真的发生了变化——他们从地面上掉下来了。
而他们现在所处的空间,大概只能用乱七八糟来形容了。
大大小小的房间错乱的分布着,没有规律可言。大小不同,坐落的位置也不同,甚至到现在还在不停地发生变化。
夏天惊了,“这是怎么回事!”
愈史郎还是挺嫌弃的表情,但看在夏天是替珠世大人犯险的份上,好歹还是把自己的嫌弃压了下去问,“你身体怎么样?”
夏天茫然的看向愈史郎,道,“挺好的啊。”半身被毁的时候确实痛苦,她也差点以为自己没救了。但痛苦过去,现在除了身体还是有些虚弱感之外,并没有其他不适。
她也知道愈史郎的担心,于是尽量十分轻松的语气回答,“我好的很,就算是现在来个上弦,我也……卧槽!!!”
她面对着的那个门,里面一堆形状各异的鬼挤在门口想在要出来。那个门其实并不小,只是他们数量太多,体型又大。
鬼之间谁也不让谁,争抢着要第一个出来。
趁着他们短暂的被卡住的时间,她拽了一把愈史郎,愈史郎没什么防备,踉跄着被她拽进了旁边一个开着门的房间。
她“啪”的一声把门甩上,从衣服里掏出两张可以隐藏自己身形的符纸,动作迅速的贴到自己和愈史郎的身上。
做这些的时候她不自觉憋了一口气,直到确定符纸贴好,这才把那口气长长的吐了出去。
她知道这是哪了。
是无限城。
童磨曾经和她抱怨过,无限城是个结构非常不讲道理的地方,有次会议鬼舞辻无惨在他们头顶全程倒立着摆弄着一堆瓶瓶罐罐,一边摆弄一边冲着发脾气。
而童磨吐槽的点是——
一直仰着头看无惨大人,脖子很累。
无限城是个血鬼术,拥有者可以随意变换城内的结构。血鬼术的拥有者是——
“是叫鸣女!”夏天出声,抓着一旁想要看看自己究竟身处哪里的愈史郎,也不管他有没有理解现状,倒豆子一样把自己知道的情报全说出去,“是鸣女,这个建筑是她的血鬼术!”
“她可以随意改变这座检修的构造,我们得先把她解决。”
她想起来童磨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大概三天?三天后再见吧,小夏天?」
鸣女现在应该是上弦肆,那么其他上弦应该也都来了才对。
这一切发生的都太快,愈史郎还在努力理解现状,就听见夏天嗷的又叫了一声。火急火燎的的样子让人难以想象这个人十多分钟前还一脸要死的样子趴地上都站不起来。
“你去找珠世姐姐!你们去找鸣女,我不能去!我还得找别人。”她摸了摸口袋里的药剂,确定没问题后,看也不看愈史郎的脸色,拔腿就跑。
无限城内部简直乱成一团,这个时候让夏天一个人乱跑并不安全,愈史郎想都没想就要阻止。可夏天闪身一躲就没了踪影,建筑内结构迅速变化,愈史郎一连开了几个房门,除了开出几个下弦鬼之外,连夏天的头发丝都没看见。
而夏天方向感其实并不好。
就算她方向感不错,在这个迷宫一样的无限城里也不会有什么用。但她得去找童磨,让别人帮着她找,这个事也挺不好开口。
可惜她忘了自己对于气息差的不能再差分辨力,无限城内气息乱成一锅粥,她根本没办法从中找到童磨的气息。
她只能尽量让自己对着一个方向跑,避免自己原地打转。
有惊无险的过了几个房间,她拉开前面一个房门,抬脚进去,然后又是熟悉的失重感。
???拉开门什么也没有???
下坠的短暂时间,她愤愤的想,这是正常鬼对建筑的理解吗?
眼看就要落到地上,这点高度虽然不可能摔死她,但骨折什么她也不喜欢。
她手握铁扇,狠狠地扇了一下。就着产生的风力,她就地一滚,不等她抬起头,就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是童磨!
她惊喜的抬头,果然看见了熟悉的人影,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一声‘童磨大人’就要脱口而出。
然而屋子里的人是童磨,却不止童磨。
童磨的对面,是一个坐在地上,一脸惊恐的浑身发抖的年轻女性。童磨的一只手,甚至还没来得及收回去。
那名女性姣好的面容因恐惧而扭曲,涕泪横流,看见夏天之后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颤抖着声音伸出手向她求救,“求求你……救救我!”
夏天视线慢慢挪回童磨身上,不自觉握紧了手中的扇子,而童磨面色如常的和她对视了一瞬。
夏天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就看见童磨回过头,面带着亲切又温和的笑容,伸手握住了那名女性的胳膊,轻轻把她从地板上带起来,语音也是一贯的沉稳柔和。
“哎呀,说什么呢。地上多凉,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坐上面可不行,快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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